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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经过武勇都之乱和宣、湖二州兵的围城战后,虽然吕方破城后便扑灭火灾,收拾残局,而且为防止士兵战后四处劫掠,破城之后除了留下亲兵都在城中维持秩序,将其他军队都撤退到城外筑营,可杭州城还是一副乱离模样,便是白天,路上也没有几个行人,百姓都躲在自己坊里,每逢全副武装的莫邪都兵士巡逻队踏着沉重的脚步经过街道时,道旁的门缝里都有数双眼睛盯着他们,目光中满是恐惧和不安。
城外,武勇都还没有离开罗城,城破之后,许再思和吕方都在竭力收编杭州的降兵,他和吕方就向两只扑到猎物的犲狗,都在尽量快撕咬吞咽,好多分到一块。
杭州牙城中,成及自杀后,牙城便开门归降了,这里变成便成了吕方的幕府所在,此时陈五满脸焦急的抱怨道:“主公,为何还不让武勇都那帮蝗虫去浙东去,就这几天,他们就收编了两千多降兵,都快赶上我们了,咱们拼死拼活的破了城,可别让他们把好处给拿走了。”他身为莫邪都行军司马,城破之后他就赶快封存了武库,收编镇海降兵,还把陈璋、高许等降将派出去,跟武勇都抢人,这十几天来,也收编了四千多人,也算收获不小,可他一想起被武勇都收编的两千多兵,还有罗城武库中的一万多具盔甲,他就肉痛得很。
吕方脸上倒是没有什么痛惜的表情:“陈五你急什么,没有许将军,我们也拿不下这杭州城,他们得些也是应该,大头还是在我们这里的,总不能一用完人家,便一脚踢开,这般做人可不厚道的很。”
见吕方这般说,陈五只得低头称是,可对吕方心里的话却半点也不信,正在此时,门外突然有军士通报,说广陵有信使来了。吕方顿时精神一振,赶紧命令带进来,不一会儿便有一名满身灰土的信使上得堂来,双手呈上一封帛书,吕方接过书信便一目十行的扫了过去,不一会儿,吕方猛然击掌道:“不错,这个法子应该行,嗯,陈五,待这件事情了了,便可以送武勇都去浙东了,想必他们也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陈五虽然有些稀里糊涂,不过听说总算可以把武勇都这匹豺狼送到浙东去,心里还是兴奋万分,正要出去传令,却被吕方叫住了:“且慢,待这事情有了眉目再说,今日你先去他那边,请二位指挥使来牙城,便说我延请他们二人宴饮。”
陈五躬身领命下去了,吕方又将那书信细细看了一遍,在信中陈允与高奉天二人将那日与李俨巧逢以及以退为进,上书杨行密,请其遣一重臣来杭州为刺史,并求为湖、杭观察使的事情一一说明,还说后来他们邀请李俨出仕湖州,而李俨回答自己身份特殊,若出仕吕方,只怕对双方都没有好处,不如留在广陵,暗中为吕方效力为上。在信的最后,两人说了田覠当堂怒,返回宣州,与杨行密交恶的消息。
看罢书信后,吕方暗自思量,他这些日子来没有将武勇都送到浙东的原因便是一直没有确认自己对湖、杭二州的合法化的问题,只要一日不合法化,杨行密便有可能以苏州为基地,派兵来征讨自己,那时若是武勇都走了,自己变成了唯一的苦主,还不如将其留在这边也是个帮手,眼下田覠与杨行密交恶,若自己请其派人到这里来当杭州刺史,杨行密想必不会这么不识好歹,把自己硬生生推到田覠那边吧。吕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些天来悬在半空中的那块石头也算落了一半地,竟然情不自禁的哼起小曲来了。
“相公如此这般,想必是遇到什么喜事,不如说来与丽娘听听。”这时堂后走出一人来,只见其身作一袭紫衣,更衬得肌肤如雪,目光流动处便如同秋水一般,满头长只用一根玉钗,简简单单的挽了一个髻,更是显得气度高华,艳丽无伦,正是沈丽娘,自从产子之后,已经年余,较之先前,更是多了几分成熟妇人的丰韵。
吕方看到沈丽娘,赶紧迎了过去,挽住她的细腰,调笑道:“相公又要升官了,丽娘你说这是不是喜事。”说着随手将沈丽娘头上那枚玉钗取了下来,立刻满头瀑布般的长披散下来,吕方捋在手里,便如一匹上好的缎子一般,舒服的紧。
沈丽娘脸上却并无喜色,挣开吕方的手臂,道:“妾身却宁愿吕郎为一寻常小吏,只要能日夜厮守,白头偕老即可。”
