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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安局里有一个临时拘留室,能关上十来号人。乔贞站在铁栅前,望着里面坐着的两个年轻人。赫尼在他身旁。屋里两个都是面色苍白的小伙子,一个趴在地上睡得死沉,另外一个靠着墙壁打盹。
“他们俩是今天早上在门口被发现的。”赫尼说。“一个背着另一个,说什么同伴中毒了,得快救命之类的。结果只是撒酒疯。他们俩常常玩这种把戏。”
“你认识他们?”乔贞说。
“南海镇是个小地方。这俩家伙常常在酒疯过一夜后,一个人把另一个随便扔在什么医院或者厕所门口之类的地方,然后跑掉。不过到我这儿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把门打开。我要进去。”
“不等他俩清醒一点吗?”
“没必要。”
乔贞进去后,拔出了腰带侧面的匕首。这是赫尼第一次看到乔贞握着武器。
他一脚踢向打着盹的人的大脚趾根,那人身子一缩,醒了过来。
“好痛。狗娘养……”
当他眨了眨眼睛想看清楚谁踢出这一脚的时候,乔贞的匕首已经顶在了他的鼻翼下。
“这,这是干什么?你是谁?”他眼珠子左右转着,仿佛要确认自己确实身在治安局而不是某个黑帮的巢穴,然后看见了那面朝墙壁熟睡着的同伴,“天啊,你们对他做什么了?他死了吗?”
“他只是睡着了,你这蠢小子,”乔贞把匕首稍微往上抬了抬,“现在给我放老实点,快点让你那被酒精麻痹的脑袋转起来。我有问题要问你。”
两道细细的血流从年轻人的鼻翼两侧流下来,滑到了他的牙齿上。冰凉的刀刃把鼻孔遮住了一半,让他有呼吸被阻隔的感觉。
“问吧,注意你的刀子……,快问吧!”
“你说曾经看到大卫在亨利被杀死的那天晚上,进了他的屋子?”
这是乔贞来到这儿之前,年轻的酒鬼对赫尼说的话。他带着满嘴酒臭说要让赫尼出一百个金币换取进一步的情报,结果被关了进来。
“是,是的。那天晚上,我们都看到他了。这样行了吧?可以不用这样对我了吧?”
“这是事实吗?如果你撒谎,就割掉半边鼻子。你知道,男人带一点小伤疤没问题,但是鼻子被削掉就不一样了。没有姑娘愿意吻一个男人的时候,眼睛正好对着他脸中央多出来的两个风洞。”
“是真的,我没撒谎。我们看到他了。真的。我发誓。”
乔贞盯着他的眼睛,然后把刀刃往上稍微使劲提了提。这次年轻酒鬼真的感觉到刃面刺进了鼻子根,更多的血流到他的嘴里,牙齿上。他不自觉地把脑袋往上抬,想远离匕首,后脑勺却正好顶在墙壁上。
“我忘记说了。你不光不能撒谎,也不能说话含糊。我是怎么问的?”
“你问,我,我们有没有看见他……”
“不对。我问你们有没有看见他进入亨利的屋子。现在回答,是,还是不是。”
“不是,不。我们没看见他进屋子。”
“那你们看见的是什么?”
“他,他倒在酒店后面。”
“然后你们打晕了他,抢走了他身上的东西。”
“没,没什么好抢的……我们是打了他。但真没什么好抢的。大卫是个该死的穷鬼。这是实话。行行好,拿开这玩意……”
血越流越多,再这样下去他就像仰起头含着自己的血漱口了。
乔贞把刀子拿开,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走出了牢房。那家伙一边捂着鼻子,一边使劲呕血。
“找个医生来给他缝一下。”乔贞说。
赫尼皱着眉头看了看被逼问的人,然后转向乔贞。“你这是干什么?他好像要被吓出尿了。我还不知道你会这样做事。”
“我会的办法还很多,下手已经很轻了。”
“是不是有事情让你烦心?看上去你像是发泄什么似的,没必要对这样的醉鬼……”
“回到工作里面来,赫尼。不要花脑筋去猜测别的。现在我们知道了,他们之前对你说‘看到大卫进入亨利的房子’只不过是酒疯话。事实上他们做的是打了他一顿。因为酒精的影响,大卫第二天醒来以后竟然不记得自己被打过,然后被你抓了起来。”
“这么说,他有当天晚上的不在场证明了。这样他的嫌疑已经完全洗脱了。可以放了他吧?”
“在把大卫抓起来的时候,你真的没有注意到他身上的伤?还是完全忽视这一点,就为了赶忙找个人来顶罪平民愤?干得不错啊,赫尼。你很好地保护了一个老老实实做生意的‘布匹商’的名声。”
“乔贞。你这是在针对我吗?还是说你今天情绪真的不对头?”
