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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佩韦算计着,两万两银子,那得自己赚好几年啊,遂道:“两万两,你能拿得出来?不如这样,你先给一半,等见到人后,再给另一半,以防他拿了钱不办事。”
魏学洢摇头道:“他是吃定我了,能够见父亲一面,花再多的银子也值得。”
颜佩韦道:“要是一时间凑不齐,我可以先借你五千两。”
“不必了,”魏学洢道,“我魏家还没穷到连区区几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的地步。”
颜佩韦叹了口气,道:“那好,我就不送你了。三天后,我等你回来!”
魏学洢一点头,两人拱手作别。
趁着三天的闲暇,戚辽又去了一趟映荷轩——既不是李实相邀,也没有他人作伴,而是独自前往。
对于他的到来,凤离似乎并不觉得意外,而是落落大方的将他请上小楼,也就是当初与李实一同听戏的地方。这一次,凤离褪去了一身戏中人的打扮,一身清爽的披肩和长裙,让戚辽眼前一亮。
“戏里戏外,凤姑娘倒是判若两人。”戚辽站在窗前,雨水顺着屋檐“滴答”吹落,不时有几滴雨丝打在他脸上,带来几许清凉。
“那大哥是喜欢戏里的凤儿呢,还是戏外的凤儿?”不知几时起,她换了对他的称呼,然后学着他的样子,也用手扶着窗台,语气中透出几分娇嗔,几分俏皮。
戚辽被问住了,他没想到古时的女子竟会如此直接大胆,比起后世那些明明想要却死都不肯说出口,抱着矜持与面子不放的女孩子来,凤离无疑要率直可爱许多。不过戚辽也没拿这句话太过当真——出入风月场的女子,要是没几下以假乱真、勾引男人的本事,又如何能在激烈的青楼竞争中脱颖而出?戚辽懒得去分辨凤离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即便是像魏学洢那样的知己,凤离都能熟视无睹的离开,可谁又能说,她没在暗中帮他一把呢?真真假假,纠结不断;忠奸曲直,包藏其间。
唯一能享受的,便是当下这份宁静中带着几分暧昧的意境。
他能感觉到凤离呼出的气息,透过这带着几缕清香的气息,他尝试着感受她的脉搏与心跳。要说没有**,那是骗人的。戚辽相信,即便他大胆进攻,凤离也会用熟练而让男人难以拒绝的小手段延缓那一刻的到来。一边撩拨,一边闪躲,吃不到的才是最香。
于是戚辽莫名其妙的说了八个字:“春华秋实,青菜萝卜。”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了凤离的预料。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他,像是在诉求答案。
清澈、明亮而又不失风情,她的眼神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打个比方来说吧,”戚辽把目光从她的眼中挪开,望向窗外,“假使你问我,是喜欢辽东关外呢,还是喜欢烟雨江南,我会如何回答?”
凤离明白了,于是道:“跟我说说辽东吧,我听说那里是流放充军的地方。”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口念破阵子,心怀关山海,三千里白山黑水,多少男儿血洒关外,戚辽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那段戎马倥偬的时光里。
凤离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右手上,将它翻了过来,用纤细的指尖缓缓触碰着掌心那一道道的老茧,那是刀把和枪杆落下的印记。
戚辽本有机会将她的手扣住,然后顺势将她搂在怀里,可他没有那么做。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顺着掌心传遍全身,他觉得仅仅是这指尖的触碰,便已让她读到了自己的心声。
“这只手,不会那笔,只懂杀人!”戚辽说了句很不应景的话。他想知道她是否也和大部分女子一般偏爱俊俏书生,而对像自己这样在沙场上摸爬滚打过的男人心存歧视。
然,戚辽多虑了。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凤离便觉得身边这个男人要比那些翩翩公子有意思得多,也难读懂得多。而最吸引她的,就是这份新奇与未知。
可戚辽并不愿过多的去重复那段征战岁月,想把话题绕回来,又觉得索然无味,于是便默在那里。
“大哥乏了?”凤离柔声道。
戚辽一凛,一句简单的问候可以有很多种意思,其中就包括了某种最隐晦的暗示。
“这梅雨季节,总是让人心烦意乱。”她替他回答了,也像是自言自语。
“我该走了。”戚辽把手从窗台上拿了下来,两个掌心,一边是肌肤相接的余味,一边是木质的霉味。
“来去何匆匆……”凤离似是在说,又像是在唱。
“这金鸡湖畔林林总总的园子,倒是藏人的好地方。”戚辽丢下一句话,便转身往楼梯走去。
凤离怔在那里,她想起马杰那受伤的同伴还住在后头的小院里。
“大哥若是乏了,便可来此地小憩。”凤离朝楼梯口道,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
三天后,魏学洢回来了,带着二十张崭新的一千两银票。对家财万贯的魏家来说,两万两银子并不算一个太大的数目,魏学洢甚至不用嘉善老家就凑齐银票连夜往回赶。
在这三天时间里,戚辽和他的锦衣卫们“如约”没有对周顺昌进行大规模的搜捕。这一点,魏学洢从来接他的颜佩韦那里得到了证实。他们交割的地点,依旧是在古月庵里魏学洢的房间。
这一次,颜佩韦也来了。他不放心魏学洢独自跟锦衣卫做交易。
幽暗的房间里,戚辽与魏学洢相对而坐,颜佩韦则坐在他们中间,算是一个见证人。戚辽没见过颜佩韦,从此人的气度打扮看,应当也是个读过几年书的小商人。
“家父跟周世叔怎么样了?”魏学洢最关心的,是魏大中和周顺昌的安危。
“放心,”戚辽道,“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办到。周顺昌躲得很好,我们的人根本找不到;你爹被我的人好生伺候着,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见他,谁都不能对他动刑。”
“什么时候去见他?”魏学洢焦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