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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西冽是后半夜回来的,说是后半夜也不恰当了,大多算得上是凌晨。
已至五点。
若是仲夏,这个时候已是黎明将至,微光入世。
但这是寒冬,寒冬的夜晚总是格外的长,长到天光总是那么遥远,无望。
顾西冽带着一身风雨湿气回来,他回了宅子里第一件事便是去浴室冲了一遍,没有进主卧的浴室,而是去了另一间房的。
他怕吵着宋青葵。
身上有风雨气息,还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这味道让他无比的厌恶,莫名的,自然也不想去污了他的小葵花。
屋外是风雨交加,屋内却是一室暖意。
顾西冽洗完澡进卧室门的时候,却是脚步一顿,眉头骤然拧起。
床上并没有他想看到的软玉温香,那软的,娇的,惹人怜的却是蜷缩在地上,手里抱着一盆小雏菊,兀自沉睡。
顾不上贲张怒意,身体已是比脑子先行一步,将地上的人抱了起来。
宋青葵本就睡得不安稳,一被顾西冽抱了起来她就睁开了眼,迷蒙中就撞入了一双满是怒火的眼眸。
心里却是不想理会他,如同消极的无声的抵抗,只看了一瞬,便又径自闭上了眼。
末了,心里还想着,真是奇了怪,该气,该怒的不应该是她吗?他又怒个什么。
顾西冽眼里虽怒,但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柔。
他将宋青葵小心翼翼的抱到了床上,自己也跟着上了床,想要抱着她,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宋青葵竟是翻了个身,离他的距离瞬间就远了。
顾西冽的手抱了个空,只来得及触摸到她的发梢,很软,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花香。
窗外的雨声越发的大了,一截细弱的枯枝经不住这场大雨,‘喀嚓’一声轻响,从树梢断离,坠到了地上,自此便是再也回不去,再也无法生出枝叶,开出柔美的花朵。
自此,零落成尘。
宋青葵背对着顾西冽,睡得似乎安稳极了,但是于无声中,她却缓缓睁开了眼,看着不远处窗户上那些乱颤的树枝,兀自发着呆。
身后顾西冽动了一下,摩擦着被子带了一阵窸窣声响,他又靠近了宋青葵,手臂揽过来,想要抱着她。
宋青葵不动声色的又往一边挪了挪。
顾西冽眼眸一凝,这回是个傻子也知道宋青葵是装睡了。
“被我吵醒了吗?”他问了一声,打破了一室沉静。
宋青葵不理,倒像是一副又睡着了的模样,犟,不回头的犟,但是手指却在被窝里揪得死紧,像是要把自己的心都揉烂了,扯碎了,然后自己再小心的去寻个角落自己拼好。
顾西冽当然是犟不过她的。
男人是永远犟不过女人的。
顾西冽也没说话,他只是用行动表示,又往她身侧挪了一寸,想要抱抱她。
这一挪,宋青葵自然又是一躲,这一躲就躲出了事端。
咚——
“小心!”
顾西冽只来得及喊了一声,眼睁睁看着宋青葵就这么掉下了床。
地上铺着羊毛毯,这床也不高,落下去自然是不疼的,但是却足以让人迷蒙的睡意尽数消散,连带着的,还有再也无法忍耐的愤怒。
“顾西冽,你是不是有病啊?!”
房里灯被打开了,顾西冽下了床,想把她拉起来,但是却被宋青葵一把打开了手,还附带了一个干脆利落气势磅礴的‘滚’字。
顾西冽一脸铁青,他站在一边,腰身弯着,手还伸着,全身上下就只穿了一条四角裤,那模样生出了几分滑稽的意味——
想发火但是却又不得不憋住的模样。
宋青葵不看他,自己又爬上了床,把被子裹了个完全,声音略低,“要睡就睡,不睡就滚,我累了,不想和你闹。”
顾西冽脑仁上都绷出了青筋,到底是谁在闹啊?
但终究是什么也没说,颇有些忍气吞声的小媳妇模样,安静的关灯,上床。
良久后,久到宋青葵都快再次入睡的时候,忽然他说了一句,“被子。”
“嗯?“
”被子分我一点,冷。”
宋青葵听到这话,非但心里没起怜悯,反倒将身上的被子裹了裹,团得越发紧了。
虽然她没说话,但是她的行为和动作无一不透出了心中的腹诽——
冷死你活该!
第二天,顾西冽自然是打着喷嚏起床的。
虽说屋子里有暖气,但是昨夜风雨交加,他出了一趟门,又回来,这几日又没休息好,一下子身体就开始抗议了。
汪诗曼听到他打喷嚏,心疼得不得了,连忙给他又是熬姜汤又是请医生的。
顾西冽虽然连连推拒,但是汪诗曼那碗姜汤却已是摆上了桌,“快喝吧,妈妈才熬出来的。”
吴妈也跟着搭腔,“是啊,夫人亲自熬得,少爷您好歹喝一点。”
顾西冽还想说话,眼角却忽然瞥见汪诗曼手指上的几个水泡,还有些许红印。
汪诗曼一看到他的眼神,连忙把自己的手往身后一背,这倒真的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顾西冽垂下眼眸,冷硬的下颌线条稍稍柔软了些,沉默的坐回到了桌前,开始喝那碗姜汤。
汪诗曼眉开眼笑,也跟着坐了下来,“听说明天有发布会?”
