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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鬼门关

作者:西南北无家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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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汗,金银系民间通行之物,自朝廷立平准库,禁百姓私相买卖,今后应任民间从便交易。”

    “朝廷规定,盐每引十五两,国家未尝多取,欲便民食。今官豪诡名罔利,停货待价,至一引卖八十贯,京师亦百二十贯,贫者多不得食。朝廷可以二百万引给商,一百万引散诸路,立常平盐局,或贩者增价,官平其直以售,庶民用给,而国计亦得。”

    “今国家虽有常平仓,实无所畜。臣将不费一钱,但尽禁权势所擅产铁之所,官立炉鼓铸为器鬻之,以所得利合常平盐课,籴粟积于仓,待贵时粜之,必能使物价贱,而获厚利。”

    “国家虽立平准,然无晓规运者,以致钞法虚弊,诸物踊贵。今宜令各路立平准周急库,轻其月息,以贷贫民,如此,则贷者众,而本且不失。”

    ……

    “如此,于天下岁课之外,不用取之于民,仅裁抑权势所侵,即可增三百万锭。”

    跪在大殿里的卢世荣,慨然言道。

    元代自发行至元宝钞,即纸币以来,为保证宝钞的通行,是禁止民间金银交易的。但作为一个商人,卢世荣知道,这根本禁不住,因为要他自己来选择,他也不会选宝钞,还不如不禁。他之所以提出这条,多半是出于他商人的本性。

    但他的第二点和第三点,就有点靠谱了。因为他提出的“常平与官卖”之法,并不完全是针对粮食,而是将历史上的平准之法,用到了盐、铁等产品上。这固然是他借鉴了阿合马的“扑买和榷买”,当然更可能是他了解帝国历史上的“盐铁”、“榷卖榷买”政策。但作为一个曾经的官商,他是清楚垄断经营的利润的。

    这家伙也有私心,这从他没有把他原来从事的“茶”的生意拿出来说事,就可以看出。

    宫殿里的另一个人,桑哥,已经露出了了然于胸的神情。

    至于他说的第四条,贷钱给贫民,不过是借鉴了王安石的“青苗法”。

    但坐在龙椅上的忽必烈同样眼中闪出了热切。要知道他的大元朝,到目前为止,年发行宝钞,还没有超过两百万锭的。而下面跪着之人,一张口就要为朝廷先增收三百万。

    历史上的北元,在老忽当政期间,只有在两年后,即至元二十二年和二十三年,中统钞年发行量超过了二百万锭,分别为二百四万三千八十锭和二百一十八万一千六百锭。

    “卢爱卿,听汝所奏,朕极为欣慰。朕在此允诺,来日定要将你大用,现在你先下去歇息吧。”

    当卢世荣的背影在视线中消失后,一直凝视着他的忽必烈,忽然冒出了一句:“你认为他说的怎样?”

    宝相庄严的桑哥,垂首回道:“大汗,贫僧以为,这个卢世荣所奏,不失为良策。”

    “哦,你说说看。”忽必烈微笑着言道。

    见大汗的心情大好,桑哥也兴起。“大汗,卢世荣所说的,其实就是汉人所说的官营。贫僧说不出汉人的道理,但却知道一点,与其使汉人侵盗,曷若与僧寺及官府营利息乎?”

    元史中,桑哥此人有“为人狡黠豪横,好言财利事”的评语。其中记载的一件事,将他的性格表现的极为突出。

    北元中书省曾让一个叫李留判的人从事油的生意,桑哥听说后,就找上门去,要求拿这笔钱让他来做这个买卖。当时的司徒、也是西域人和礼霍孙就说:“这哪是你一个和尚应该做的事?”桑哥不服,双方相争到了动手单练的地步。桑哥一边殴斗,一边用“与其使汉人侵盗,曷若与僧寺及官府营利息乎?”这句话教训和礼霍孙。

    估计和礼霍孙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他是国师的弟子,于是就被迫把上万斤油料的生意交给了他。桑哥随后将生意上赚得钱拿回中书,和礼霍孙不得不承认:“我初不悟此也。”

    通过这件事,桑哥能如此理解、欣赏卢世荣的做法,也就不难明了了。

    忽必烈听了这个“高僧”的高论,禁不住怔了怔。他不是震惊于这个看法的高妙,而是略有点吃惊于面前这个番僧竟然也有如此“世俗”的见解。

    他仔细地看了看桑哥,眼中露出了柔和之意:“你的意思?”

