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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冬夜风云(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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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的对抗结束后,双方的文斗又改换了几次方式,比如在去教学楼的路上我们双方都会集中人马,互相怒目而视,他们一方大多会有一个或是两个故意打开衣襟,露出一个刀柄或是是半截钢管。而我们都是齐刷刷的迷彩加军大衣,大家都会把右手探在大衣的里面,大关的学生心里明白,手里所握着的就是令他们胆寒的菜刀!双方对抗的形势大至如此,只是地点稍有变化,比如把教学楼的梯口改在去食堂或厕所的路上……说实话,这种文斗除了能给双方争点所谓的面子,满足一下可怜的自尊心,没有任何意义。这也能打起来?笑了!所以后来很多时候,我都并没有带什么家伙,只是空着手放在大衣里,同样可以达到预想的效果……在此期间,校方也并不是毫无做为,进行了几次不打招呼的收缴管制刀具的行动,我们双方的家伙式儿都被收去了不少。后来女生主动提出把家伙存放在她们的书包里以保安全,通过这种方法,总算为我们保存了几把菜刀,以至于这场风波过后,我们宿舍里开PARTY时有厨具可用,不用劳神购买……

    如果说大关的学生就此罢休那也实在有辱早前胜传在外的“彪悍”一词,正当整个风波日趋平静我们也逐渐放松心态的时候,事情却突然发生了,让我们所有的人措手不及。那是一个星期天,大家因嫌路途遥远,况且身上还都有些钱就没有回家,而是选择窝在宿舍里胡闹。小然的那个老掉牙的录音机在李峰锲而不舍的修理下,再一次焕发了青春,接上洪伟那块矿灯上的高功率电池后,唐朝那重金属音质的摇滚音乐就在整个宿舍里回响开了,大家一边跟唱着,一边摇头晃脑,这实在是个悠闲的午后……突然,宿舍的门被人用脚大力踹开,大家对这种开门方式早就习以为常,所以并没有人注意,依然和着音乐不停地得瑟着,直到音乐被人关掉,脖子上架上了冷冷的六孔砍刀!“谁叫张宇?!”,进来的一共有六个人,一个留着八字胡,个子高高的家伙大声说。我猛一转身打掉架在脖子上的砍刀,然后飞扑到床上打算去抻被子下面的家伙,没想来人早有提防,上来两个人一下把我按住并搜走了菜刀。回头望去老梁已经在床上被人制住,和我同样的模样。“就这两把破菜刀,就想来大关撒野?你们也不打听打听,这地儿谁的地头!我再问一遍,谁是张宇!”宿舍里一片沉默,见大家没人说话,八字胡狠狠的说“不说是吧?信不信我把你们的腿都给打折了?”,宿舍里依然寂静,“有本事,把我们放开,咱们出去明刀明枪的干,你们下黑手算什么能耐?”我被人压着,仍挣扎着说。“呵呵,都这份儿上了,还这么横?我喜欢,放开他!”八字胡冷笑着说,我被人放开,从床上直起身来,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说:“你们是哪的?找我干什么?”“原来你就是张宇啊,呵呵,我实话告诉你,我们大哥是冰子,大关这地儿是他的地盘,你在大关这地整事,还打了我们的人,我们不治你我们还能在这混吗?”,我一听明白了,一定是那帮孙子一看在学校奈何不了我们,就找了道儿上的人,这帮人打架可是专业,看来今天这一关是过不去了。环顾四周,我们的兄弟都被人家控制,就算能够脱身,就这些货与有备而来的这些人斗也无异于以卵击石。怎么办呢,我飞快的想着,突然头脑一亮,想起了一件事情,记得来大关中学报到时,表哥周立峰好象说过一句,如是在大关有什么过不了的坎儿,可以提一下“七色浪子”这个称号,或许就有用,眼下不就是这样一个困境吗?