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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岳阳哪还能说出话,他两脚离地,双手拼命向外掰魏芝祥的手指,可这五指如铁爪般,死死掐住他的喉咙,掰不动分毫。
姚青和骚猴儿一前一后爬上塔来,武岳阳正被魏芝祥锁喉举在半空,脸已憋成了猪肝色。骚猴儿眨着一对儿三角眼,“这……这是干啥呢?”
魏芝祥微微扭头,妖魔般凶神恶煞地斜睨众人。
麻耗子趁他分神之际,袖筒间两把短刀突然出手。这两把短刀是他刚从郝老六一伙儿袍哥的船上顺来的,相较他原本使用的匕首,无论分量和尺寸都相去甚远,用着并不算顺手。可麻耗子哪顾得理会这些,他夹住刀尖,抖腕将短刀甩出。这两把短刀似毒蛇吐信,黑芒一闪,直扑魏芝祥胸腹要害。
癞疤头魏芝祥立即发觉,却并未躲避。眼见这两把短刀翻着跟头,就要刺中魏芝祥,徐凤春突然横挪过来,很随意地挥动手臂,一手将两把短刀都抓了去。他手臂并不屈伸,手腕也不甩动,只弹动手指,两把短刀铮铮响,竟如机簧劲弩所发出,贴着麻耗子皮肉,噗噗射入他脖子左右两旁墙壁的石缝中。而徐凤春手中的竹签并未散乱,随他手指捻动一根贴着一根有条不紊地旋转。
麻耗子惊出一身冷汗,这两把短刀若是偏离半寸许,自己的喉咙就会被割破,他知道是徐凤春手下留情,干咳几声,不敢再轻举妄动。
“师兄,这小子慢慢审问不迟,咱们须得先离开这破塔。”徐凤春劝道。
武岳阳快要窒息过去,手脚乱踢乱打,丝毫不起作用,情急中摸出后腰别着的斧头,掉转过去,抓着斧子铁头,将木柄向魏芝祥头上打去。
不知是听了徐凤春的话还是为了躲避武岳阳的攻击,魏芝祥手掌发力,将武岳阳推出。
武岳阳这一下打空,扭着身子摔在地上,剧烈地咳嗽个不停。
“走吧!”徐凤春催促道。
魏芝祥神情古怪地盯着武岳阳,面容抽搐几下,“嚯嚯嚯嚯……”怪笑数声,下塔去了。
骚猴儿见魏、徐二人这般无礼,破口大骂道:“俺没读过书,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他奶奶的,咱们纯粹多此一举,这不是东郭先生和狼么?书呆子,你来说,我说的对不对?”
武岳阳咳了好一会儿,终于将气喘匀了。他对于骚猴儿的挖苦无从反驳,只好垂头不语。
“眼下不是埋怨的时候,咱们快些出塔下山去!”姚青向塔下看了看,见魏、徐二人已到塔下,正回身向塔上张望。
麻耗子将石缝间的两把短刀拔起收回,又扶起武岳阳,“你可还好?”
“我没事。”武岳阳拾起斧子,“你们先走!”
“你不走?火上房了,你还要磨蹭!你在这儿住下吧!”骚猴儿怒道。他连姚青也不招呼一声,头也不回地下塔去了。
麻耗子疑惑地看着武岳阳。姚青则阴着脸一言不发。
“上面还有一层,我去看看有没有关着别的人,我一并放他出来。”武岳阳说着向八层爬去。
“我们下去等你!”麻耗子喊道,说罢和姚青前后脚一步三阶地飞蹿着下了黑塔。
武岳阳爬上黑塔第八层,他后背不知何时汗毛突然竖起,麻沙沙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预感到八层石室内会有难以名状的危险,迟疑着想要离去,可终究忍不住好奇,脚步缓缓向前,慢慢移到大开着的铁门门口。
石室正中,一个妇人背门盘膝而坐。
这妇人身着道袍般的长身大褂,斜襟,大袖,宽腰带,不同于道袍的是其并非青灰色,而是如雪般洁白。妇人身姿端正,双足相叠,两手垂于双腿膝弯之上,自然摊开,掌心向上。
武岳阳见不到妇人的容貌,可仅仅从她头上以玉簪盘着的发髻就认出她来。武岳阳心知不妙,蹑手蹑脚就要离开。石室中一阵沙沙声响,不见妇人身上任何一处发力,就端坐着转过身来。
武岳阳大惊失色,这妇人明明是俞青红,怎么竟变成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虽然她多了一脸的皱纹,但是眉眼依旧是原来的眉眼,衣着打扮个人气质也未改变,武岳阳确认她就是俞青红无疑。
事出无常必有妖!武岳阳不及细想,脚上发力,没命地逃下塔去。
武岳阳还未到塔下就听塔下众人一阵惊呼,那白袍老妇竟从八层塔顶破损的窗口跃出。
白袍老妇或手按或脚踏,每每在塔角突翘处借力减弱坠落之势,如白鹤一般翻转腾挪,又似蝴蝶翩翩起舞。她衣摆飘动,青丝飞扬,竟安然落地。
武岳阳只觉眼前一道白影从窗口掠过,等他下塔来,看到塔下六人分成三伙,魏、徐二人并肩站在一起,姚青、骚猴儿和麻耗子站在一处,离魏、徐二人有四五步远近,两伙人隐隐成犄角之势。而刚从黑塔塔顶跃下的老妇不偏不倚走到犄角尖上站定。背着手,以俯视众生的眼神瞧着魏芝祥和徐凤春。
武岳阳绕道避开老妇,走近姚青一伙,他低声道:“老孙独自走了?”
