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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况林认得夏明远。
他爹交待了,这位,不能惹。
府城衙门大小官员排排坐,不说人人畏惧的镇抚司中数位五六品文武官员,光是府衙之中便有五品知府、从五品通判、正六品推官。
在庐阳城中,从六品的判官还能勉强算上一号人物,其麾下的从七品经吏使就不够看了。
荀任身在官府,更是自家知道自家事情。
庐阳府城中,有太多的人他惹不起。
镇抚司,城中各大家族,还有就是执掌黑市的几位。
这些人要整治他小小经吏使,随便由头就能让他官帽不保。
外人都知道荀况林是纨绔子弟,其实他也不傻,他爹嘱咐不能得罪的人,他绝对不去招惹。
此时听到夏明远的话,顿时面色惨白。
张远是夏明远的兄弟!
他荀况林就这么毫无所觉情况下,得罪了夏明远这位黑市主事人!
这可如何是好?
何木文目光扫过,双目之中闪动一丝精光。
他为人是木讷一些,但身为府学学录,不管是才学还是能力都是极好。
面前场景瞬间便看透。
很明显镇抚司张远处在风暴中心,乃是此处动乱的源头。
若是寻常人,面前已经有自家府学之人出手,当然会护着自己人。
儒道向来是护短的。
但他何木文是府学学录,是被祭学大人委以重任之人。
他能看的更远。
夏明远为何要当着自己的面说张远是其兄弟?
当真是那兄弟情分如何深厚?
一个是镇抚司中皂衣卫,一个是执掌黑市的主事人,两人身份差着鸿沟,怎么可能有多深厚的情义?
唯一的可能,张远有着让夏明远都不得不低头的背景!
昨晚,张远当着自己和杨祭学的面杀了谭亮,祭学也没有丝毫动他的意思。
一个寻常的皂衣卫,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本事,有这样的手段?
何木文心念瞬间转换,面上神色从平静化为薄怒。
那回头的黑袍老者,府学新任博士王成面上闪过喜色。
他可是知道自家这位学录,向来痴傻,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今日自己借何学录之力来压镇抚司,外人眼中就是自己在府学受重视,是府学中极有身份之人!
“学录大人,此人当众——”
他刚出声,只见何木文手掌抬起,掌心一道金色的流光击出。
那金光撞在王成手中所握书卷之上,书卷上的金印印记直接炸裂。
博士委任书卷,被毁了!
没有这加盖祭学金印的委任书,王成就算不得府学博士,更是不能有天地气运加身。
王成愣住原处,浑身战栗,茫然看向何木文。
“你,何学录,你,你这是何意?”
何木文并不搭理他,而是抬头看向张远。
“张小兄弟,镇抚司与我府学皆是庐阳府官衙,乃是为护佑百姓,守护一方安宁而存在,应该精诚联手。”
“你镇抚司缉拿凶犯,我府学只在一旁打下手,绝不拖累阻碍。”
语气诚恳,态度端正。
包间之中的金林等人面皮抽动,瞪大眼睛。
从来都是府学找镇抚司的茬,什么时候府学学录对一位皂衣卫都这般敬重?
这还是高傲的儒道修行者吗?
这还是高高在上的府学吗?
何木文目光落在一脸呆滞的王成身上,沉声低喝:“还未就任府学博士,便敢阻碍镇抚司缉凶拿人,你这样人若是留在府学,必为庐阳府府学引来祸患。”
他冷哼一声,然后看向一旁的范明尘。
“范博士,明日你将王成从府学除名。”
不但毁去委任书,还要从府学除名!
这等惩处,简直是断去前途!
听到他的话,范明尘面上露出笑意,拱手道:“卑职明白。”
包间内外,此时一片寂静。
一位新晋的儒学博士,就这么三言两语之间就被革除官职不说,还要被赶出府学。
一个儒道修行者数十年苦修,就这片刻断去前途。
所有人缓缓转头看向张远。
这位,到底是什么身份?
“嘭——”
墙角边上挣扎着起身的荀波涛身躯一软,再次跌倒在地。
众人目光不由转过去。
“嘭——”
第二声响,穿着儒袍的经吏使家公子荀况林跪倒在地,朝着张远磕头。
“张大爷,您大人大量,饶了小人吧。”
“张大爷,是小人有眼无珠,我,我是受那荀波涛蛊惑才来开罪大爷。”
一边磕头,荀况林目光投向玉娘方向。
“玉娘子,玉仙子,小人错了,真的错了,还请饶我狗命。”
荀况林的声音在包间之中回荡。
那两个泼皮则是跪在他身后,重重的扇自己巴掌。
噼啪的响声应和着荀况林的哀嚎求饶。
张远双目微微眯起。
他身上的煞气不但未散,反而缓缓凝聚。
既然已经得罪,他就不会留下后患。
他张远早已不是那个刚刚弱冠的热血青年,他拥有着数位混迹黑道江湖的武者记忆。
这些记忆之中,多的是当面笑脸背后捅刀的场景。
“小郎,算了吧……”身后,玉娘的声音响起。
玉娘转头看看散落在一旁的那几个云州人,还有倒卧在墙角的荀波涛。
“小郎,不管怎么说,他们让我知道了,我或许还有亲人在云州。”
“这位荀公子,他父亲是官府中人,你……”
她知道张远是要为她出气。
可为了她得罪一位官府中人,这不值得。
“张远啊,你家玉娘子当真是仁厚。”立在何木文身侧的范明尘笑着开口。
站在一旁的夏明远轻笑道:“当真是佳人配英雄,张兄弟那等英武豪杰,确实该是玉娘子此等美人来相配。”
他看一眼跪伏在地不敢动弹的荀况林,面上露出几分轻蔑:“那日张兄弟一人一箭,何等雄姿。”
何木文点点头。
别的不说,张远在他和杨昌面前杀人,行事果决,确实非寻常人。
张远回过头,看向玉娘,然后面上露出温柔笑意。
“好,我家小娘说了算。”
他伸手握住玉娘的手,然后向着何木文等人道:“那张远就不扰诸位雅兴了。”
“我们先走。”
牵着玉娘往包间外走,张远顺脚将荀况林和两个泼皮踢开。
玉娘怕他得罪官府中人,夏明远他们也不想当面看着他张远杀人,还是杀一位经吏使家公子。
何木文怎么说也是府学学录,面子要给。
反正此事就此放下,张远也要谋算府衙判官饶庆海。
饶庆海是经吏使荀任的上官,只要饶庆海倒了,荀任必然牵连。
没有荀任在府衙,要惩治个荀况林,比杀一条狗都容易。
看张远和玉娘走出包间,直走下楼梯,荀况林方才浑身一软,呆坐在地,双目转动,目中透出狠毒之色。
“还不扶公子我起来?”荀况林低喝。
那两个泼皮忙将荀况林扶着就走,也不与何木文等人招呼。
“这位荀公子乃是府城中有名的无赖纨绔。”金林摇摇头。
他是生意人,就算背后有家族实力,也不愿太过得罪荀况林。
若不然就凭荀况林他们在裕丰楼闹事,他就不能放过。
金林双目眯起,转头看向包间中倒卧几人,目光落在荀波涛身上。
“何大人,夏兄弟,不知这位张狱卒长,有何特异之处?”
听到他问话,夏明远哈哈一笑,轻声道:“金兄,你金家才送了人家百两黄金,你不知他是谁?”
金林浑身一震,瞪大眼睛,低呼一声:“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