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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飞从衣袖中取出一卷东西,就像画册一样,正德失望地说道:“又是书画?”
段飞摇头道:“非也,微臣献给皇上的,是一只曲谱,名为《精忠报国》,皇上不是曾戏言微臣不会写雄壮的曲子吗?这曲子定不会叫皇上失望。”
正德精神一振,说道:“段爱卿谱的曲子定然非同一般,乐师何在?当庭奏来听听!”
宫廷宴会岂能没有乐师与舞姬?一个乐师刚站起来,突然有个官员从席上站起,大声说道:“且慢,段大人,你这《精忠报国》昨晚刚献给一个歌姬,今日又拿来献给皇上,分明是对皇上大不敬,这可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
许多人都听说了昨晚的事,一时间群起而攻之,段飞很少上朝,大家有劲没处使,今天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大有恨不得当场把段飞整死的心态。
喧闹之下值日的太监喝道:“肃静,肃静,谁再喧闹,大汉将军就要执法了。”
大家终于安静下来,正德问道:“段爱卿,你昨晚真的把此曲献给一个歌姬?”
段飞镇定地答道:“皇上,昨晚微臣确实当众弹奏了此曲,不过跟大家指责的可不太一样,敢问御史大人,段飞昨晚是在何处弹奏此曲?”
先攻击段飞的是新任都察院右都佥御史,名叫翁芳鹏,段飞反问之下,他傲然答道:“你是在顺天府府学的学宫之中弹奏的,当时众目睽睽,由不得你狡辩。”
段飞呵呵笑道:“不错,正是在府学的学宫之中,敢问国子监的大人们,你们怎么把歌姬放进了府学?还让她们在神圣的学宫里聚众嬉玩,这不是败坏风气有辱至圣先师么?”
国子监负责掌教育行政,府学正是他们的地盘,见火烧到了自己头上,国子监祭酒陈英急忙站起来,说道:“段大人可不要胡说,青青姑娘乃是众所周知的歌舞大家,她怎么能等同于普通歌姬?昨晚我也在场,青青大家展现的每一曲每一个歌舞都堪称绝妙,她的演出全程都很严谨,哪有什么聚众嬉玩,更没有辱及至圣先师,段大人可不要胡说八道。”
段飞向正德道:“启奏皇上,现在事情很清楚了,青青大家绝非普通歌姬,能称之为大家可见她技艺凡,昨晚在学宫之中青青大家曾感叹京中无才子,微臣斗胆替京城才子们出头,奏了《精忠报国》一曲,令满座叹服,青青姑娘再不敢目无余子,微臣可没有替皇上丢脸,昨晚弹奏此曲可做为文化上的交流看,经过青青大家、奇才杨慎等验证之后赞不绝口,微臣再将此曲敬献给皇上,更见微臣的诚意啊。”
正德笑道:“好了,朕感觉到你的诚意了,乐师,把此曲拿去奏出来,朕要……”
“慢着,皇上……”段飞说道:“皇上,请赐臣一张瑶琴,微臣要亲手弹唱,这样才能将此曲的精髓尽情体现出来。”
正德笑道:“好,尔等去取朕的古琴奔雷来,既然是雄壮的曲子,自然非奔雷莫属。”
不一会奔雷琴取来,正德赐座,段飞就坐在御宴正中,轻拨琴弦,段飞静下心来,进入一种空灵的状态,手指轻颤,就像有了自主意识一般,将曲调弹了出来。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大明要让四夷……
来拜!
曲子不长,不过曲调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悲痛忧伤,时而广袤苍凉,时而雄心万丈,令听者心情激荡不能自给,一曲刚完,正德已拍案而起,叫道:“好!好个堂堂大明要让四夷来拜!爱卿此曲果然不凡,这是朕今日收到的最佳礼物!”
正德兴致极高,了解他脾气的百官心中纵有不满也不敢在现在提起,倒是那些武官们听了热血沸腾,对段飞好感大增,顺天府都指挥同知沈希仪站了起来,向正德禀道:“皇上,段大人这《精忠报国》果然是千古难得的奇曲,微臣想将此曲教给属下官兵,让他们每日传唱,既可振奋士气,又能让他们谨记精忠报国之心,替皇上守土开疆,让四夷来拜!”
正德喜道:“准奏,不但你属下要唱,大明所有官兵都要唱,全天下人都要唱,国子监、翰林院,兵部、户部,你们负责将此曲抄写了拿去传唱,朕要让天下人都明白什么才叫精忠报国!”
“臣遵旨!”被点了名的人只好站了起来,明知此举会让段飞声名更甚,却无法阻止,正德是个开疆扩土的皇帝,从他亲自领军大败鞑靼小王子就知道了,在他兴头上若想阻止此事,定会引来雷霆之怒,这一朝的臣子多半都学乖了,也就一歌而已,因此无人出头反对。
段飞倒是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灵机一动,说道:“皇上,微臣现我大明军中没有军乐,日暮之后士兵们的文化生活极度匮乏,不如选些雄壮威武的音乐作为军乐,可在晚饭之后传唱,皇上可听过对歌吗?到时候比比看谁唱得最大声,定会非常激励斗志,唱累了大家才睡得香嘛,另可再精选一作为军歌,在清晨升旗时或在其他重大时刻合唱,鼓舞士气团结力量,再不济也可以练练嗓子,对敌之时光用吼的都能吓掉敌人三分士气嘛。”
正德笑道:“段爱卿的脑瓜想法还真不少,沈爱卿,你觉得段爱卿的这个提议如何?”