想到这我也没有想太多,管它有用没用呢,先抵挡一阵再说,便大声说:“你认识周立峰吗?”,八字胡听了我的话先是一愣,然后上下打亮了我一下,犹豫着问:“你说的是哪个周立峰?”“七色浪子里的老五!”我回道,八字胡的肩头震了一下,“你是?……你是他的什么人?”八字胡说话明显有些发抖,“表弟,他是我表哥,他说了有什么事你找他说话!”我也豁出去了,狠狠的说。“把刀都收起来,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自己人,都是自己的人!”八字胡的态度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跟他一起来的那些人也都收了刀,换成了一副亲和的模样。“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我们大哥冰子就是七色浪子的老二,他没少在我们面前提起他以前的那些兄弟,其中就有你表哥,你表哥好吗?现在忙什么呢?”八字胡的话让我很是吃惊,从没想过被我嗤之以鼻的“七色浪子”在大关竟然有如此神话般的影响力!“我表哥他很好,现在负责我们那片的肉市,他也经常提起你们大哥。”我信口胡说着,“咳咳,你看这事整的,这事要是让我们大哥知道了非得收拾我们不行,都是误会,这事是我们没打听清楚,哪天哥们我请客给兄弟你赔罪,你回去就别和你表哥说了,你看行不?”八字胡讨好的说。“嗨,说的哪的话,我们在你们这混,哪能让你请客呢,哪天,我们哥们儿们请你们!大家认识了就都是朋友……”我也假装真诚的寒喧着……八字胡和我如此这般的又说了一些客套话之后,无比真诚的说:“有事儿到街上找哥们儿,大关这地儿,哥们儿我罩的住,我倒要看看哪个小子敢整事!”然后就招呼着和他一起过来的五个小子急急的走了,只留下宿舍里我们这帮货们傻傻的愣在原地如同泥塑。“太帅了!”洪伟大声的叫着,“七色浪子?!什么组织啊?这么带劲?”老梁摇晃着我说,“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们信吗?”我默默的说,“不信!”大家异口同声,谁又能相信呢,我的一句话,吓退了六把砍刀?若是我我也不信。但实事上我对那个什么七色浪子确实知之甚少,只是小的时候记得表哥酒醉的时候偶尔提过。就这记忆中的只言片语,却丝毫没有减少大家对于七色浪子的兴趣,所以整个下午的“床板会”自然就全部以这个话题为中心展开了……

    一场腥风血干雨还没有开始,就以这样一种令人无法捉摸的方式有惊无险的结束了。星期一一大早,这件事就在整个大关中学传开了,冰子的人想来在大关也是有些势力的,我们能在他的手下全身而退,这本身就是一个让人侧目的结果。况且八字胡确实说过一些诸如赔罪的话什么的,这实在是让人无法想像,究竟这个小小的10宿舍里面发生过什么?!后来整个事件被传的神乎其神,最令我喷饭的一个版本是:冰子都折在10宿舍了,说什么10宿舍后台大哥背景深厚云云……还好人家冰子身为大哥涵养较高,后来也没怎么和我们一般见识,否则被气的杀个回马枪也说不定。不过不管怎么说,本来是一件险事,最终却转化为了佐证我们实力的好事。最令大关学生郁闷的是,本来打算借助道儿上的力量为他们报那一剑这仇,却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在他们眼里冰子都不能奈我们如之何,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小角色,所以这个事件成了我们与大关学生斗争的转折点,自此以后大关学生对我们已是心服口服,发自内心的不想与我们为敌了……

