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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狂离开云宗的时候,其他人并不知道,他是半夜离开的。
或者说,有一个人知道,因为那道蓝色的身影一直站在一颗树下,静静地望了他许久,许久……
张狂入了云凌国皇宫,找到了闻香,通过传送法阵,去了云州的灵楚皇朝。
让张狂费解的是,闻香居然丢掉了手中的事情,也跟着张狂去了。
而花少陆云见张狂要走,便也跟了过去,理由是,云凌国国都的女人他玩腻了。
灵楚皇朝占据九州之一的北方云州地界,地大物博,光是像云凌国这样的附属国,便有数百之多。
所以,这次张狂并没与将云宗的弟子带过来,因为就算带过来,万一遇上什么不可测的事情,那必定是全军覆没的下场,这个赌他赌不起。
只身一人,万一摊上什么事儿,自己也好抽身离开。
灵楚皇朝的皇城,比云凌国的国都要大上数十倍不止,各种往来游走的小型飞天楼船,载着精英护卫,四处巡查。
而灵楚皇朝的皇宫,并非是在城中,而是悬浮在皇城上方的半空中,周围群山浮空,环绕在皇宫周围,那等雄伟壮观的气魄,非言语可以描述。
而当闻香指着那些悬浮的群山对张狂解释时,张狂不禁咋了咋舌。
因为每一座浮空山上,都驻扎着万人军队。数千座浮空山,那就是数千万训练有成的军人。
张狂庆幸,幸好他没有把云宗的弟子带过来,否则惹出事情来,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皓雪纷飞,飘摇而下,立在空中,远远望去,一地苍莽。
张狂伸手接过一片雪花,落在掌心,温暖融化。
北方的灵楚皇朝,常年飘雪,四季如冬,大雪未央,永不停歇,蔚为壮观。
偌大的皇城中,青石街道交错,宫殿阁楼林立,建造的整齐划一,东西南北四城分立,够气魄!
三人飘在空中,望着前方偌大皇城,陆云笑问:“香少,这里可是你的地盘,今后的一应起居,都得由你来负责了。”
闻香呵呵一笑,“这个自然,这个地方,我闭着眼睛都能走的。”
张狂讶异,“哦?难道香少本是这里的人,自小在这里长大的?”
闻香和陆云相视一眼,微微点头。
“香少的事情,日后再慢慢告诉你,说来话长……”陆云拍了拍张狂的肩膀说道。
三人入了城中,在闻香的带领下,直接进了东城,站在了慕雪阁前。
慕雪阁不是客栈,亦非青楼,只是一个单纯供达官显贵听曲儿的地方。
雪未央便是慕雪阁的阁主,技艺压身,琴棋书画,皆是精通,俨然也是一个妙人。
只是今日,从不轻易露面的慕雪阁阁主,突然现身,接了三位公子进了阁中。
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都是不解,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让雪未央阁主亲自出门迎接,这是哪般道理?
要知道,平时就连那些皇室众人,想要见上她一面,那都是难如登天啊!许多世家子弟煞费苦心,愿花千金想要请她喝一杯酒的愿望,多年过去依然不曾实现。
可见,想要请出这位雪大家,是多么的困难。
慕雪阁的一间包厢中,四人围桌而坐,酒菜齐全后,大家干了一杯。
“公子,几年不见,别来无恙。”雪未央放下酒杯,笑看闻香。
“呵呵,是啊,这一晃就过去几年了,只是想不到雪大家还肯赏脸我这样一个落魄之人,感激在心!”闻香伸手提起酒壶,将几人的酒杯斟满。
雪未央看向张狂和陆云,眼波流动间,打量起二人来,“不知这二位是……”
闻香放下酒壶,将二人介绍一番。
张狂也仔细地打量起这位慕雪阁的阁主来,虽然冬季,可她却身着一袭白裙,白如净雪的长裙,不染一丝尘埃,干净澄澈。
如此不惧寒,想来也是暗藏修为之人。
她那如墨长发并未盘起,而是自左右两侧散开,搭在胸前,秀发光泽如华,秀美至极,会使人看之爱之,喜不自胜。
她双眼深邃,顾盼神飞,若是仔细看进去,会有种错觉,仿佛自己只身一片飞雪的世界里,被其所迷,直至沉沦。
她的脸上,不曾涂抹一脂一粉,干净自然,静时如姣花照水,动时如皓雪飘摇。
张狂看她,就似看到了一片雪,一片简单干净的雪。
陆云望着雪未央,双眼之中尽是火焰,仿佛要将她捧在手心彻底烧熔她的火焰。
他呵呵一笑,伸手就朝她的手腕搭去。
但她却在不经意间收回了手,“花少,这里可不是青楼。”
“呃,那个,啊哈哈,那个习惯了……”陆云干笑两声,抖了抖手指,收回了手。
他起身,朝外面走去,“你们先聊,我去找两朵小花儿晚上暖被窝。”
陆云离开后,闻香也自起身回房,“雪大家,怕是日后多有打扰了。”
雪未央起身,微微抬手示意,“公子不嫌弃,当作自家便可。”
“多谢!”
