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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春节过去还没有多久,春风便吹起来了。今年雪下得少,也下得小,有经验的老农都是忧心忡忡,只怕来年不是旱,便是蝗。
每每提起此事,便会有年轻人不屑地道:旱蝗又能如何,有叶郎君在,咱们都不怕
不知不觉中,叶畅成了远近十里八乡甚至半个修武县的主心骨,乡邻间有什么纠纷难以决断,首先想来不是去县里打官司,而是来寻叶畅辨是非。
这原是刘逢寅等乡间豪强的特权,现在叶畅也有了。
这便是卧龙谷
穿着一身普通服饰的元载,背着手在卧龙谷外遥望,跟在身边的鲁彦,指点那往来于谷前的人流:他还好意思说谈笑有鸿儒,贩鸡贾蛋之徒游走于其门
鲁彦的话语里,更多的是羡慕嫉妒,元载看了他一眼:读过书
某曾读过几年书,只是家中寒微,不能继续。
这些人都是贩夫走卒
倒也不是,这叶畅虚名在外,武断乡曲之事时而有之,少不得一些乡野间的愚夫蠢妇,将原本是衙门中的一些事情,交由他处置。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一区区平民百姓,竟然做官府才能做的事情元载大怒,这分明就是抢他的活儿,积仇累怨之下,他便打定主意,此次次要窥出叶畅虚实,下一步不治得他家破人亡,他就不当这少府
他们在远处张望时,打南面一队人正行了过来。这群人当中一个,乘着匹高头大马,相貌英俊,目如鹰隼,坐在马上左顾右盼,正看见他二人。
诸位兄弟,看看那边二人,不尴不尬的,非官即盗
见着元载与鲁彦,那英俊之人笑着对左右道。
左右也都向元载与鲁彦这边看来,有一人笑道:飞将兄何出此言
鬼鬼祟祟,非官即贼。咱们从长安打拼到广陵,若这点眼色都没有,怎敢当这过江强龙
众人都是大笑起来,他们隔着远,因此笑声虽然传入元载耳中,但说的是什么元载二人却听不清。
其中一人忽然又道:飞将贤弟,这二人在此,怕是不利于叶郎君吧
猫儿哥哥说的是,过会儿问一问叶郎君,看看究竟是什么人物,若是一般蟊贼,顺手料理了便是。咱们可都靠着叶郎君的心智发财,谁不利于他,便是断咱们财路俗语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各位兄弟,一年轻轻松松赚百十贯,可不能哪儿都有的
众人轻松地笑了起来,他们这种在黑与白之间游走的,收拾掉两个蟊贼算得了什么大事
他们大摇大摆向卧龙谷行去,衣着华丽,马匹健壮,自然为元载所见。元载看得这伙人服饰,心中暗暗奇怪:他们衣裳样式,有几位颇类于近来长安城中的流行,莫非是从长安来的人
这群人到了卧龙谷谷口便下马,看上去对叶畅甚为恭敬,让人通禀不久,便见叶畅出来相迎。元载怕被叶畅发觉,便远远地躲开,自己此次可是来微服私访,为了不让吏员差役给叶畅通风报讯,除了鲁彦之外,再无二人知晓。
叶畅见着这伙人,神情甚为惊讶:猫儿兄,还有这个飞将兄,你们怎么来了
来的乃是贾猫儿与王启年,只不过王启年在长安城中帮叶畅做出了好大的事,为了避免官府追查,到扬州后已经改名换姓,唤作龙城,字飞将。
因为与叶畅有书信往来,所以叶畅只是略缓了缓,就叫出了他的化名。
贾猫儿与王启年如今一南一北一西一东,正组织着大唐两座最繁华城市的足球联赛。长安联赛自不必说,收入甚为可观,而扬州广陵联赛稍逊于长安,可是过去的小半年里,也给王启年等组织者带来了一万五千贯以上的收益。