    风波总算过去,这场汹涌的斗争最终以我们的顽胜而告终,我们又恢复了之前那种逍遥自在的日子,而且就如同争得了领地的狼群一样,我们赢得了大关中学的话语权,大关中学的天是我们的,大关的地是我们的,让你们与我们一起分杯羹是我们大度,只要别在我们面前摆牛B,你装你的三孙子,我当我的二大爷,老子才懒的理你。如此这般,一种目空一切的心态如同淋了大粪的庄稼开始疯长。校长是新换的,然而却全盘继承了上任校长的风格,一如既往的任由我们折腾,任由我们随心所欲,或者说任由我们自生自灭。不知什么时候起,宿舍里开始流行蓄发,大家的头发越留越长,直到有一天孔杰在脑后扎了一个小辫,我才觉得有必要去搞个梳装镜,后来便带着几个人去周边的市场淘弄来了镜子与电吹风,整天介没事大家就窝在宿舍里学着唐朝乐队的样子做造型。摇滚在我们宿舍已经风行多半年了,这些货们对于各个乐队的曲目差不多都能唱下来,就连老谭这样五音不全的半死人有时都能哼上几句。记得不知道哪位名人曾经曰过,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常常会把自己的创作冲动误认为是创作才华,说的很对。眼下我们就觉得我们这些“货”们对摇滚很有造诣,在此思想锲而不舍的支配下,一个伪乐队――“10号病房乐队”应运而生。统一的迷彩,尖头的皮鞋,披肩的头发,张扬的性格,我们这些“货”们就是以这种娱乐一切心态和叛逆另类的造型,突然的跳到了还没有准备好的全校师生面前。我们一般会排着整齐的纵队,迈着黑豹乐队招牌式的步伐,唱着重金属出现在上课或是打饭的路上,引得学校女生的惊呼。在我们看来,这就是一种渲泄,也是一种喜悦,因为只有胜利者才能拥有这种资格。路过食堂附近的矮墙时我们通常会每人踹上一脚,然后在大关学生无奈回避的目光里享受胜利都的欢悦。一次路过教学楼的时候,老谭终于有点忍无可忍,“咳咳,我们是不是有点那个――2B啊?”老谭小声的问着洪伟,“是,还不是一般的2B……”洪伟说,然后,对着教学楼上趴满的女生,带着大家齐声喊道:“让2B来的更猛烈些吧!……”。我们这些疯子组成的这支伪乐队,倒是实实在在的坚持了好一段时间的,早前学校也试图将它取缔,怎奈我们垂死坚持而且我们活动又全无规律,所以一直未能如愿,后来校方终于有了妥协,用校长的原话来说:“这帮家伙是属驴的,越管他们越来劲,不如让他们可劲的折腾,看看他们能折腾出什么花样儿来!”只是在有上级过来检查时会让老卜通知我们禁声。故此,10号病房乐队便在大关中学半公开的生存下来,日子久了,却也成为了大关中学的一道另类的风景,而风景中的我们也自然成为了全校师生眼中的焦点。

    我们在这种颓废放纵的日子里苟安,每天除了吃饭与睡觉就是没边没沿的胡闹,当然,偶尔我们也会破天荒的出现在教室,这个时候所谓的学习就成了我们闹无可闹时生活的调味剂,也只有这个时候,还能勉强把我们这些“货”们和学生扯上一点儿边。在这样的日子里,时间就如同东去的江水,流过我们的生命,流过我们的青春,江水何其的长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如果不是午饭后,金彤到宿舍找我借自行车回家,我还真不知道今天又是一个周末,金彤说她想她妈了,想吃她妈做的菜了,无论如何也要回去一趟。女孩子就是女孩子,不管多大就是恋家,为什么我一想到家,就只会想到父母没完没了的唠叨呢?宿舍这帮家伙或许和我的想法一样吧,因为大家和我一样完全没有打算回家的迹象。“反正我又不回去,你尽管拿去用,对了,要不要我驮你回去啊?也好认个门儿?”我嘻笑着对金彤说,“一边臭美去吧,你敢去我老爸准拿棒子把你的腿打折,呵呵!”金彤笑着说,“不能吧,天下哪有这么对待自己姑老爷子的?我就不相信他能下的去手!”我一边帮金彤把自行车推出门外一边继续挑逗着金彤,“一天没个正形,去死!”金彤红着脸狠踹了我一脚,然后笑着骑上自行车出了校门。送走了金彤,我正想转身回宿舍,隔壁女生宿舍的房门突然打开,施杰竟然从里面走了出来,施杰早就搬离了11号宿舍,再加上前段时间一心应对打架风波,算起来我们有大约半个来月没有见过面了。