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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石卫两人连夜赶回石庄,调动部队。陆少阳听完叙述,犹疑道:“我们这些冷兵器能行吗?”石铮沉吟道:“我一路上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暂时也拿不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总的来说这一仗只可智取,不可硬拚,所以带一个连就够了。”
卫青伸手摸了摸石铮地额头,担心道:“石哥你是不是发烧了?一个连的大刀长矛对付一个营的德国步枪?”石铮淡淡道:“当年蒋介石不是也号称有几百万美式装备的国军,那又怎么样?”
这一天傍晚,石铮亲率的一个骑兵连终于赶上了押送同盟会员的清军。部队在密林中隐蔽后,石铮带着卫青攀上山头,观察敌情。
山下就是清军的帐篷,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片开阔平地上。俯瞰之下,营区大致划为东、中、西三块,各有约一个连的兵力驻扎,各自警戒一侧外围。营区视野开阔,四周围,一两公里处不见任何障碍物。也就是说没有任何隐蔽物。一队队荷枪实弹的清兵穿梭其中,来来回回地巡逻着。
卫青见石铮放下望远镜后,皱眉沉思,许久都不说话,忍不住低呼道:“石哥?”石铮缓缓转向他,露出一丝笑容:“小青,这回你做我的大哥。”
二
三骑骏马一路小跑,驰向清军东营。卫青一马当先,扮成个满族公子哥模样,衣着鲜亮。身后的两匹骏马上是石铮和石龙,均作家丁装束。
“站住!做啥子的?”距离营门老远,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就指向了他们。
卫青在马上打了个哈哈:“各位军爷辛苦了,阿龙!”
石龙应声跳下马,一枚足有五两重的银锭塞入领头的军官手中,满面堆笑道:“赶道错过了宿头,我家公子爷想在这儿借宿一晚。各位兄弟行个方便吧?”再看卫青,依然高踞马上,摆足了高门大族的气派。
沉甸甸的银子摸在手上,那军官立刻眉花眼笑。不过转眼间似乎又有些犹豫:“兄弟是没啥子说的,可是这上头——”话音未落,又是一锭银子入怀。那军官快活得几乎要呻吟出来,爽快道:“各位稍等。”转身往附近的营帐跑去。
不多时,一名同样笑得嘴巴合不拢的队官(连长)从帐中走出,请卫青入帐。卫青这才懒洋洋地下了马,一副纨绔少爷的神气。
那队官轻轻松松得了笔意外之财,心情颇佳。又见卫青一身富贵气,也乐于巴结,两人相谈甚欢。最难得的是卫青的一口京片子,又自称姓佟。佟氏是满清的贵族姓氏,那队官就更吃不准他来头有多大了。
晚饭后,卫青大呼无聊,提议耍钱。那队官原本就是个烂赌鬼,听到赌钱立刻两眼放光,唤来两个哨长(排长),四人围坐,打起了麻将。
卫青十赌九输,却大呼过瘾。三人见他赌品如此之好,赌术如此之差,自然心中大乐。此时的清朝军队内部早已腐败得不成样子,所谓新军不过是换了新式武器、改了新式操法的旧军。赌钱喝酒很是寻常。
到了后半夜,卫青忽然把骨牌一推,说肚子饿了,要吃些酒菜才有心思玩下去。三人正赢得不亦乐乎,这么合理的要求自然应该满足他。再说经他提醒,各人也都动了馋虫。
可是军营里只有干粮和一些粗糙的食物,卫青自然不肯吃。那队官便随口叫来两个士兵,让他们到附近的乡镇上采办些酒菜。
谁知卫青大摇其头,“就这两个人怎么搬得动?不行不行!我这个人有个脾气,要吃酒就要大伙一起吃,独吃没意思。嗯,外头的弟兄人人有份,统统我请。”一连串报出许多酒菜,没有十几个人根本就搬不回来。
那队官心道这大户人家的公子就是不一样,处处都讲排场,也不以为异,自己乐得慷他人之慨犒赏士兵,外带白吃白喝。消息一传出去,营外一片欢呼。
当下石铮作为钱袋子领着十来个清兵出营而去。黑夜中这批人点着火把行进,甚是醒目。胡铁等埋伏多时的战士见此情形,怎会不知道该怎么办。
敌明我暗,这批清兵自然是被战士们的强弓劲弩收拾得干干净净了。胡铁从黑暗中窜出:“嘿,石兄弟真行,接下来怎么办?”石铮微笑道:“换衣服。”
当下十几名战士换上清兵装束,仍然到附近的市镇上采办了大批酒菜。
当一阵诱人的酒肉香气传入营地时,翘首等待多时的巡卫们一拥而上,争抢食盒。夜色掩护下清兵一时不觉有什么异样,再说这种时候谁有心思留意来人的面目,却混然不知死神已至。
石铮一挥手的功夫,清兵们悄无声息地纷纷瘫倒。拔掉了这些钉子后,紧随其后的大队人马顺利开进了东营。
那队官摸进一张骨牌,不需用眼去瞧便知道那是一张白皮。清一色自摸!只听他大喝一声:“胡拉!”威风凛凛地推牌而起。
可是不知为何,眼前忽然多出几眼黑洞洞的枪口来。那队官揉了揉眼睛,才惊觉真的是枪口,枪口后是几张陌生的面孔。
卫青怪笑道:“军爷大哥,这回小弟胡拉。”
进入东营的战士们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扑进一个个帐篷,没有遭遇丝毫抵抗。熟睡的狮子和熟睡的绵羊没有多少区别,熟睡的清兵们来不及吭一声就已被全部制服。
解决了东营,中西两部分的问题就简单多了。中军主要警戒南北方向,西营自然是守备西面。谁能料到会祸起萧墙?
