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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板上放着屋后现摘来的蔬菜,楚越言熟练地将青菜切成均匀的丝,口里也不闲着,向一边在收拾鱼的楚越人道:“你先告诉我,公主怎么会来这里的?”
“不是她有事求你么?”楚越人干净利落地开膛剖腹,麻利地将苦胆并着杂碎掏出来,装到一边小碗中,预备稍后拿去埋在菜地里做肥料。
“小弟,你要说实话。”楚越言的语气变得十分有压迫感,像是一个听到自家孩子不学好说谎骗人的家长。
“实话不实话,你一问便知。”楚越人头也没抬一下,继续清理鱼腮。
“真的?”楚越言知道自己这个小弟内里心思多,再想起他早先刚接下暗中护卫公主之事,换自己回族中正式继承长老之位时,还是费了外公、母亲与自己三人好大的口舌才答应的,这两年有时用术法互通消息之时,也能看得出来他对皇室、对楼家与楚锦繁的看法从未变过,连带着对楼定石与楚锦繁的女儿也没好气。只是碍着父亲的遗言与长辈的命令,才勉强在帝都中呆了两年。也是因为赌气,自从他去得帝都后,今次是他这两年来第一次回家。
楚越言追问道:“方才我听公主说此事发生是在近两个月之前,除去你们路上所用的二十多天大半个月,就算一个月好了——小弟,自公主五岁时起,我与你暗中保护她,前后加起来,也有十二年了,十二年来她并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如今她遇上这件事,一个月之后你便带她来这里寻我求助,你能保证你没有做什么手脚?”
“既然是保护公主,那么公主身上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一人解决不了,带她来找你也是很正常的吧?”说话楚越人已经将清理干净的鱼洗去血水碎鳞,放到盘中待用,此刻他洗着手上粘腻,慢慢回答楚越言的质问。
“此事如果由我来做倒还说得过去,可是小弟你——”公主遇上这种于性命无碍只是烦恼横生的乌龙事,你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好的,可你居然指点她该回来找我帮忙,还一路将她送到这里,怎么想都不对劲啊。
楚越人默了一默,道:“是菲姑姑让我送她过来的。”
此言一出,楚越言愣了一愣:“菲姑姑现在还在宫中?”
“当然。若她要离开,你能不知道?”楚越人道:“两年前你不是对我说,到了帝都后,有什么急事就同菲姑姑说,由她拿主意么?此事全是她的意思,你有疑问,便去问她好了。”
楚越言点点头,将切好的菜顺进小竹筐中,仍然觉得有些奇怪:“还还是觉得不对——往时我说起类似的话,你要么出言讽刺,要么岔开话题,今日怎么耐心如此之好?”
……没想到大哥观察得还很细致嘛,只可惜……
楚越人顿时冷下脸来,道:“你忘了我们两年没见了?”
果然,楚越言立马眉开眼笑:“小弟啊,你难得会向大哥撒娇呢。我本来还担心你回来后会同大哥我生分了,看来完全是多想了。”
撒什么娇?!楚越人看着面前笑得一脸得意,完全没有平日族长风范,倒很像宋某人的这只大哥,按下额上青筋,劝自己说道,能将这事遮掩过去就好,这些不良后果,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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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金枝随着楚越言来到饭厅时,便见到楚容云与楚越人都已坐在桌边,桌上是热腾腾的五菜一汤。
见她来了,楚容云笑道:“人少,聚在一处还热闹些,若你不喜欢,我让阿言单独做一份给你送去。”
金枝忙道:“我没有那许多讲究,姨妈说得对,大家一起吃才热闹。”又问:“姨妈身体可好些了?”
“没事,我身子很好。只是午后那会儿不知是怎么了,一下子就没了知觉,你被吓着了吧?”
“确实是吓了一跳,幸好姨妈没事。”
说话间,楚容云便执意要金枝坐到她身旁来。金枝乐得亲近这位酷肖己母、性子又温柔的姨妈,便依言坐下了。
楚越言向楚越人使个眼色,意思是:娘这次可忘了你了。
楚越人挑挑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楚容云向来多疼这小儿子一些,楚越言也经常半真半假地抱怨几句,说她偏心。若依往日情形,楚越人离家两年方回,这一晚楚容云肯定要拉着他问长问短,恨不得他一下子将这两年的事情统统讲完。今日多了个金枝,楚容云的心思大半放到这个小侄女身上,未免冷落了楚越人。方才楚越言本是想打趣他来着,反见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心下大叹这小弟出去两年城府是越发深了,连在他这大哥面前也要遮遮掩掩,不肯坦露心意。
他却没想到,楚越人是真的不在意。
他刚刚回到家中,见到的却是昏迷不醒的母亲,虽然并无大碍,心下却极为惊惧。他第一次意识到,即使不是在战场上,人也是会死的。时间慢慢地,一点一点攫取人们的活力,待蓦然回首间,才惊觉两斑星星,病体沉疴,回天无力。他在母亲床前坐了一下午,悔恨、恐惧、后怕……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在他心头翻滚不已。只有暗自庆幸母亲这次不是什么大病。现下见母亲言笑晏晏,已是心满意足,至于她谈笑的对象是自己素来不待见的金枝,也可以忽视了。
金枝一一应着楚容云问起的各种问题,有意无意间,二人都避开了旧事,只捡些琐事来讲。当楚容云问到她可曾婚配时,金枝的笑意立时僵了一僵。
“是……已嫁了谢家的独子。”
楚容云不明就里,又问过对方人品如何,金枝都一一答了。倒是楚越人,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这两年来金枝的心事他虽不十分明了,也知道个大概,虽然尚不能理解她那百转千回的幽思,往日见惯她愁容不展,而今日旁人问起此事,却能应对自如,不禁暗叹一声,果然没有谁为伤害自己的人伤心一辈子。
不过,这里面也有大半要归功于那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吧。
想到这里,楚越人愣了一愣,怎么就忽然想起她了呢?再看向笑得矜持的金枝,他便不自觉出了神。
那个女孩,笑起来没有这么文雅娴静,从不讲究什么笑不露齿,特别是笑得开心的时候,可以清楚地数出八颗牙齿。奇怪的是,当她换成容貌平凡的脸后,他仍然可以从她脸上辨认出初会时的笑容。无端觉得,只要记住这个笑,无论她换成哪张脸,自己都可以认出她来……
楚越人正发呆间,冷不妨被人用筷子敲了一下手,险些将手中汤碗震掉。
“汤要冷了。”被他怒目而视的人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反而凑过来低声道:“这一路上看来,你还没看够?对了,忘了她路上都是用术法掩去容貌的。小弟,莫不是这两年里你对人家上心了?”
…………
楚越人瞪着眼前不复平日风雅都然,笑得暖昧的人,很想将那碗汤全扣到他脸上。
这人真是那个自十五岁起协助长老料理族中事物、二十四岁正式接任长老之职,多年来皆为族人称许认可的大哥么?那副嘴脸,堪比宫中碎嘴的宫女!
“哎,你那是什么眼神?”楚越言十分不悦:“长兄如父,你连这都忘了么?当年你还小时总拉着我要我陪你去玩水的,你都忘了?果然是儿大不中留——”
对付这号人,最好的自然是,无视。
楚越言唠叨了半天,楚越人一声不吭,只慢慢吃菜喝汤。他终于觉得无趣,感叹一下以前一说就跳脚的可爱小弟果然变了,才终于闭嘴继续吃饭。
他没有注意到,楚越人肩膀往下滑了一滑,很明显的,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