扣除打点各方的钱,王启年等分到手的有五千余贯,反而比贾猫儿分到自己一伙人的还要多些,主要原因就是长安城中要打点的地方太多了。
我等都是受了叶郎君恩的,若不来给郎君拜年,实在心有不安。更何况还有许多事情要请教郎君,故此来这里拜谒。贾猫儿笑着道:萧五若不是去了王节度帐下效力,原也是要来此。
叶畅心中一动,萧伯朗跑去替王忠嗣效力,在王忠嗣控制的朔方镇士兵中推广足球戏,也不知他过得是否如意。若是不如意的话,长安城中造王忠嗣谣的人就有了。
不过初见面,叶畅自然不会说这儿,而是笑道:朔方风光,某也极愿去见识一番,只是一直忙于俗务。倒是五哥他快活,听闻那边胡女最为泼辣,也不知五哥是否消受得起
众人都是大笑,一段时间未成见面产生的隔阂顿时没有了。叶畅招呼他们进了谷,因为来得人多,天气又好,便在亭外平地铺上布毡蒲团,众人席地而坐,酒肉连连上来。
我方才出去瞧了,那厮还在,果然是对叶郎君有不利之心。席间,贾猫儿出谷转了圈,然后回来道。
什么人叶畅讶然。
方才入谷时,见俩人站在谷外山脊上窥视山谷,行踪鬼祟,有如盗贼。王启年道:叶郎君是知道某的出身,偷摸拐骗坑蒙之类的事情,可没少做,一眼便瞧出这二人心怀不诡。与诸兄弟说了,都道要替叶郎君顺手收拾了他们。
叶畅心中一动,这个时候敢来找麻烦的,毫无疑问,就是元载。只不过那二人也不知是元载本人,或者还是他派来的人。
叶畅绝非全知全觉,元载长相也没有什么殊异之处,他按常理推断,元载如今刚接手衙门中事务,应该忙得不可开交,那么这俩人就是他派出的亲信。想到这里,叶畅笑道:新来的少府便是青龙寺里为某羞辱过的元载元公辅,他来修武上任,总要派人来寻某麻烦。想必这二人,应该就是他派来的诸位兄长有何计策,替某出这一口气,又让元载吃个哑巴亏
好笑,叶郎君这般大才无一官半职,元载那个无德无能之辈却当了县尉一个区区少府,便来与叶郎君为敌,咱们若不让他打落牙往肚里吞,就枉为男儿王启年原是个好事的,听得这缘由,顿时拍案而起道。
他们在长安城中连京兆尹都能不放在眼中,区区一个县尉,当真不在乎。而且长安游侠之气极盛,替人杀人报仇者都有不少,就连诗仙李白,据闻都曾当街杀人,遑论这些以游侠儿自诩者
须得做实来不知这位元少府与贵县明府关系如何王启年性子跳脱归跳脱,但是做起事来却是极狡猾的,他在长安城行骗多年能不失手,这点可是关键。
这还用问,这世上岂有关系和睦的少府与明府,便是圣人和太子,都不见得有多亲近。有人低声道。
他们胆大,敢说这样的话,叶畅笑了笑,伸手示意不要乱说,然后才道:我们明府姓冯,乃是扶风人,名笃,字曾伯,性子有些小心眼。因为元载上任方久,两人间往来并不多。不过冯明府一心想着升迁,如今对县中事务并不太上心,故此少府颇有权柄。
这么说来,他至少是中立,这就成了,若是这姓元的出乖卖丑,想来你们明府也乐观其成,至少以后姓元的便在他面前没法子直起腰说话。王启年一拍案几,眼睛在众人身上转过,然后指着众人当中的一个道:就是你了
我怎么了
你最擅优伶之道,非你不可王启年满肚子坏水,当下将自己想的方法说了出来,众人都是大笑,便是叶畅,也忍俊不禁。
对屡次三番来惹自己元载,叶畅完全没有不忍之感,此次能让他在修武县抬不起头来,也省得自己去用更激烈的手段。
却说元载与鲁彦二人在山脊上足足呆了有一个多时辰,他估算了一下进出卧龙谷的人员,这一个多时辰里有数十号人,其中不少都是赶着大车来的年前百姓出力,替叶畅将卧龙谷与官道连了起来,道路平坦路基扎实,足够大车拉货了。
这些,可都是沉垫垫的铜钱
