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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价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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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魏学洢不可思议的望着戚辽,不明白他怎么会出现在房中。

    其实早在离开闻香阁时,戚辽就看见有人把被狗舔了再度晕过去的魏学洢抬上了马车。他并没有马上与李实一起回城——其一,闻香阁外鱼龙混杂,要是让那些微服游玩的地方官员看见自己跟李实走在一起,就有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其二,他隐约觉得,带走魏学洢之人应当就是凤离,所以他要看看他们到底会把魏学洢送到哪里去。

    于是他尾随马车,很快就来到了坐落在一座小山脚下的古月庵。为了赶时间,戚辽没有进去,而是立刻打马赶回苏州城——由于那天是他休假,所以晚到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然后他才奉命赶往茗园去请林腾甲前来主持大局。一来一去,已在苏州城和金鸡湖之间跑了两个来回。

    “是我。”戚辽平静的望着他,从凤离在那天的表现看,眼前之人似乎还够不上“情敌”的分量。戚辽拿起酒杯,浅尝一口,江南的酒不比北方的带劲,可清冽之中透着淡淡的甜香,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戚辽不愿跟魏学洢太多废话,开门见山道:“是我把你送到这儿来的。自然,我不会白送你来。”

    魏学洢脸上顿时露出鄙夷的神色。在他接受的教育中,大义与道德永远是占第一位的,那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全都应该接受批判和改造。不过魏学洢也是管着几个作坊经历过生意场之人,也知道像戚辽这等锦衣卫走狗无非是想要钱,于是道:“谢字我就不说了,开条件吧!”

    戚辽笑了:“令尊来到苏州也有一个多月了吧?”

    魏学洢的面色黯淡下去,从嘉善到苏州,他一路尾随,为的就是见魏大中一面。

    戚辽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道,就在昨天,令尊险些丧命!”

    魏学洢“腾”的站了起来,紧张道:“家父现在如何?”

    “我不是说了,险些,是险些。”戚辽一边卖关子,一边示意他坐下。

    魏学洢这才忐忑不安的坐下,追问道:“大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戚辽这才把周顺昌“买通”守卫私会魏大中,两人口出狂言辱骂魏忠贤,并约为儿女亲家之事一一道来,只是略去了事后论罪一节——这些是衙门里的机密,自然不能随便乱说。

    听完之后,魏学洢是又惊又喜,他自然知道守卫是没那么容易“买通”的,当中肯定有布政使曹长鹤的功劳,只不过戚辽不提,他当然也不能把人拖下水。这件事至少说明一点,父亲的精神和身体状况都还不错,能够与周顺昌长谈一个多时辰;可钦差和苏州地方要是追查下去,周顺昌就危险了。

    “周顺昌倒是个肯为朋友两肋插刀之人,单是这份胆气,就比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危难时袖手旁观的沽名钓誉之徒强多了。”戚辽所指的,自然是那些眼看着汪文言下狱一年,却始终不肯站出来为他说半句话的东林党人,其中也包括了魏学洢的父亲魏大中。

    戚辽的话,魏学洢似懂非懂。朝廷的事,魏大中在家中很少提及,更不用说他一辈子所干得最不仗义的一件事了——与汪文言撇清关系。魏学洢发自心底的感激周顺昌,尽管此时他很有可能已经被官府缉拿。

    “我大明朝以孝治天下,魏公子堪称个中典范,不但尽了孝道,还为家里找了一门亲事,”戚辽半真半假的夸了他一句,然后话锋一转,“可为了你的孝道,那被收买的守卫已经被革职查办,很可能要被流放;毛中丞更是震怒,当着各级衙门官员的面大骂周顺昌,说他无视朝廷,无视钦差;就连织造局的李公公也看不下去了,说是苏州士人的胆子越来越大,指不定哪天就闹到京城,冲着紫禁城大骂九千岁了……”

    “周世叔……他现在如何了?”魏学洢已顾不上到底是周顺昌的儿子娶自己的妹妹,还是自己的弟弟娶周顺昌的女儿,他关心的是周顺昌的安危。

    “周顺昌没有明罪……”戚辽道,“你知道明罪是什么意思吧?就是不用缉捕公文,也不用衙门里的人,但抓他的锦衣卫都已派了下去。”

    话到此处,魏学洢更加明白了——戚辽是这次南下抓捕行动的锦衣卫头子,尽管张应龙和文之炳的官阶比他高,可真正拿主意的还是他;既然抓捕周顺昌的差事是由锦衣卫去做,那么想要周顺昌活命,就必须“收买”戚辽。然而这种事,魏学洢从来都是不屑做的,他从心底里排斥行贿、走后门这类“潜规则”,但他不能坐视周顺昌为了魏家的事身陷险境而不理。

    “开价吧!”魏学洢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几个字。

    戚辽会心一笑,伸出一根手指。

    “一千两?”魏学洢有些不自信的问道,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价钱低了。

    “呼!”戚辽起身就走。

    “留步!”魏学洢喊住了他。

    戚辽转过身,望着他。

    “一万两!”魏学洢咬牙道。他也知道,从锦衣卫到织造局,上上下下都要打点,戚辽自然要留大份,一万两银子并不算多。

    “一万两,保周顺昌无事,”戚辽也给出了条件,“我给你两天时间。”

    “两天?”魏学洢倒不是拿不出这笔银子,光是他自己名下的几处作坊,每一处都能拿出五六千两现款,可两天时间太少了,都不够他往返嘉善、昆山、太仓等地一趟。

    “只能拖两天——我相信周顺昌也能躲两天,但两天之后,我就不能保证我的兄弟们能不能找到他了。”戚辽说了句大实话。

    “一千两,请多宽限两天!”魏学洢伸手在怀里一阵乱摸,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摆到戚辽面前,他开始进入讨价还价的状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