这时战士们平日苦练的外科手术式战术充分得到了应用,各种特种作战技能层出不穷。几乎每一个守卫都是稀里糊涂地死于来自背后的突击。战斗结束时,没有遭遇过一次像点样子的抵抗。
又是一场零伤亡的战斗,谁说大刀长矛不能战胜洋枪大炮?
三
余英艰难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和感激,直勾勾盯了石铮半晌。忽然又起了些疑惑,神情尴尬地问道:“石将军,我听过您的大名,请恕我无礼,你既非同盟会员,也不是袍哥,为什么要甘冒奇险搭救我们?”
石铮望着这位遍体鳞伤的四川同盟会长,认真答道:“因为我们是同志,我的组织是中国**。”
余英愈加惊奇:“我从未听过中国有这么一个党派。”石铮微笑道:“我们是新成立的,慢慢你就会了解的。”
又详细解释道:“虽然我们两党信仰不同,可是在推翻帝制、建立共和的问题上,我们是绝对一致的。”
余英疑问尽释,吐出一口长气,点头道:“所以我们就是同志了。孙总理说过,反帝反封建者都是我们的同志。”忽然长叹一声,沉痛道:“同盟会中出了叛徒。”
沉默片刻,又望向石铮,眼神中有些犹豫,似乎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开口。石铮鼓励道:“余会长,既然是革命同志,有话不妨直说。”
余英终于下了决心,低声道:“石将军,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石铮心知他必有重任相托,直截了当道:“只要是革命活动,我们**人都没有理由拒绝。余会长需要我们做什么?”
余英眼中流露出深刻的感情,这种感情可以在一瞬间产生,只有真正的革命同志才能理解。
余英满面忧色:“前几日我接到东京总部通知,黄兴将军已经启程来四川视察工作,这两天应该就到汉口了。”石铮恍然大悟,同盟会中既然出了叛徒,黄兴的行程就很可能已经被清廷获知。黄兴是同盟会的中流砥柱,不容有失。问道:“余会长的意思,是不是要我在汉口截住黄将军,保护他来四川?”
余英苦笑道:“不错。都是革命同志,我也不跟你客气了。这件事刻不容缓,我们现在又是非死即伤,实在万般无奈。黄将军的安全只有拜托石将军了。”
石铮微一凝神,断然道:“不必多说了,我这就动身。”
又谈了一阵细节,石铮匆匆出门,简略安排了一下战场善后,命胡铁和石龙带着缴获的大量物资回石庄。获救的同盟会员暂时无处可去,也随队前往。然后带着卫青和冯程,快马加鞭赶往汉口。
四
汉口火轮码头上,一艘蒸汽客轮缓缓靠岸。码头边聚集着许多前来接船的人们,场面甚是纷扰。石铮三人夹在拥挤的人群中。星夜兼程之下,总算赶上了黄兴的坐船。
按原计划,黄兴将由此弃舟登岸,由武汉日知会的同志护送秘密入川。日知会是同盟会在武汉的办事机构。
石铮一到汉口,就立即赶往余英指定的地址与日知会的联络员胡瑛联系,不料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心想武汉同盟会一定也出了问题。无奈之中,只得寄希望于黄兴的行踪还没有被泄漏。好在两年前黄兴在四川策划袍哥起义时,冯程曾见过他几次,所以认得他相貌。
三人混在人群中,默默在下船的旅客中搜索。冯程忽然低呼道:“来了,就是那个黄衣服的高个子。”
石铮顺着他目光望去,一名身形魁梧、帽檐压得很低的中年男子正向这边走来,心念电转,对身边两人道:“我们先不要上去,再观察一下周围情况。”
话音刚落,石铮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人群中一阵骚动,十几个如狼似虎的便衣大汉冲出,前后左右把黄兴夹在当中,同时外围涌进大批全副武装的军警。
石铮心中暗叹:终究迟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