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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浸湿指尖,我鞠起一捧水,狠狠地拍了把脸。
十岁的时候,爸爸出车祸死了。他是开长途货车,死于疲劳驾驶。当时我妈妈不相信他已经死了,哭得跟个泪人一样,那时候我觉得,天下间最悲惨的,莫过于丧失了自己的爱人。
但是我妈,她失去的不止是爱人,还是一家三口的经济来源。当时,爸爸那个保险公司的朋友,说这种情况赔不了。然后我妈就感觉整个天都塌下来了。
她带着我去求政府的干部,腊月寒冬,我们跪在区镇府的办公室门口。只要进来一个人,妈妈就哭着诉说我家的遭遇,恳求那些干部帮帮忙、评评理。
从上午跪到下午,从下午跪到晚上。
我们睡在当时政府新建的休息室里,那里有个湛蓝色绒面的台球桌。妈妈将哭到睡着的我放在台球桌上,好心的守门大爷拿了一件破棉絮大衣给我盖上。
第二天,我们遇到了夏伟才。
夏伟才当时是区镇府的联防队员,一听说我们的事,立即联系了爸爸的那个保险公司朋友。他以前曾经是我妈的相亲对象,我妈没看上他,说实话,谁会看上一个酗酒又赌博的恶棍。
但是这个恶棍却做了这样一件极正义的事,他为了我爸爸的事情忙前忙后,我妈也对他的印象也有所改观。
后来,通过派出所的调解,保险公司终于答应赔了一半的钱。我们总算是将爸爸的后事给办了。
再后来,我妈就嫁给了夏伟才。嫁给他之后,逢年过节老有人上门要债,原来,夏伟才之前跟老婆离了婚,也是因为这三万元的赌债。我妈心软,想着以后就这样好好过日子,便将家里的积蓄拿了出来给夏伟才还债。
还了债,夏伟才的气焰更加嚣张,动不动就喝的烂醉,让我妈没日没夜地照应他;最难熬的是,没多久政府重新划区,原来的联防队员全被清退,夏伟才失业了。
夏伟才这个人,太懒了。或许是被以前的政治风气带坏了,总是想着吃喝玩乐。家里揭不开锅,又要带我,我妈只好每天去饭店帮人洗碗。
直到我上了初中,寄宿在学校,我妈才找到了一份全职的工作……
心口堵得发疼。有时候我想,如果爸爸没有出事就好了,这些年我们孤儿寡母也不会过得这么苦。
“嘭嘭嘭”的敲门声响起,硬生生将我的思绪扯了回来。我赶紧拿了毛巾擦了把脸,打开了门。
裴修明穿着睡袍出现在我的面前,忽然伸出手来捧住我的脸,大拇指抚去我眼角的水珠。沙哑着声音带着些微的怜惜,问:“怎么哭了?”
我抽了抽鼻涕,抬眼看他,死不承认:“没哭啊,我睡觉爱蹬被子,应该是睡感冒了吧。”
裴修明没再纠结于这个,而是温柔地凑上了唇,吻在了我的眼睛上。“如果是因为我欺负了你而哭,大可不必。”
他的吻很柔和,贴在我微肿的眼皮上很舒服。
我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他欺负了我?他有欺负我吗?我轰然想起昨晚的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确是被“欺负”了。
他已松开了我,径直走到洗手台那里准备洗漱。“如果你不想迟到的话,就将外面的窗帘拉开,现在已经九点半了。”
“九点半?”我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毛骨悚然!
我们公司的上班时间可是八点半啊!我拉开了厚重的银灰色窗帘,温泉山庄美丽风景在十八重楼一览无余。
我急匆匆地穿好了衣服,裴修明还没出来。真是急死人了!
“裴修明,你能不能快点,我已经迟到了。”
卫生间的门这才缓缓打开,他走到我身边:“终于不叫我‘裴经理’了,嗯?”
裴修明除了不太爱笑之外其实长得很不错,眼前的男人,头发湿漉漉的,刀削斧劈般的冷硬面容上,有透明的水珠慢慢地往下,划过他线条隽永的五官,再略过那高挺的鼻梁,颇具韧性的嘴唇,最后淌过那性感的喉结……直到扫过他脖子上的红红的吻痕,我终于羞愧地别过了头。
“裴修明,我真的已经迟到了。”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我已经和你们王总说了,今天你休假。”
我抑郁:“什么?病假还是年假?”要知道考勤在嘉禾最后的绩效考评里也是占很大比重的,一有点事就请假给人感觉很不敬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