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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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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樰回到东梧宫时,正是霞光四溢,金光漫天的时候。

    她在小乐湖傻站了许久,盯着那水波潋滟的湖面发呆。风温柔地吹,吹起裙摆摇曳,她的思绪随之已不知飘向何处。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叹了口气,转身拍拍白芍的肩膀,终于往崇光殿去了。

    白芍看不懂她眼里所蕴含的究竟是什么情绪,自从小姐入宫做了皇后,她就发现自己很难再猜到小姐的心思了,于是只得安静地跟在身后,并不敢多问。

    白芍何曾知道,如果姜樰继续了上辈子的路,这小乐池将会是她险些投湖之处。只是终究被姜樰拦下,到最后偷偷吞了生金。

    魏恒在亭中老远便看到姜樰了。

    她一身妃色广袖仙裙,发髻高高挽着,耳发在清风吹拂之下丝丝撩动,金色的晚霞撒在她身上,只消一眼便让他再难挪开眼睛。

    美景美人,如诗如画。然而,她看起来并不急着回去,却是在小乐池站着发呆,柳眉微微皱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魏恒心尖陡然一颤,仿佛又看到了上一世,在最后两年的时光里,那个时长皱着眉头,心虚萦怀的她。

    那时候,他们之间的仇怨,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没有捅破而已。她担心姜家撑不下去,他则担心她会插手他的事。

    然而,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干涉他。只有在决定如何处罚姜家之时,她曾苦苦哀求过。最终夷三族变成了抄家,姜家男丁留下了姜平一个。

    有时候,他会想,究竟是什么让身为姜家女儿的她放弃帮扶母家。也许是情,也许是忠,也许是察觉到她父亲终不能成事。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她不曾亏欠他,他却欠了她良多。

    故而,在看到她独自发呆的时候,魏恒心底涌起一丝歉意来。她为什么发愁?只是因为自己在贺子芝那里呆了太长时间?

    姜樰脑中杂乱,径直便往崇光殿走进去,完全没有留意到魏恒就站在旁边亭子里,即便还有个冯唐杵在不远处。

    直到青霜慌张地提醒了她一句,她才发现魏恒正负手站在亭中,以一种复杂难懂的眼神盯着自己。他身着一身鸦青常服,亭子旁边又都是草木,站着一动不动,便与那些草木融为一体。

    “皇后在想什么?朕在这里也没有看见。”魏恒下了台阶,带着笑信步朝她走去。

    先前还一脸凝重的姜樰,在看到他后竟抿嘴笑起来,脸上的阴云一扫而散:“陛下怎么不去殿里等着,害臣妾没有看到。”

    魏恒失笑:“皇后竟也撒起泼来。是皇后自个儿没有看到朕,倒怪起朕来了。”

    说她撒泼,她还真就撒起泼来,偏着头无赖笑道:“陛下站在那里,像根儿柱子似的,臣妾哪儿看得到!”

    魏恒哈哈大笑,一下没忍住便在她鼻尖上轻刮了一道,百般宠溺:“好好好!皇后都说得对!怪朕站得太直了,才像根柱子。”

    “嘁,陛下绕着弯儿打趣臣妾呢!”姜樰耸耸鼻,便赌气似的先一步朝殿里跑去了。

    魏恒无奈地摇摇头,委实喜欢她这般撒娇,转念却又想起她方才在湖边的神情,只得安慰自己,女子嫁人之初,难免多愁善感。若是当真不高兴,这会儿又怎会如此欢悦。

    一时便将心头的阴霾扫空,跟着她的脚步进去了。

    清平楼。

    这回宫里来的信并没有送到姜威手里,竟是直接送到姜平那里了。

    姜平拿着信,尽管略有些吃惊,但也心如明镜。这大概是父亲的意思吧,逼着他不得不一起谋大事。其实根本不用逼,只要姜樰是那个意思,他这个最疼妹妹的兄长便一定会随她的意。

    有时候,姜家的耳目与线人究竟有多少,算出来连他自己都会吃惊。这封信被送到人来人往的茶楼包厢里,已不知被转了几回手。

    他打开信看,粗粗扫了一遍,不觉眉头深深皱起。

    “就知道连安兄躲在此处喝茶,本王找你好不费功夫!”

    他正看信,却不想厢门突然被打开,没头没脑闯进一个人来。见了他也没什么客套话,熟稔得很。

    魏甫把折扇往后颈胡乱一塞,柳叶剑往蒲团上一搁,盘腿在姜平旁边坐下,这就自己斟了一杯清茶饮了起来。

    姜平拿信的手微有一颤。

    他看瞅了魏甫一眼,笑了,淡然地将信折了几折,揣进怀中:“有什么瞒得过雍王呢?我闲暇时候,十有八九是在这里的。”

    魏甫走了些路,此时有些疲了,懒懒散散往后仰去,在竹簟上躺平:“说什么闲暇,本王进来时你不也在看信?当真是军务繁忙啊!不像本王,刚被皇兄免了职,闲得就差就掏鸟窝了。”

    “雍王说笑了。这茶楼掌柜临时有事外出,知道我要来,只得写了封信简单汇报近日的经营状况而已。”