说到施杰,我才想信世上有一种情怀真的无法用语方来准确的描述,它是一种无休无止的思念,它是一种难以启齿的感觉,它更是一种欲说还休的爱恋。不相见就会满头满脑的想念,相见了又会从骨子里觉得局促不安,就是这样一种感觉,我与施杰在宿舍门口不期而遇,施杰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我飞快的扫了她一眼,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照在施杰的脸上,也许是因为阳光的映衬,也许是因为小小的羞怯,她的脸有些微红,正这当口儿,施杰突然抬起头了,本来低垂的目光一下与我对视在了一起,和往常一样,我又开始燥动不安,脸上的温度急骤升高,心也跳的厉害。我连忙收回目光,跳也似的快步奔向宿舍,真是一个懦夫,我心里狠狠的咒骂自己。“张宇,你等一下……”,我仿佛听到施杰在身后说,我有些发懵,人也愣在原地,“你……你能借我一些卡带听听吗?”,身后的声音继续响起,这次我听的真切,千真万确是施杰在和我说话,我硬着头皮转回身去,觉得额头的汗腺正在超负荷的发挥着它的功能,拼命的把汗水往一起汇聚,然后顺着毛孔迸发出来,“你……能借我一些磁带吗……”施杰垂着头小声的对我说,“我……我哪,哪有啊?……”我紧张有些结巴,我知道施杰想说的也许并不是什么磁带,我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只是和我一样不知如何开口,“骗人……你一定有……就是小气!”施杰小声说,“我,真的……没有……那些都,都是洪伟他们的……都是摇滚,你也不一定喜欢听……”,我心里一边暗骂一边惊奇于嘴巴竟然如此不争气。这时马红艳恰好从外边回来,见到施杰以为她是过来找她的,便拉了施杰说:“找我的吧?来,进屋呗,你好久没来了。”,然后不由分说便拉着施杰向屋里走去,施杰被动的跟着马红艳向屋里走,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开心的笑了,我也笑了,苦闷的笑了,回到宿舍我便一头栽倒在床上。两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开始胡思乱想,口口声声的说爱一个人,却不敢表白,这是爱吗?这分明是折磨,对自己的折磨,也是对施杰的折磨,我这样一个感情懦夫有什么资格去争取这份感情?我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如我所料这帮“货”们果然无一回家,全都如同冬眠的狗熊一样窝在宿舍里,大家本来打算到“吉利饭庄”去撮一顿,可是由于已是月底再加上前些日子因为打架平担了不少的医药费,所以大家个个囊中羞涩,最后决定还是老规矩,在宿舍来个简装版的PARTY,说是简装版其实标准也还算不错,下午就开始准备,小然与孔杰出去采购了不少材料,罐头、火腿、蔬菜、水果应有尽有,尤其是做为大餐的主料――肉是不用花钱来买的,这是因为有一次觉得无聊,我与洪伟便出去逛街,没想到竟遇到了我们初中的同学高大明,造化弄人,这个原来胆小如鼠的家伙如今竟然沦落为杀生害命的屠夫,并且就在大关这地儿开了一家猪肉店。他乡遇故知,我们自然又是在吉利饭庄来了个“千杯少”,酒后那厮拍着自己身体各个部位说:“哥们儿别的没有,肉有的是,说吧你是吃大腿儿的,还是吃屁股上的?管够!”,我和洪伟一阵窃喜,心说以后开PARTY的材料有着落了,呵呵!材料备好以后,四个“土电炉子”一起开火,大家一齐动手,不大一会儿,一桌丰盛的晚宴就备好了。既然没有多少钱,啤酒自然就不用想了,多亏一直备着四瓶老白干,照样不影响我们欢乐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