“不知道,我们下来就没见到他。”姚青看着白袍老妇道。
武岳阳又问:“你们看清没有,这老妇是从塔上跳下来的?”
骚猴儿不耐烦道:“废话!”
武岳阳上下打量一眼塔身高度,寻思道:“这八角石塔,可不得三十多米高!”他倒吸一口气,盯着老妇,悄悄从身后掏出斧子。
老妇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拐杖,她将拐杖在地上顿了一下,说道:“也不打个招呼,就要走么?”
武岳阳听到老妇的声音,确认她是俞青红无疑。武岳阳皱眉向她脸上看去,他寻思着俞青红与二爷爷师出同门,既然同为道士,想必也会些画符捉鬼、念经炼丹、易容隐遁的本领,俞青红定是易容戴了伪装的面具。
魏芝祥眼角抽动几下,裂开了嘴,“嚯嚯……妖妇!多说无益,动手吧!”
老妇冷哼道:“你师傅的本事你没学到多少,臭脾气倒是有过之无不及。我倒真不怕落了以大欺小的骂名,替你们师傅指点你师兄弟几招。你二人手脚不便,也不用逞英雄,真动起手来,凭你俩也配?”
魏芝祥怒不可遏,可是慑于老妇的身手,并不敢轻易出招。他怪笑几声,暗暗凝神戒备。
“九师叔,我们师兄弟受您热情款待,在这黑塔上白吃了十二年的饭菜,顿顿都是好酒好肉。我们兄弟无功不受禄,一直深觉惭愧,不想这么叨扰下去。今日机缘巧合出了黑塔,本想悄悄溜走,却不想惊动了师叔,请师叔饶过,师侄给您赔礼啦。”徐凤春笑道。他口中说着赔礼,却并不拱手弯腰。
“你也不用这么冷嘲热讽。我难道会无缘无故关你俩十二年?念着同门之情,我忍你们到今日,再不能任你们这么拖下去了。”老妇长叹一声,随即望着天空,口中喃喃道,“今日立冬,干嘛不下雪?那一年的立冬,可是下了雪的。”
徐凤春收了笑脸,正色道:“九师叔还是要追问十三师叔的下落?”
“明知故问!”老妇面色如冰,眉宇间隐隐发黑。
徐凤春还未说话,魏芝祥抢先道:“呸!你两人不要脸也就算了,偷盗山中宝物,私炼禁忌秘术,妄自扣押同门,还有什么事你做不出来?龙虎山一脉已然毁在了你二人手里,还想从我们嘴里挖消息!嚯嚯嚯嚯……都十二年了,你还是死了心吧!”
老妇将拐杖攥得咯咯作响,魏芝祥和徐凤春各自后退半步,侧身站立,预防老妇突施毒手。哪知老妇竟仰起了头,也似魏芝祥一般怪笑起来,她的笑声凄厉而绝望。
“你们也不用冠冕堂皇大仁大义。我们是偷了山中的几件物什,你们就干干净净么?龙虎山是张家的龙虎山,正一一脉传了一千九百年,天师的法印也从未落到外姓头上。魏芝祥,你是天师张元昭座下大弟子,他传了什么给你?符箓、剑诀、法印和丹鼎,你可得了一样?是谁时常藏身内院的樟树上?窥探先天罡步!又是谁?整日粘着讨好张八斤,只为多偷瞧一眼针灸铜人!”老妇咄咄逼问道。
魏芝祥和徐凤春对视一眼,两人均想起当年在龙虎山偷师的情形。老妇所言非虚,龙虎山正一派向来一脉单传,外人可以拜入门下,诵经习武,修炼道术,可总有些不传之术仅张氏子孙可学,外姓万难得传。
徐凤春捻着手中的竹签,悠悠道:“十二年前,十三师叔也这么劝我们,让我们背叛师门。结果我们两个榆木疙瘩不开窍,总记挂着天师对咱的恩情,就跟他吵翻了脸,合手将他杀死……”
“闭嘴闭嘴!凭你们两个,再练十年也不是穆师弟的对手!我知道是他不愿见我!他躲到哪去了?你们告诉我!告诉我!”老妇面目狰狞,衣袍鼓动。她手中拐杖啪地炸裂开来,一柄银丝拂尘被她抓起。
“紫藤拂尘!”魏、徐二人齐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