沈希仪答道:“皇上,微臣觉得段大人的这个提议所费不多,可以推广一试,不过这些军乐该如何选取还需再议。”
正德笑道:“段爱卿你主意最多,还是你来说吧。”
段飞道:“这个简单,个公告全天下征歌,择优选取就是了,集天下之智定能选出最好的军歌。”
正德喜道:“如此甚好,就按段爱卿说的办吧?其他人还有什么意见么?”
礼部尚:“皇上,礼部公务繁忙,只怕没有余力在全国征集歌曲,这个提议是段大人提出来的,这件事还是交给锦衣卫办好了。”
段飞毫不犹豫地说道:“既然石大人能力不足,微臣自然责无旁贷,愿率锦衣卫替皇上办好此事,请皇上恩准。”
石珤气得满脸通红,段飞只当没看见,石珤虽然是个清官,个人品德值得称道敬仰,不过身为朝廷重臣,他如此古板兼老糊涂实在是国家的不幸,好在他现在只掌管礼部,换做是军部、刑部,被他害死的人可就多了。
其他人心中只是暗叹石珤老朽,好了疮疤忘了疼,上一回当堂气晕过去的事难道忘记了?在皇上面前和段飞斗嘴皮子,这不是找死吗?
正德也不怎么喜欢石珤,这老头仗着一个礼字,整天啰啰嗦嗦教训自己,偏偏正德就是个不按礼法办事的主,见老头给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心中可乐着呢,生怕有人再出来搅局,他急忙说道:“准了,能者多劳,这事就交给段爱卿吧。”
石珤更郁闷了,不过却没人理会他,段飞回席,其他官员依序继续向正德进贡礼物,连外国使节也都献了礼物上来。
宴会渐渐到了最后,这是负责唱名的小黄门突然唱道:“满刺加国王苏端妈末晋见……”
听到这个名字,正德顿时眉头一皱,只见一个穿着东南亚民族服装的矮个老头,捧着一只锦盒颤巍巍地走了上来,若非他身后有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孩扶着,在跨过门槛的时候就已经摔倒了。
苏端妈末跪在地上向正德拜道:“儿臣苏端妈末叩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自从正德十年葡萄牙远洋舰队攻占了满刺加(今马六甲)之后,苏端妈末逃难来到京城已有数年,因为葡萄牙派使节团向大明示好,受了贿赂的江彬、钱宁便以谁控制满刺加都一样,只要他们向大眀称臣即可为理由,蛊惑了正德,当时大明也无力驰援,这个事情就拖了下来,见到苏端妈末正德还挺内疚的。
正德和颜悦色地说道:“国王不必多礼,来人啊,给国王殿下看座,就在朕的左手边,这位是王子么?”
苏端妈末站起来垂泪答道:“回禀皇上,这是儿臣的孙子,他起了个大明的名字,叫做苏富国,富庶的富,国家的国,富国,你怎么傻了?还不快给皇老爷磕头!”
苏富国向正德连叩几个响头,抬起头时已血泪满面,他哽咽着说道:“皇老爷,请派兵给我们复国吧!”
正德还没反应过来,石珤已拍案而起,大声喝道:“放肆!新年大吉之日,你竟然用血污了金銮殿,这是对皇上的大不敬,来人啊,快把这孩儿给我拖出去!”
苏端妈末吓得一哆嗦,差点摔倒,殿旁侍立的大汉将军向正德望去,正德皱眉道:“石大人,苏富国还是个孩子,而且其情可悯、其景可怜,你如此大声呵斥,是否有些过了?”
石珤梗着脖子向天一揖,昂然道:“皇上,礼不可废,今日皇上向天祭拜,为的就是祈福,现在苏富国血溅金銮殿,这是不吉之兆啊!”
正德见苏富国给吓得半死,想起自己十多年前刚即位的时候,这些臣子们也把自己逼得半夜躲在蚊帐里哭的情景,怜悯与痛恨同时升起,他淡然道:“石尚书老了,不堪酒力已经醉了,来人啊,送石尚书回家去吧。”
“皇上,老臣没醉,皇上,若不用苏富国的血祭天,只怕会天降祸端啊!”石珤被两个大汉将军架了出去,双目赤红面孔狰狞,一副疯样,正德会信他才怪。
正德怒道:“大明盛世如日中天,纵有小小灾祸又如何?朕北拒鞑靼南平内乱怕过谁来?你口吐疯话诅咒国运,倘若真有什么天降祸端,朕就用你的人头来祭天!”
“皇上请息怒,石珤并无诅咒国运之意,只是他人老有些糊涂了,请皇上恕罪。”杨一清替石珤说好话,其他官员多数都顺着他的话替石珤讲情,正德根本不予理睬,转跟已经坐下的苏端妈末说话去了。
宴会结束之后正德说了点勉励的话,然后大臣们就各自回家,段飞和杨一清等被正德留了下来。
望着眼前几个手握大权的臣子,正德问道:“满刺加被佛郎机侵占已久,诸位爱卿可有良策助其复国么?”
兵部尚书王守仁向户部尚书费宏望去,费宏皱了皱眉,答道:“皇上,兵者,国之大事也,所费巨大,稍有不慎将动摇国之根本,请皇上三思。”
正德瞥了他一眼,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不用帮满刺加复国了?”
王琼答道:“皇上,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满刺加国运已亡,就不要理他们了,只要佛郎机向大明称臣即可,何必妄动刀兵?”
正德冷笑道:“当初江彬、钱宁也是这么说的,佛郎机派使节团沿岸北上,顺道便侵占了屯门岛,倘若他一直称臣,就算打到紫禁城我也不用理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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