元载穷困惯了,对于钱财有着比别人更强烈的渴望,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在山脊上呆一个多时辰。
少府正当元载意犹未尽,还待继续看时,突然听到鲁彦一声惊呼。
元载回头来,可还没看清楚,便觉得眼前一黑,某样东西从天而降,便将他的头罩住。元载正待叫唤,突然间觉得头上一痛,被人用棍棒抽了一下,紧接着一顿拳打脚踢下来。
捉贼,捉着俩小贼
元载听得有人在大叫,他此时尚未反应过来,因此连声道:某非贼也,某非贼也
那你是何人
某乃本县县尉
打,这厮不仅是贼,还是骗子话未说完,便听得又有人喝道。
某真是县尉
当爷爷是傻瓜么,县尉少府出巡,哪个不备仪仗的,随行的差役兵丁,没有上百总有几十,哪有你们这俩人鬼鬼祟祟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就你们,还县尉,县尉的屎尿都当不上
正是,本县元少府,我们都认识,你这人模狗样的家伙,也敢冒充
那被鲁彦头上也被套了一口袋子,他知道此时的关键,就是要让对方确信元载的身份,当下大叫道:他当真是元少府
你这狗才,欠揍
一顿拳打脚踢之后,鲁彦只觉得浑身都痛,没准骨头都断了几根。他哭着道:真不说谎,他真是本县元少府
元少府在咱们修武都有好几年的光景,咱们可都见过,元少府体态微福,哪是这瘦毛猴儿只听得那些人中有人大叫道:带走,打就是
又是一顿打,打得元载与鲁彦话都说不出来。元载初时以为他们乃乡僻之民,不知道县尉已换,自己乃新上任的元少府,而不是已经离任的元公路。但此时却也渐渐生出怀疑:这里离叶畅的卧龙谷太近,莫非这些人乃是叶畅支使的
走走
每当他要开口说话,便换来一顿拳打脚踢,到后来元载悟了,干脆不说话。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元载只觉得浑身酸痛难当,一停下便瘫在了地上。
押上车才摊下来,便又听到命令,紧接着,几只手将他们拖起,架在了一辆大车,那车上似乎还树着桩子,他们便被绑在了桩上。
胆敢假冒元少府,送去见官有人叫道。
正是,正是,让假元少府见真元少府去
听得这话,元载心中暗暗一喜,哪怕现在丢了脸面,等到了县里衙门,他必然十倍百倍出气,这些恶徒,不打死几个,难解他心头之怒
但紧接着又有一人道:何必如此麻烦,打死了往田头一埋就是。
见官,我要见官。元载顿时慌了,嚎叫着道:饶命,我宁愿见官
终究是一条性命,咱们乃良民,今次来给卧龙谷叶郎君拜年,伤人性命必不吉利。另有一人道:不如剥光了送官,我见他们二人衣裳还不错
哈哈,将这二人赤条条送到衙门去,倒是一景
众人都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元载则吓得魂飞魄散,要真如此,他哪里还有颜面在修武呆下去
我确实是修武县尉,原先的元县尉已经离任,我新上任我袖中有县尉官印在,不信诸位可看
他这个时候情急了,也顾不得对方是不是叶畅派来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证明自己的身份。只要能证明自己身份,他相信,这伙人不敢杀官,那意味着造反
官印
这伙人中真有人来搜他袖子,便将绑在袖兜中的官印盒搜了去。当众人看到这枚官印时,不禁愣住,他们原以为这只是元载派来人的物,却不曾想,竟然真是元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