顾西冽难得没有沉默,“嗯,我接手了顾氏总归需要出来露个脸。”
汪诗曼连连点头,“对的对的,前阵子事情都没处理好,外面都以为顾氏要垮了呢,你露个脸是好的。”
自是好的,东城顾家忽然易主,人心浮动,那些暗处的牛鬼蛇神都想着一拥而上想要吃了顾家的肉,喝了顾家的血。
再多的小道消息或是新闻发布都比不上顾爷露个脸。
毕竟,六年了,很多人都忘记了这个人。
顾氏的公关部门想了许久,才是小心翼翼的递上建议,让顾西冽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稳住其他旁支末系的人,也能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歇了心思。
顾西冽本来是拒绝的,他一向不喜欢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老祖宗说过,拳头大才是硬道理,这世道,只要你资本雄厚,实力足够,前面哪里会有什么不平的道路。
但是不知道为何,他后来又答应了。
汪诗曼见顾西冽今日似乎很好说话的模样,于是又问了一句,“那发布会家属也要去吗?”
这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带着一点拐弯抹角。
顾西冽端着那碗姜汤的手微微顿了顿,“只是新闻发布会而已,除了股东到场,其他都是记者,家属没什么好去的。”
汪诗曼便不再作声了,只是脸上的神态暗了下去。
她看着顾西冽,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的模样,“西冽……”
顾西冽拿着吴妈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和手,淡声道:“母亲,您想说什么就直说。”
汪诗曼叹了一口气,“你爷爷他很生气,今天早饭都没吃几口就闹着要回老宅,他本来身体就不好,你……唉……”
“我知道了,我待会儿就去送送他。”
汪诗曼看着顾西冽,小心的轻声的继续道:“西冽,你能不能跟妈妈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林诗童肚子已经显怀了,总不能就这么拖下去啊。你也知道诗童的情况,医生也说了,诗童心脏不好,这个孩子她生下来要冒很大风险的,你爷爷担心的不得了,都连夜找了国外的医生准备一起带回老宅常住着了。”
顾西冽没有说话,他只是慢悠悠的擦着手指。
汪诗曼见他不回话,心里不知怎么的,底气又是足了一些,继续说道:“不是妈妈多事,宋青葵她真的不适合你。”
提到宋青葵,顾西冽才是抬了一下眼,“哪里不合适?”
他问的很认真,眼眸很暗,里有隐藏的星火,仿佛稍有不慎就会炸裂开来,炸得人体无完肤。
汪诗曼不自觉的端起了水杯喝了一口,借着喝水的姿势躲开了他那个慑人的眼神。
“西冽,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你记得吗?宋青葵刚到顾家的时候,妈妈对她还是很好的。”
顾西冽微微眯了一下眼。
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确实,宋青葵才到顾家的时候,汪诗曼对她确实犹如亲生女儿一般。
彼时,顾雪芽岁数不大,又只会闹腾,常常吵得汪诗曼不得安宁,汪诗曼并不是个耐心好的女人,她也是大家千金出生,自然也是阳春白雪之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要什么只需要动动嘴就能有。
顾西冽一出生就被接到了顾家老太爷身边,直到懂了事才回了顾家,那时候性子已经养成了,汪诗曼看到的已经是一个比同龄人优秀许多的孩子,她自然不用操心。
而顾雪芽就不一样了,她一出生就在顾家,汪诗曼生了她后,将她丢给了保姆便只顾自己逍遥,保姆对于顾雪芽又不敢多加管教,久而久之顾雪芽就成了一个目中无人的公主性子。
汪诗曼天天被她吵得头疼脑涨,心里烦闷但又不得不管。
这个时候,宋青葵却来到了顾家。
一个懂事,体贴,会撒娇,相貌又如同天使一般的女儿,谁会不喜欢呢?
没有人不喜欢这样的小棉袄,汪诗曼自然也是非常喜欢。
顾雪芽有的,宋青葵必然也会有一份。
宋青葵一度称呼她为汪妈妈,有时候撒娇起来便直接叫妈妈。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汪诗曼对宋青葵的态度变了,变得不闻不问,颇多疏远。
甚至对于她和顾西冽暗自交往的事情,多有敲打。
直到那一年的一场意外,顾雪芽失去了一只耳朵的听力,汪诗曼的不闻不问便转变成了明面上的排斥,又冷又毒。
她这样的转变,所有人都认为是合理的。
毕竟,自己的女儿受了一场难,心情悲伤可以理解。
“你是不是以为是因为顾雪芽的耳朵,我才这么不喜欢她?”汪诗曼缓缓开口,随即又自我否认般的摇了摇头,“其实不是的,是因为我知道了她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