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乔贞案卷 >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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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九点一刻,埃林在歌洛卡的带领下进入了白色屋子。穿越走廊后,他们来到了歌洛卡房间的门口。

    “稍等。”歌洛卡推了一下埃林的胸口,让他止住脚步,然后把半个身子探进房间说:“不好意思,我有客人来了。……对,是男人。你还挺爱多管闲事的。先到图沙那边吧,让他给你治伤。”

    “不好意思,”她回头对埃林说,“是我的一个病人。”

    “噢。”埃林心不在焉的回答。但是当屋内的男人走出来的时候,他瞪大了眼睛。

    “乔贞?怎……你也在这里?”

    当他发现乔贞裸露着上身,还打着赤脚,衣物都抱在手里的时候,表情显得更别扭了。

    “啊,埃林。我倒不奇怪在这里看见你。”乔贞的眼神在埃林和歌洛卡之间来回了一下。“看来我打扰你们了……不过,我不是让你到赌场做调查的吗?只要把报告交给我,接下来你就可以做自己计划中的事。”

    “你们认识?”歌洛卡说。

    “歌洛卡,这家伙怎么跟你介绍自己的?游客,诗人,还是牧马人?”

    歌洛卡转向埃林,盯着他。“每样都有一点。”

    “埃林,这一套你用了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有进步。”乔贞说。

    “乔贞,别说了。歌洛卡,我可以解释……嗯,如果你把我的话当成纯粹的谎言,那是很不负责任的……”

    “噢,不是纯粹的谎言?那你要我怎么看待?”

    歌洛卡打了埃林一个耳光,然后立刻转过身奔回自己的房间里。

    “她生气了,真的生气了,埃林。这一巴掌连腰劲儿都用上了啊。”乔贞暗自想,这比自己挨打的那一次要用劲好几倍。

    “糟糕,乔贞,你说了些什么?我好像暂时听不见了。”埃林的左手按在自己的耳垂下。

    “我说,你到底在做些什么?赌场的调查呢?”

    “噢,我确实去了赌场……话说回来,她到底是什么人?”

    “伊多利的姐姐。”

    “你竟然没有告诉我。”

    “埃林,就算我告诉你,你还是会做今天这件事,只不过会事先考虑怎么不让我发现。你有没有注意到我的这儿、这儿,都缠着绷带?”乔贞指了指腰部和右腿。“有两个地精要打爆我的脑袋,挖出我的心脏的时候,你却不把调查当一回事,只玩你自己的那一套。这三年来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乔贞,不要对我发火。对,这是我的错,不过也是一个意外……”

    “埃林,到此为止。你要面对这个事实:我是你的上级。我让你执行的任务,你不能不当一回事。在赌博里扔掉一百个金币是天大的笑话,按道理来说,我不应该和任何做出这种蠢事的人合作。现在又给我来这一套。三年前你勾引女子妨碍了调查还可以容忍,可是现在你已经二十八岁了。我老实跟你说,现在暴风城和七处的局势变化得很厉害,再不看清现实,会吃苦头的。我要去对面房间里上药了,给我好好看着歌洛卡,她是我们目前最重要的证人,不要让她情绪太激动。明白了吗?”

    “……明白了。”

    乔贞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到图沙的房间里。似乎手里永远都执着镊子的图沙,指了指屋子中央的病床:“坐到这里来,乔贞兄弟。”

    乔贞坐上去以后,图沙用镊子夹着一片沾了药液的纱布靠近他,抽了抽鼻子,发出很大的嘶嘶声。

    “啊,这气味……”

    “什么?”

    “我闻到了‘晚餐’……非常浓烈,纯度非常高,乔贞兄弟。它们缠绕在你的身体周围,只是暂时还不能侵入灵魂。你这是打哪儿来?”

    “我这些天口袋里一直收着半包,但不是我用的。”乔贞还留着支付班杰下次工作酬劳的份量。

    “不,不。我早就知道你带着十二克半的‘晚餐’,但那只是品质非常低劣的成品。没有充分滤走杂质,烘烤火力也不够。这种难受的气味让我的鼻子痒得厉害。但今天……你沾染到了一种品位非常高的‘晚餐’,纯得像血浆,浓得像鱼脂。看看,我手背上的汗毛都因为这另一种气味耸起来了。”

    乔贞试着闻了一下。除了总是环绕在这房间里的消毒药水气味,他什么都闻不到。

    “你说这些很有趣。我今天确实呆过一个焚烧过‘晚餐’的房间。”

    “噢,那就不奇怪了。用得上这个品质‘晚餐’的人,无论是谁,一定是位幸运的富豪。”

    “为什么你对这些东西特别熟悉?”

    “我想,首先因为我每周都要治理五、六个过量使用的中毒者,”图沙一边给乔贞擦药一边说,“更关键的是……你不知道‘晚餐’是我们巨魔的一个支系发明的吗?”

    “没听说过。”乔贞多少有些惊讶,虽然他知道这种危险的粉末远在他进入七处之前就存在了。

    “那原本是我们族群的神官在进行灵魂仪式时,为了更好地通灵而使用的药物,用它烧出来的烟雾也可以加速伤口愈合。当然,那时候它有一个神圣的名字……啊,都是过去了。老实说,现在看见它沦为人们用来逃避心灵的东西,我真是伤心得厉害……好了,乔贞兄弟,现在我们来把你腰间的石头碎粒都拔出来,请放松。”

    加速伤口愈合?“我听说沃苏瓦曾经用烟雾来给布雷戈熏伤口……他用的会是‘晚餐’吗?”