    桑哥恭敬地回道:“依贫僧所见,卢世荣的方法,能否裕国,还未为可知,但朝廷可以增收,且不损民,则应当不假。”

    忽必烈眯起了眼,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朕会让他试一试,而且朕也会授予他大权。”

    但他盯着桑哥又说道:“但朕命你对他的做法,要多加细致的了解,你明白了吗?”

    桑哥再度恭敬地回道:“贫僧一定不负大汗所托。”

    桑哥兴冲冲地离开了皇宫,也许他的心中还充满了某种得意。因为他知道,他的大汗现在急需什么样的人才。

    在宫门外,他见到了恭敬地等在哪里的“卢居士”,他的脸上露出嘉许。“卢先生,你没有让本座失望,不愧为有见识之人,大汗也对你是亲睐有加。不日你就会得到朝廷重用,好好干,给本座也长长脸。”

    卢世荣深鞠一躬:“小民多谢大师提携,此恩此德,在下永世不忘。”

    桑哥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直到他的人影离开了视线,卢世荣才转身也离开。

    卢世荣此时的心中,既有兴奋,又有忐忑,因为他同样知道,他即将接手的差事,不同以往,他自己早就对此有个评价,“棘手”。

    但不幸的是,他被桑哥“绑架”了,谁让他有把柄在这位国师弟子手中呢?

    他更不清楚的是,桑哥知道,忽必烈对他和杨琏真加擅自离开江南之事,心中非常恼怒。桑哥为了讨好,亦或挽回大汗对他们的信任,所以把他当“礼物”给献了上去。

    但更也许的是,商人的本性,使他对权位同样也有某种的“贪婪”,这就决定了他以后的杯具。

    但忽必烈是极为认真的。任何人如果能给他增收,乃至解决“钞法虚弊”难题,他都会不吝重赏。因为这些问题自他的帝国建立以来,就始终没有得到解决。

    可能会有人认为,三百万锭的收入,就让忽必烈晕了?老忽也太没有眼力界了吧?但您只要看看后面我们所附的、忽必烈在位期间历年的印钞数,就可以明白,当时的三百万绝不是小数目。

    如果按后世的标准,一个庞大的帝国,它的货币发行量如此之少,简直不可思议。但也许我们可以猜测到这里面的原因。这一是帝国的经济经历了长期的战乱,社会产出下降的太大;另一个,就是当时的经济中,存在着大量的实物经济。

    更重要的是,至元二十年的忽必烈之所以起用这个在汉儒看来是“白丁”的卢世荣,其实是他的内心里面危机感越来越强烈。

    自上一年以来,江南三省的沿海,琼州赵小儿闹腾的是越来越厉害,而且颇有点星火燎原之势。原先江浙行省哪里闹的比较凶,现在已经发展到湖广行省和江西行省的沿海都经常报警。

    尤其令人恼怒、甚至使他不安的是,根据多方查探,这个赵竟然还占据了另一个蛮荒的岛屿、流求,并鼓惑了一些流民跑到了那里安家。

    把这些和琼州宋军在雷州的行动联系起来,只怕是这个可恶的小子已经觉得自己羽翼丰满,耐不住寂寞,想爬上岸来了。

    湖广行省的阿里海涯和江西行省的李恒,由于面对琼州在沿海越来越大的压力,均向北元朝廷提出增兵。在他们的请求中,他们都要求至少增兵五万,才能守住沿海。同时他们也都还提出,朝廷应尽快提供火炮,以应付琼州的水师。

    忽必烈的头很大。兵他是一定会增的,现在他已经恨不得吃了琼州哪个小子,他给帝国造成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但是,他知道动用十万大军的后果。

