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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末年,中原大地列国争霸,地处东南的吴、越两国也先后崛起。越国战败后,越王勾践为了复国,便巧施“美人计”,把美女西施献给了吴王夫差。吴王夫差为了讨好西施,便大兴土木,在灵逸俊秀的灵岩山顶建造馆娃宫,又在紫石山上修筑姑苏台。三年聚材,五年动土,吴国上下用了八年时间才把这两处宫室建成,从上游各地顺流而下的木材全都汇集到了天平、灵岩、狮山、七子山下,堵塞了河流港渎。
正所谓“千帆林立、木塞于渎”,木渎镇由此得名。汉唐以来,木渎镇还有了“聚宝盆”的美名:一是形胜,群山环抱、水流其间,四周高而中间低,状若银盆;二是地利,木渎镇坐落在苏州城和太湖之间,千百年来舟船不绝、百业兴盛,是连通运河和太湖水道的必经之地,也是苏州重要的赋税来源;三是风水气象,木渎镇山明水秀、名士辈出,明揽姑苏繁华之气,暗藏江南人杰之灵,北宋名臣范仲淹便出生于此,风水之旺,冠绝三吴。
到了明代,木渎镇不但是太湖与苏州之间的贸易枢纽,更成了文人雅士汇集之地。镇上陆续兴建了几十座大大小小的山水名园,清音雅乐缭绕其间,一叶舟、一壶茶、一方砚、一支笔,顾盼之间,尽是风流。
日西斜,石桥下,青苔旁,乌篷两截,悄然而泊。
陈文瑞一身寻常文士打扮,只身来到石桥边,一眼便扫到了乌篷外挂着的那把折扇——那是接头的记号。陈文瑞看了看左右,见无人注意,便摘下折扇,抖了抖身上长衫,小心翼翼的踏上船头,猫身钻进乌篷内。
“陈兄。”乌篷内,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起身相迎。此人名叫颜佩韦,乃是苏州城内的茶商,与陈文瑞相交多年,故而见面不喊大人,反倒以兄弟相称。
“颜兄。”陈文瑞也是一拱手,却见舱内还坐着一个年胡子拉碴的年轻人。
“陈兄,这位是魏大中魏大人的大公子,魏学洢,魏子敬。”颜佩韦开门见山道。
陈文瑞一惊,没想到眼前这位神形憔悴不修边幅的年轻男子便是大名鼎鼎的才子魏学洢,名篇《核舟记》便是出自此人笔下。陈文瑞道:“素闻子敬才名,今日得见,幸甚至哉!”
魏学洢拱手还礼,挤出一丝笑容,道:“陈兄过誉了。小弟这些才情,比起朝中那些颠倒黑白、不辨是非之人,可要差得远了。”
此言一出,陈文瑞便猜到了颜佩韦邀自己前来相见的用意。魏家是江南望族,万顷良田出产丝麻无数,魏家生产的丝麻织物,便要通过苏州的商人们往外去销。颜佩韦虽然是商人,却是为人侠义古道热肠,一来二去便与魏学洢结为好友。而今魏大中蒙难,魏家上下自然要动用一切关系奔走相救,魏学洢找到颜佩韦,很可能就是看中了自己吴县知县的身份,想要在苏州地面展开活动。
“魏大人被捕后,子敬食不甘味、夜不安寝,从嘉善一路尾随到此,只为能见老父一面。”颜佩韦替陈文瑞倒了一盏茶,那是今年新摘的太湖碧螺春。
陈文瑞望着茶盏,却迟迟没有伸手去拿——他知道这杯茶意味着什么。
颜佩韦又道:“我大明朝以孝治天下,而今父别子、子离父,忠臣蒙冤……”
“颜兄,子敬,”陈文瑞打断了他,再不去看那盏茶,“非是我不愿帮忙,而是此事根本就不归我管!”接着,就把钦差林腾甲如何过南门而不入,如何拒苏州知府于驿馆之外,锦衣卫如何严密防范之事一一道来。越说到后面,魏学洢的脸色越难看,渐渐没了血色。待陈文瑞说完,颜佩韦长叹一声,他知道陈文瑞不会对他说谎,一个小小的吴县知县,根本无权过问钦差和锦衣卫的事。
接下来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晚风习习,木渎镇上飘来了米饭鱼香,可三人却没有半点食欲。
“颜兄、子敬,魏大人现在被关在城北驿馆,我看很快就会被转移到苏州巡抚衙门,想见一面比登天还难。”陈文瑞也是满心无奈,他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帮他们见魏大中一面,只好道,“依我看来,魏大人的罪名尚未坐实,此番进京,未必就是死局,只要查不到脏银,就还有翻案的机会。”
魏学洢的眼中一亮,旋即又暗了下去。他岂不知陈文瑞是在安慰自己——阉党想要一个人死,罗织罪名还不容易?杨涟、左光斗等几位大人都下狱了,不把东林党人穷极治罪,魏忠贤是不会罢休的。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陈兄笑纳。”魏学洢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推到了陈文瑞面前。
陈文瑞一把按住银票,又推了回去,然后抄起茶盏一饮而尽,道:“茶,我喝了;银子,我不能收——子敬若因此而坏了名节,魏大人纵使沉冤得雪,亦再有面目去见乡里门生。告辞。”
片刻后,魏学洢突然起身,追到舱外,朝陈文瑞消失的方向深深一躬。
回到舱中,颜佩韦径直问道:“苏州地方帮不上忙,你打算怎么办?”
魏学洢咬了咬牙,道:“前院不通,那就只好走**,这世只有不敢做的人,没有做不到的事——我在江湖上还有几个过命的朋友,实在不行,就去抢人!”
颜佩韦惊讶的他,万万没想到魏学洢看似文弱,性子却是这等刚烈,遂道:“你可曾想过,就算你救下魏大人,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原本只是魏大人一人获罪,你这么一来,牵连的就是整个魏家!”
魏学洢又道:“我管不了那么多,父亲要是落到魏忠贤那狗贼手里,必死无疑!”
“子敬,此事当需从长计议,切不可鲁莽行事!”颜佩韦觉得魏学洢正在向一条最危险的路上慢慢滑落,他必须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