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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微微一愣,没料到素来温和的绣娘竟起了恼意。随即她讪讪的转过脸,对绣娘笑着解释道:“这不是闹着玩嘛,谁料想这丫头不经哄,就闹腾开了。”
绣娘蹲下身子心疼地替初七抹了抹眼,安慰道:“初七不哭,婶娘是跟初七玩笑。哭花了脸可就不漂亮了!”
见绣娘只一径哄着初七,也不与她说话,三娘心中一想也有些恼了。绣娘竟敢这样同她讲话,这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想了想,她忍不住尖声嚷道:“我说嫂子,你这会子出来应该有银子了吧?爹还在家里搁着,等着安置呢!”
绣娘闻言一愣,又见初七止住呜咽,她才站起身将手中手绢包裹着的东西,面带为难的交给三娘道:“这里是我所有的银子,你看看够不够?你也知道的,每月府上给的也不太多。月初本是全都给了你的,这是这些年来夫人赏下来的,积积攒攒的剩下这些。”
三娘见绣娘递过来银子,连忙笑嘻嘻的接过道:“嫂子就是有法子,我可比不上嫂子不是?”
说着她将手绢解了看看,掂量了份量后却又皱起眉头道:“敢情嫂子诓我不是?这才一两多银子,爹的后事怎么够办?反正这大春口上,我也不急,爹就在那竹篾子上搁着,嫂子你自个看着办吧?”
听三娘如此说,绣娘咬着下唇顿了半晌,才无力的说道:“我平日里月钱也不到一两,能拿出的自也不太多。不过爹爹的后事你也别省着,若不够我……我再去想法子吧!”
“想法子!想法子!”见绣娘说再想法子,三娘只当她是有意推脱不肯再多出钱。
想到这里,三娘也忍不住的大声嚷嚷起来:“好嫂子啊,爹前脚才走,你就拿想法子来故意搪塞,想不出钱是吗?不要以为我是乡下人就不懂你这意思了?我敬你,就还叫你这声嫂子!今儿个你若不拿出个二两银子来,我索性呆在这不走了!”
绣娘素来性子温和,故而三娘也瞅准了她这点,故意撒泼,任意将她当软柿子般拿捏欺辱。
“不走就不走,”初七撇了撇嘴,没好气的回道:“这一两多的银子只怕是婶子花了还能剩下不少吧?又怎会不够呢?”
初七记得未穿越之前曾听一位极喜爱古文的朋友说过,在古代十两银子其实都够三口之家过一年的小康生活了的。这样的话眼下娘亲拿出的这一两多银子应算是大数了,只怕是三娘不过是她自己想要从娘亲这里多榨一些过去罢了。
“初七!”绣娘责怪的拉了拉她,为难的对三娘道:“三娘,我眼下实在是没有多的银子了……”
孰料绣娘话音还未落,那三娘又尖着嗓子叫道:“嫂子这么好的活计还会缺了那一两半两的银子?再说了,就算嫂子没有,这么大的宅子,总有个把体己相好的能抽借出来吧?”
“这……”绣娘有些犹豫的顿了半晌,过了一刻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对三娘道:“那你先在这里等等,我去去就来!”
绣娘本就是口讷之人,平日不善言谈。方才若不是三娘惹哭了初七,她只怕是早将衣服给了三娘了。然则也并非是说她性子软弱,若有人欺负初七和阳阳,她必定是拼了命也要护着他们二人。
只不过是她不爱与人计较,三娘想要的,她能给则给。加之她从嫁给初七她爹起,从未在初七爷爷身边尽过孝道,一直都是三娘和自己小叔子在照顾着初七她爷爷,银子尽由她出也是理所当然的。然而此刻她已将手中所有积蓄全数拿出,哪里凑得出三娘要的二两银子?
加之她性子沉闷,虽与人为善,但也并未交好到抽借一两银子的地步。上下思量了半刻,最终绣娘决定去向张婶问问可否借出些许银两。
瞧出绣娘心思的初七,忙上前拉住绣娘正准备离去的身子道:“娘,我瞧着那一两多银子是够的……”
顿了顿,担心绣娘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初七又补上一句:“够给阳阳买一大箱子糖葫芦了!”
绣娘笑着摇了摇头,只当她是小孩心性,说了句“乖初七”便朝外走了出去。初七见拦不住绣娘,只得看着三娘恨恨的跺了跺脚,心下想着手里的衣服莫要再被三娘找借口拿走了。
大约等了半刻,就见绣娘拿着一块粗布走了进来,面带喜色的对三娘道:“这里是府里人凑出的一两银子,你快些拿回去安置爹爹!等夜里老爷夫人回来了,我去告了假随后便也回去!”
三娘喜滋滋的接过布包,仍是不放心的打开看了看。见确实是够数的了,这才开怀的大声说道:“瞧瞧嫂子这好差事!嫂子你尽管放心,爹的后事尽管交给我,什么时候嫂子告了假带着初七、阳小子来磕个头也就行了。”
初七也跟着垫脚仰头看了看布包,只见那灰白的粗布里包着尽是碎碎的银子,相比是绣娘四处差借来的。这些时日的相处,她早已看出绣娘的沉闷性子。以娘亲这样的性子去开口四处差借银子,只怕是费了好一番的口舌的。
想到这些,初七不由得暗暗瞪了喜上眉梢的三娘一眼,只恨自己没法子保护好自家娘亲!
绣娘自是没注意到初七心思的变化,只对三娘点点头道:“我夜里得了假就带着初七、阳阳过去,三娘你先回去赶紧把爹安顿了吧!”
“不急!”三娘却看了初七一眼,笑着挥了挥手,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只是坐在一旁,眼角瞟着初七道:“我早上就进了城,为了去城西又绕了大半赶子路,身上全是味。这好歹让我歇歇,最好再舍我件衣服换上。我也得干净干净不是?”
这话里的意思可就明了。绣娘愣了愣,随即走至初七跟前,看着她将衣服越发往怀里抱得紧了,压下心里难受,还是哄着要将衣服扯出来:“初七乖,放手,赶明儿娘亲给你做件新的。也做这一样色的,你先把这个给娘亲。”
初七硬是护着衣裳不松手,看她要的急了,脸上又现出要哭的样子。
绣娘也发了狠,将自己手里的一半衣服摔了一下骂道:“怎么就这么不乖?怎么就不懂事点?娘亲把你教这么大是让你任性的吗?”
“娘亲!”初七看着从来没有这种脸色的绣娘,不知怎的,心中也有些发酸。待还没反应过来时,小小的身体已快过思维的反应,先一步“哇”一声哭了起来,眼泪顺着发红的脸颊向下止不住地淌,落在绣娘手里倒像灼了她似的连忙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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