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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来日(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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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故事,真的有用吗?”坠儿坐在爬犁上,望着前方山坡上那个快速移动的黑点,不解的望着正在摆弄滑雪板的戚辽。

    “有用。”这是戚辽第一次来到纯天然的雪场。当时的滑雪装备自然比不上后世,滑雪板和滑雪杖都是用坚硬的木头做的,雪鞋就是平时穿的厚靴子,雪板中部前后各有一个钉在板面上的皮套,用来固定靴子。

    杜长风是滑雪的好手,当戚辽提议出去远足,让大家放松放松时,他便提议来滑雪。这片雪场在长甸的西北面,位于两座大山之间,骑马不便,步行又太远,杜长风便想了个办法——坐爬犁。

    “汪汪汪!”八条毛茸茸的大狗分成四排,拖着爬犁在雪地上飞奔。

    “呼……”风在耳边刮过,刺骨,但很爽。

    “狗日的,老子快十年没坐爬犁了,真他娘的带劲哇,哈哈哈……”老崔坐在前排,哇哇大叫。

    “狗崽子们,跑得好,大人赏骨头喔!”杜长风是驭手,那八条大狗,全是他一手带大的。

    戚辽和坠儿坐在后排,两人都是头一回坐狗爬犁。坠儿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戚辽胆子大,到后来居然伸出一只手,翘起一只脚,迎着山风大呼痛快。

    “嗡!”杜长风一声喝,前头的狗崽子们便齐刷刷停了下来,带起一蓬雪雾。

    “到了!”杜长风跳下爬犁,从两边取下滑雪装备,道,“大人,就是这儿了!”

    戚辽扶着坠儿走下爬犁,脚一踏在雪地上,便没入数寸。

    “好厚的雪啊……”坠儿稳住身子,瞅了戚辽一眼,笑了起来。

    “笑啥?”戚辽有些莫名其妙。

    坠儿伸出一根手指,俏皮的在他鼻尖上一点,轻轻道:“红鼻子。”

    戚辽大囧。一旁的老崔坏笑两声,抱着雪板雪杖跑远了。

    杜长风是高手,老崔原本就会,戚辽学得也很快,就剩下坠儿,死活不敢上雪板。

    戚辽摸了摸领头大狗的脑袋,道,“你就呆在爬犁上看我们玩。”

    “呜……”大狗亲昵的蹭蹭他,和其它兄弟姐妹一起乖乖的趴在了雪地上。

    “唰!”戚辽也飞了出去,可他还不会转弯……

    “轰!”没过多久,前方山坡上便多了一个大雪球。

    坠儿担心的从爬犁上站了起来。那些大狗却是一动不动,懒洋洋的在那儿打瞌睡,早已见怪不怪。老崔做了个“惨不忍睹”的表情,捂起眼睛,“不忍”再看。杜长风“唰”的掠到雪球旁边,将趴在雪坑里的戚辽拉了起来。

    “哈哈哈……”戚辽掸了掸身上的积雪,做了个没事的手势,摆好姿势,继续开滑。

    坠儿坐回到爬犁上,双手托着下巴,手臂支在膝盖上,怔怔的望着他,目光如水。

    玩了大半个个时辰,除了大回旋和S型那些较高难度的动作,戚辽已然能在缓坡上平稳的滑行了。

    “唰!”戚辽从远处兜了回来,在爬犁旁稳稳停下,将雪杖往雪地里一插,摘下皮手套,一屁股坐到爬犁的皮毛垫子上,卸下脚上的滑雪板,道:“这玩意儿是个好东西,在老林子里走,比骑马快多了!”

    坠儿拍了拍他身后的雪,道:“歇会儿吧,跟个孩子似的。”

    戚辽望了她一眼,突然笑了。

    “笑什么?”坠儿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戚辽伸出一根手指,也在她鼻尖上一点,轻轻道:“红鼻子。”

    坠儿大囧,嗔道:“你坏……”

    戚辽大笑,向后一倒,顺势靠在了她的腿上。

    坠儿身子一颤,却没有把他推开,低下头,迎上他的目光。

    戚辽闭上眼睛,两条腿架在爬犁一侧的护栏上,一边呼吸山间清新爽冽的空气,一边享受这一刻惬意的时光。

    坠儿纤细修长的手指,缓缓拂过他的眉角。

    眉角舒展开来。

    杜长风在远处,老崔在不远处,很默契的没有打扰他们,像是两处游动的岗哨。

    “这世上,要都能像山里这般平静,该有多好啊……”坠儿的指尖自眉尖滑过,触在了他面颊边细密的胡渣上。

    戚辽道:“若每天都对着这茫茫大山,皑皑白雪,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腻的。”

    “你还是要走。”

    “乱世未宁,又岂有桃源可避。”

    坠儿默然。

    “真不去旅顺?”

    坠儿摇头,带着一丝苦笑。

    戚辽坐了起来,心头突然涌过一阵莫名的冲动,一把抓住坠儿的手,认真道:“我娶你。”

    一句足以让女儿家幸福到死的话,却没能带来半点惊喜。

    “是为了让我去旅顺吗?”坠儿把手抽了回来,淡淡反问。

    戚辽语塞。是,便显得缺了几分诚意;不是,那么方才一问又算什么?

    坠儿“噗嗤”一笑,道:“等你真想娶我的时候,再随你去。”

    一嗔一笑,让戚辽如坠云间——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个月后,三月初春,寒意稍退,按照计划,戚辽马上就要启程南下,经由朝鲜前往镇江城。与他同行的,是长甸守备杨大富,还有满满一袋子的书稿。

    “大人,早些歇息吧,明儿一早我来喊你。”杨大富退了出去,屋里又只剩下戚辽一人。

    长刀、匕首、弓箭、铁矛,干粮、水壶、酒葫芦、金疮药,银票、银子、腰牌……戚辽将随身物件再次检查了一遍,这才放心的躺到炕上。

    “终于要走了……”戚辽闭上眼睛,京城,未来的一切,仿佛在冥冥中向他招手。

    “吱嘎……”房门开了,香风拂面。

    “呼!”戚辽从炕上弹起,猛地亮出匕首!

    “坠儿,是你?”戚辽讶道。

    “我来看你,你却把我当刺客,好没良心的家伙……”坠儿手上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的,自然是热腾腾的包子。

    “吱嘎!”戚辽一脚将门踹上,反锁。

    “明日一别,不知几时才能再见。”她望着他,声已哽咽。

    “坠儿……”他将她一把搂进怀里,青丝摩挲。

    “呼!”油灯灭,影憧憧。

    长夜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