吕方看到沈丽娘如此,心中不禁黯然叹道:“先前那事的确是委屈了你,丽娘且放心,你我下一个孩子,虽非嫡子,在某心中与嫡子无异,绝不会亏负了他。”先前将沈丽娘亲生爱子交与正妻吕淑娴抚养,虽然沈丽娘点头答应了,可心中一直郁郁,自己攻破杭州后,便将其而不是吕淑娴请来杭州,一来是因为吕淑娴在军中威望甚著,要留下来镇守湖州;二来便是要好好补偿一下丽娘。
“我也知道你是做大事的人,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吕姐姐与你是结妻子,其间恩情深重也怪不得你,只是,只是。”说到这里,沈丽娘喉头已经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吕方将其抱在怀中,轻轻的拍着丽娘的背心,感觉到怀中温暖的身体不住抖动,沈丽娘也伸出双臂将吕方抱住,两人在堂中相拥而立,皆觉得心中一片安适。
明州,刺史府中,自从现任刺史赵引弓从越州回师,斩杀原任刺史,夺取明州之后,便野心勃勃想要向四方扩张,可是钱缪东破董昌,西破淮南大军,以东西二府(杭州、越州)为核心,牢牢的控制着浙江两岸的十余个州郡,赵引弓也只能训练士卒,以待时机。武勇都之乱后,赵引弓以为天赐良机,便听了谋士的建议,派了五百兵前往杭州入援,自己却留在州中日夜祈祷,希望两浙局势突变,让其可以浑水摸鱼。
数日前越州那边便传来消息,杭州城被湖州兵攻破,钱缪生死不知,赵引弓闻言大喜,但还有些不相信,便派遣细作去杭州打探,过了些时日,细作回来通报,不但确认杭州如今已经被湖州兵攻破,而且还亲眼看到越王以下数十人的级被悬挂在城头,赵引弓闻言便要起兵攻取越州,隔断浙江,尽得浙东七州。手下谋士却劝说他不如先莫要轻举妄动,待外军东侵后,当其冲的越州定然会向其求援,那时在出兵越州,不但名正言顺,而且顺势并了其州郡兵,隐然之间还能成为浙东诸州地方势力的盟主,岂不远胜去啃越州的坚城。赵引弓听了有理,便一面养士练兵,一面信浙东诸州,号召起来为越王钱缪报仇,讨伐吕方、许再思等人。
许再思攻破杭州之后,便领兵退回罗城,搜罗降兵,编入军中,加紧训练,准备渡江攻打浙东诸州。他也是个聪明人,杭州这个嫌疑之地,随时可能惹来广陵的大军,加之现在武勇都可以说四面皆敌,唯一能够算得上盟军的也就是吕方的莫邪都了,也不愿留在杭州惹恼了吕方,将来自己攻略浙东时在背后捅上一刀,这十几日来已经好几次派人催促吕方渡江的事,可偏生湖州军的舟师尚未准备停当,这事情便拖延下来了,这天收到吕方的邀请,想必是谈关于渡江的事情,便兴冲冲的往杭州牙城来了。
城中的道路上,许再思看到一队队的百姓排队领取粮食,手中还拿着一枚枚竹签模样的筹码,便随口询问一旁领路的莫邪都军士这是什么事。那军士随口答道:“启禀许将军,围城虽然时间不长,可是那些一日做方得一日食的升斗小民可要断了顿了,于是范长史便下令百姓可以到工地上去做工,换得粮食,这些竹签便是做工换来的筹码,这样一来可以赈济饥民,免得让他们无以聊生,铤而走险;二来杭州城中多有废墟,也可以早点修补完毕。”
许再思点了点头,只见被烧毁的废墟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不少,还有用的砖石都被清理到一旁,以为将来之用,远处城墙的缺口处,传来一阵阵劳作的号子声,显然是在修补,整个杭州城虽然还是满目疮痍,可是人来人往,气象已经完全不同。许再思虽然是个武人,可在湖州也当过防御使,管过民事,虽然还不能完全了解吕方的行事,也依稀感觉到了几分吕方与其他武人的不同。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已经到了牙城下,看到这还是数年前由钱缪修筑而成的坚城,许再思不由得暗自思忖道:‘“吕方这厮不但会打仗,经济、料民也都在行,若钱缪那厮当年也有这般本事,又如何会用壮士服苦役,激起兵变,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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