    魏甫知道这处茶楼是姜家的产业,倒也不再追问,只翘着腿一味叹他自己没了职位,闲得浑身不舒服。

    姜平刚看了信,心中正杂乱,见他豪迈不羁地躺在竹簟上,转念想起雍王每每在姜樰面前是何等言行有度,任谁也看得出他待姜樰不一般。

    而今妹妹一封信递到他手中,看罢以后,他才觉出雍王的这一变化竟有刻意之嫌,他竟从未深思过,只觉得男子在喜爱的女子面前大抵都是这个样子。

    信上姜樰交代了两件事:一,雍王是皇帝的人,二,切莫打草惊蛇。且不说她是如何判断得知的,这些日子皇帝和雍王的关系急剧恶化,确实不大正常。

    表面上两兄弟交恶,雍王又对姜家频频示好,难说不是一出苦肉计。如果姜樰没有来信提醒,依照父亲的性子,很可能就这么中了圈套。

    片刻之间,姜平脑中已是百转千回,将此事捋了个大概。他和雍王莫逆之交,其实并不希望信中所言是真。

    “雍王何苦在这里唉声叹气,在下有个好去处,正想邀你同去寻个高兴。”

    “哦?何处?”

    “寻芳里烟霞坊,听说来了个不错的歌姬。”

    雍王弹坐起来,星眸一亮,顿时来了兴致:“本王这几日愁得没个头,听听曲儿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也不再商量,先行推开了包厢的门,说走便走,竟催促起来,“连安兄还在磨蹭什么!”

    姜平无奈一笑,捡起他落下的柳叶剑,跟着出了清平楼。

    夜色渐起,河灯初上,两人一路说笑,径直往寻芳里去了。

    东梧宫崇光殿。

    夜已深了。

    “下个月秋猎,一去便是小半月,皇后有什么需要的,可命人提早备下。行宫不比这东梧宫,兴许尚不合你的意。”

    姜樰将将卸下头饰,准备沐浴就寝,忽听得魏恒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她手上动作微滞,倏地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秋猎啊……想那最后一次秋猎,她还没来得及猎只兔子,倒是先被人算计致死。提起秋猎,她脑中便浮现起在南山行宫发生的一切,如此刻骨铭心。

    那是个极其危险的地方,刀剑弓矢不长眼,这里伤了,那处摔了都是小事,而魏恒与贺子芝正是在那里合谋要了她的命。

    只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去南山,她还是安全的,因为魏恒还没有资本取她的性命。上辈子丧命之处,去看看也不错。

    魏恒说完这些,便继续看他的书,正看到精彩处,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道影子挡住了光线。抬头,见是他的皇后靠了过来,浅笑盈盈,素手微抬抽走了他手里的书。

    “这次秋猎,陛下还要带谁去?”

    魏恒对上她明艳的眸光,看书的兴致顿时烟消云散,只把浓眉微挑,笑问:“……皇后如此问,是想要独霸了朕?”

    “陛下觉得呢?”

    “皇后……”魏恒正说着话,却忽然被一双玉臂环住了脖子,紧接着听得她在耳边轻言细语,温热地气息呼在脸上惹得人心头□□。

    “依照惯例,四品以下妃嫔不会随行。贺昭仪病着,所以,伴驾的只有臣妾,对不对……陛下说,究竟是臣妾霸道,还是规矩就这么定的呢?”

    “……道理都在皇后那里,朕还说什么。”魏恒嘴角斜斜上扬,略一用力便将她反手捞进怀中,正好坐在自己的腿上。

    烛光下,卸了珠玉,散了青丝的她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朦胧雾色的光线照在她的小脸儿上……她樱唇微张,媚眼如丝,非但没有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倒,反而咯咯笑起来。

    尽管有着前世无数次的欢爱,但此刻他的心里,那种迫切想要与她亲近的欲望迅速膨胀起来。竟像一个青涩的少年,迫切地想要拥有心爱的女子。

    他想吻住那张唇,他确实也这么做了,却在将要触碰到时被青霜一声不合时宜的呼叫破坏了气氛。

    姜樰趁机离了他的身,捂嘴笑起来,飘然转身坐到榻上去了。魏恒一只手僵在空中,心头顿觉空落,颇有些不甘。

    没头没脑闯进来的青霜还不知道自己坏了皇帝的好事儿,一脸耿直地说起事由来。

    “陛下、娘娘,不好了!皎月宫来人说,顾婉华被何容仪几人掌了嘴,顾婉华不肯就范,与几位娘娘闹起来了。监门小太监怕收不了场,搅了贺昭仪休养,便偷偷跑来求娘娘去做个主。”

    做皇后就这点不好,后宫大小事情都可能找上门。前一世这几个女人就从没消停过,自己夹在中间简直烦透了心。而今自己晋了她们位分,还以为能得半点清静,没想到这么快就闹来了。

    姜樰叹了口气,敛笑皱眉,对魏恒福了福身:“令后宫和睦是臣妾的分内之事,臣妾得去处理妥当,陛下不如先就寝吧,明日还要早朝呢。”

    魏恒按下心火,微一颔首:“嗯,皇后去吧。该怎样罚便怎样罚,不必顾及谁的颜面。”说罢,又命人取来披风,亲自为她披上,“更深露重,早去早回。”

    这点小事,他不宜出面,倒是可以给她立威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