    巨魔突然停下镊子的动作,笑了起来。

    “失礼了,乔贞兄弟,我真没想到你会问这个问题。是啊,沃苏瓦不使用‘晚餐’,还有谁会使用呢?”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乔贞警觉起来。

    “这本不应该说出来的,但你对歌洛卡女士那么友善,我就告诉你吧。在我们族群里,‘晚餐’的配方本是个秘密,由一名神官和他的后嗣代代相传。你觉得沃苏瓦为什么要四处游荡?他就是神官的直系子孙,应该死守配方的人,但是却把它从通灵的重要材料改造成毒物,卖给了你们人类。到底是怎样的恶灵占据了他的心灵,让他做出这种错事?为了逃避责任,他只有从族群里离开。乔贞兄弟,你的肌肉为什么突然紧张起来?我正在处理最麻烦的伤口呢。”

    “你和他同一个族群,”乔贞说,“那么你也痛恨他做出这件事。”

    “怀疑我做过些什么,对吧?虽然知道你会这样想,我还是抖露出这些事情来,到底是为什么呢?唉,实话说吧,我希望我有那个能力。我们是个非常弱小的族群,只剩下不到两百人,而持有配方的神官,几乎是唯一训练有素的战士……这也就是沃苏瓦为什么能轻易逃脱的原因,也是他为什么能被冒险者们讹传成英雄的原因。但是,见证了他的死亡,我确实很开心。遗憾的是,我们也许永远找不回‘晚餐’的原始配方了。”

    “我听歌洛卡说,你是当时在场的医生之一。”

    “正是。”

    “你怎么看待他的死?”

    图沙抬起头。“我的回答也许会让你失望,乔贞兄弟。”

    “我没有什么特别期望,也就不会失望。而且听了你刚才那些话,我已经觉得很值得了。”

    “当时倒地后的沃苏瓦,和现在的你有同样的气味。你今天去过的地方,是沃苏瓦的选手准备室,对吧?”

    “老实说,我现在很佩服你的鼻子。”

    “可能会让你失望的就是:沃苏瓦死得平淡无奇。他在赛前使用了过量的‘晚餐’,布雷戈的一刀虽然不致命,但是加速了高纯度‘晚餐’在他血液里扩散的速度,引发中毒猝死。你也知道,每个人在用过它之后,都静静地坐着,躺着,等待失明的到来……沃苏瓦却要去面对那个可怕的兽人。噢,这连我自己听了都很失望。他应该有更配得上罪人身份的死法。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推测。——好了,乔贞兄弟,都包扎好了。对了,我还有一点想补充的。”

    “说吧。”

    “他的断牙。作为巨魔,让自己的牙齿被折断显然是愚蠢的行为,因为它会影响到我们整个大脑和身体的机能。”图沙敲了敲自己的牙齿。“你看我的,多结实。如果说他就是因为牙齿折断才脑子坏掉,犯下这么多罪过,那我倒可以理解。”

    图沙高声笑了几下,乔贞没有再说话。即便沃苏瓦真的死得这么窝囊,还有一个疑点:他在准备室里是自愿吸下“晚餐”的吗?那是完全的密室。此时,图沙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无论如何,祝愿你的工作获得成果,乔贞兄弟。”虽然这已经算不错的成果了,但乔贞暂时并不打算把这些情报共享给埃林。出了今天这件玩忽职守的事,他怀疑埃林会带着这些情报去找布雷戈,称已经结案了,立刻索要七百个金币的报酬。

    他穿上衣鞋,回到走廊上,发现埃林还站在歌洛卡的房间前。房门紧闭着。

    “她什么也不回答。”埃林说。

    乔贞上前敲了敲门,说:“歌洛卡,是我。你没事吧?”

    屋里还是很安静。

    “不管我的同事说了些什么,我代他向你道歉。”

    “道歉?有什么好道歉的?”她在屋里说话了。

    “因为他……”乔贞有些语塞。“骗了你。”

    “就因为骗了我?说得真轻松。”歌洛卡猛地打开了门,妆已经洗掉了,目光直逼埃林,埃林不由得身子往后斜了一下。“我靠处理尸体生活,他们都叫我‘死神女士’,这就是我的另一个名字。听起来没什么魅力,对吧?我厌倦了每天埋在尸堆里,偶尔也想像一个普通女人那样生活,找些乐趣。这下倒好,我改头换面到赌场,模仿那些中上层女人的姿态,希望能等到一个不会用带偏见的眼光看我的男人,却遇上了你,不光拿走了我的钱,还要继续欺骗我。而你呢,”她转向乔贞,“突然就这么出现,告诉我伊多利死了,现在又心安理得地到我这儿来治伤。一定是得罪了人,不敢上正规的医院,对吧?滚你们的吧,两个混帐男人,再也不要在我面前出现!离我越远越好!”

    她再次摔上了门。图沙从屋子里探出半个身子看了看,又缩回去。

    “她把你也捎带上了。”埃林说。

    “是谁让这件事开头的?”

    “我能怎么办,乔贞,我已经两个月都没有约会了。”

    “埃林,听好,”乔贞盯着埃林,让他还不打算收敛的戏谑态度完全给惹怒了,“你最好学着改变一下态度,现在就开始。不然你很快就会付出代价。”

    埃林皱起了眉头。“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在威胁我。你说我三年没有改变……在我看来,你也许是变得太多了,乔贞。”

    “没错,我改变了很多,那是因为我这三年经历了很多。你不适应?没人关心,至少我不会。”

    乔贞转身大步离开。走出屋子后,他感到伤口又痛了起来。远处的海面上,有一些黑色的脊背翻腾出层层波浪。此时,乔贞的内心中不仅有对埃林渎职的愤怒和失望,还包含着导致歌洛卡情感崩溃的自责。完全彻底地孤独两年后,重新回到人心中的他,有些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