闻香道谢,走出房间,张狂起身微微示意后跟上。
张狂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心中一遍又一遍地算计着今后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以及该如何解决等。
他之所以活得累,便是如此了,每一件事情都不能大意,否则就极有可能丢掉性命,甚至牵连甚广。
夜间,修炼中的张狂忽闻琴音入耳,便自睁开眼来,寻着琴声,来到慕雪阁后方的小院中,站在一颗梅花树下,听着琴音,静默无言。
身侧是一袭如雪白裙的雪未央,静坐梅花树下,玉腕轻扬,十指灵动,正自谱奏琴曲。
美妙灵动的琴音从其指尖流泻而出,亦如阳春化雪,只是那柔美恬静的琴音中,却透着一丝难以言语的无可奈何。
雪未央望了一眼站在身侧倾心聆听的人,十指不停,口中呢喃,“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
声声弹,声声叹。
叹,隐藏在她的琴音之中,是看不出来的。
张狂从乾坤戒内掏出一根翠玉碧箫,淡淡地道了句,“既然琴瑟起,何以笙箫默。”
箫声一起,寻着那琴音节奏,缓缓爬升,节奏一致时,犹如比翼雪鸟,双双翻过高山雪岭,双双飞入空中青冥,又犹如山涧雪水,相互交融,彼此交汇。
雪未央琴音如雪,通透清灵。
而张狂箫声如梅,悠扬飘香。
清商未谱,两人却能做到琴箫和鸣,倒是难得!
琴音停,箫声歇,默然互望。
“呵,想不到狂少如此血性男儿,却能吹出如梅箫声,映照琴音,倒是我看走眼了。”雪未央起身,站在他的面前,不禁又仔细地打量起他来。
张狂收起玉箫,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当年他在太虚宗时,觉得有必要一技傍身,不然会在美女面前丢脸的,所以就学了。
“呵呵,没想到雪大家也是个不服输的人呢!”
“哦?何以见得?”
“刚才你的琴音,可并没有想与我的箫声协同的节奏啊!”
“呵呵,可是,狂少的箫声还是赶上来了,不是么?”
“其实,我觉得吧,这倒是没什么好争的。”
“嗯?说来听听。”
闻此,张狂转身指了指头顶梅树枝桠上的梅花,又指了指夜空中飘散而下的飞雪,笑了笑,“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半晌,雪未央洒然一笑,“狂少的这首诗用的好,雪白胜梅,梅香压雪,倒是难判高下。”
“正是此理,只是,尾声中,雪大家的琴音,却内蕴颇多无奈,怕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吧?”张狂盯着她的眼睛。
“罢了,过去的往事不提也罢。”她神色黯然。
张狂点头,笑看她,“那如今,我算是你的知音么?”
“这个自然!多年来,你是第一个。”她点头。
“不知雪大家又是否愿意为我遍唱阳春?”张狂笑问。
她低头,垂眉,久久不语。
张狂又点了一句,“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这可是雪大家刚刚亲口说过的话,许下的诺。”
他朝她伸出了手。
她抬头看他,看他眉,看他眼,看他唇,“你我不过今日初识,知音相交,何须谈情?”
张狂嗯了一声,收回了手,“看来你的情非是我的情,情之一道上你我理解不同,也罢!也罢!”
他双手背后,怅然离去。
他怅然,非是她的婉拒,而是徒叹奈何,世间无人懂他。
其实,今晚若是她点头,他便会为她奋不顾身,倾尽全力爱她、护她,就算她要天上的日月星辰,他也会为她摘下,风里来雨里去,他都不怕,因为他的心是欢喜的。
遇见喜欢的人,心都是欢喜的,自己会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并且在那里开出一朵小花来。
但是!但是!但是!
他口中倾吐的“真”,却成了她眼中的“虚”,她觉得好不真实。
他的话,在她听来,如流水戏词。
她不相信,也不愿相信,两个初相识的人,一曲定知音,便能相守到老共白头。
他的身影落在她的视线中,发上与肩头,落满梅与雪。
她望着那道渐渐远去的身影,驻足许久。转身望向桌上的琴,缓缓走过去,拂去上面的梅花与雪花,抱着它朝自己的房间行去。
一弦清商未谱,半纸离愁难书!
这是她最后的浅吟低叹,回荡雪夜间。
这便是他的情么?
世上真的有一见如故么?他所寻的,便是那一见如故的情么?
她也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