    襄阳大战后,为了一举平定江南,老忽在与前线的将领商议过后,曾于至元十一年的正月,为元军增兵。这次增兵,就增了十万,从而使南征之军,从总数上达到了二十万。

    “阿术、阿里海牙因言:‘我师南征,必分为三,旧军不足,非益兵十万不可。’诏中书省签军十万人。”

    但是,为了支撑平宋的军事行动,并随着战事的深入,北元在财政上不得不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张。

    我们从后面的表中可以看到,北元在至元十一年中,已经比上一年增发货币多了一倍。而到十二年,再增超过百分之五十,到了十三年,更猛增到一百四十一万九千六百六十五锭,超过了在此之前历年的总和。

    十四年和十五年,均在一百万以上;直到至元十六年,才又降为七十八万八千三百二十锭。

    这要是在后世,如此发行货币,只会导致一个结果:通货膨胀。但当时的北元撑了下来,原因也只有一个:掠夺。是掠夺的南宋帝国的物资财富,真正支撑了它整个的战时经济。

    瞧瞧后世,有多少人至今还在想抢我们的东西?“中国就是一块肉,人人都想来咬一口。”好好记住这句话吧,少谈点什么温良、谦恭,多讲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只怕会更好。历史上的儒生们对所谓的“仁义”谈的少了?结果又如何?

    忽必烈的纠结在于,十万大军的花费如流水一般,当年所有的人其实内心里都知道,平定江南,自有南宋会为北元买单,但现在,在北元如此的财政危机下,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老忽下令向湖广和江西两个行省增兵了,他知道,如果由着江南局势的发展,北元的将来只会陷入越来越大的困境。

    可他的确需要一个能为他理财之人,“阿合马死,朝廷之臣讳言财利事,皆无以副世祖裕国足民之意。”卢世荣其实也是因这个原因,才走上历史的舞台。

    但是,当卢世荣踏进这座皇宫时,他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因为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解决不了北元在财政上难题,除了一个人,哪就是琼州的哪个奸诈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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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必烈即位期间历年印钞数:

    中统元年,中统钞七万三千三百五十二锭。

    二年,中统钞三万九千一百三十九锭。

    三年,中统钞八万锭。四年,中统钞七万四千锭。

    至元元年,中统钞八万九千二百八锭。

    二年,中统钞一十一万六千二百八锭。

    三年,中统钞七万七千二百五十二锭。

    四年,中统钞一十万九千四百八十八锭。

    五年,中统钞二万九千八百八十锭。

    六年,中统钞二万二千八百九十六锭。

    七年,中统钞九万六千七百六十八锭。

    八年,中统钞四万七千锭。

    九年,中统钞八万六千二百五十六锭。

    十年,中统钞一十一万一百九十二锭。

    十一年,中统钞二十四万七千四百四十锭。

    十二年,中统钞三十九万八千一百九十四锭。

    十三年,中统钞一百四十一万九千六百六十五锭。

    十四年,中统钞一百二万一千六百四十五锭。

    十五年,中统钞一百二万三千四百锭。

    十六年,中统钞七十八万八千三百二十锭。

    十七年,中统钞一百一十三万五千八百锭。

    十八年,中统钞一百九万四千八百锭。

    十九年,中统钞九十六万九千四百四十四锭。

    二十年,中统钞六十一万六百二十锭。

    二十一年,中统钞六十二万九千九百四锭。

    二十二年,中统钞二百四万三千八十锭。

    二十三年,中统钞二百一十八万一千六百锭。

    二十四年,中统钞八万三千二百锭,至元钞一百万一千一十七锭。

    二十五年,至元钞九十二万一千六百一十二锭。

    二十六年,至元钞一百七十八万九十三锭。

    二十七年,至元钞五十万二百五十锭。

    二十八年,至元钞五十万锭。

    二十九年,至元钞五十万锭。

    三十年,至元钞二十六万锭。

    三十一年,至元钞一十九万三千七百六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