“我没有针对你。我对你的人格不感兴趣,只关心你怎么做事。”乔贞停顿了一下。“还有,作为一个治安官你应该很清楚,案件在结束前,是不能向平民透露进程的。包括你妹妹也一样。”
赫尼有一种喉咙被噎住的感觉。“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舍尔莉?”
“我刚才怎么说来着?给这傻小子找个医生。不然他真的小命不保了。”
赫尼正想继续关于舍尔莉的话题,一个卫兵走过来说:“赫尼大人,那个叫福达尔的侍从又来闹了。他说这次一定要有答复。”
“出了什么事?”乔贞问。
“是不久前一个暴风城来的贵族女子的侍从,说他的主人怎么怎么尊贵,非得让我们给她派私人保镖,二十四小时盯梢什么的。来闹过好几次了。”
“暴风城的贵族来这儿做什么?”
“天知道。据说是,‘要到有海风的地方休养’?连孩子都带来了。”
乔贞跟着赫尼来到会客室,见到了叫福达尔的侍从。他俩一出现,福达尔就大叫大嚷起来,说着“你们不知道芙瑞雅公爵夫人有多尊贵,她的安全有多重要”之类的话,要求赫尼“立刻派至少一百人的部队日夜守候公爵夫人下榻的地方”。
“我们镇子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兵力稀少,装备落后,这还得归功你们暴风城的老爷们不肯派驻直属军队——哦,我差点给忘了,直属军队还是有的,不过是一篓子破烂伤号,还整天骚扰我们的居民。抱歉,我真的不觉得那位芙瑞雅公爵夫人个人的安危,能比整个镇子的安危更重要。”
“不重要?你觉得不重要?我早知道这塞满烂泥巴的渔村都住着些土鳖,可是没想到你这治安官也这么不开化。公爵夫人的命,可比你尊贵一万倍。”
“是吗?说实话,我还没有看到任何证明她是什么公爵夫人的证据。没有家族纹章,没有证明文件。除了包下一整座旅店还要付三倍住宿费的阔气外,什么都没有。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某些想尝尝假扮贵族味道的走私商人?……”
好一阵嚷闹后,福达尔终于被赫尼给轰走了。他吐出一口闷气,咳嗽了好几声。
“抱歉了,让你看到这种场面。我想在你们暴风城,治安官一定不需要管这类无聊的琐事……”
“是不用。你知道这位芙瑞雅公爵夫人住在哪吗?”
“红鲑鱼旅店。被他们包下来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先走了,赫尼。晚些可能再过来。”
“快到午饭时间了,要不要留在这儿吃?算我请客。”
“多谢你的好意,赫尼。不过我还得有些事要去办。”
离开治安局后,乔贞走上大街,今天仍然没有下雨,脚底下路稍微好走了一些。
他一路上留意着那些四处群聚的伤兵。他们似乎已经成为小镇的一部分了。有的小贩开始主动拉他们的生意。街角有一个姑娘双臂抱在胸前和两名士兵交谈,脸上挂着一点笑。
乔贞脑中再次浮现出那个独臂士兵的形象。他脸上带着自信。其他的伤兵都围在他身边,仔细倾听。但是除了和舍尔莉重逢那一天,乔贞再也没有见过他。
红鲑鱼旅店看上去比乔贞租住的小楼至少好上三倍。乔贞被看门人拦住了,直到出示赫尼亲手写的纸条才放行。毕竟对大部分平民来说,“军情七处铭牌”还是一个陌生的东西。
“她的卧室在二楼四号房,茶室在七号房,还有什么午睡间,读书房之类的,都是她的仆人给选的。”看门人说。“还把我们比较旧的家具都扔出来啦。虽然有点儿让人生气,不过要是再多包一个星期,我们这个季度的钱就算赚到了。嘿嘿。”
乔贞走到二楼,看见七号房的房门开着,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小孩子突然从里面跑出来,正好撞到了他的小腿上。小孩子倒没什么事,倒是乔贞被他身上那些金属挂饰给撞痛了。他抬头看看乔贞,然后就继续往走廊上跑去。
乔贞看看那小孩的背影,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走进了七号房。
“福达尔吗?我说了这个时候不要进来……”
一名女子从窗边转过身来,看见了乔贞。她的惊讶只持续了一瞬间,然后转化成放松的笑容。
“乔贞?”
“要我说,芙瑞雅这个假名不太适合你,”乔贞说,“达莉亚·肖尔夫人。没想到你把小马迪亚斯也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