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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啦,感冒喽,感冒哦……”邱彦掂着脚在厨房的小篮子里翻了一块生姜,一边哼哼着一边把姜洗了,放在砧板上拿起菜刀拍了几下,“感冒,感冒,感冒……”
“我感个冒你怎么这么高兴。”邱奕进了厨房,拿小锅接了点儿水,扔了块红糖进去,放到了灶上煮着。
想去拿过邱彦手里的菜刀时,邱彦有些着急地说:“我来弄我来弄我来我来我来。”
“行行行你来你来,”邱奕站到一边,“你弄完了该睡觉了。”
“大虎子今天为什么没过来玩啊?”邱彦把拍碎了的姜扔进锅里,拿了个勺在里边儿来回搅着。
“他……”邱奕下意识地摸了摸兜里的手机,从中午边南打了个电话过来,听到他声音立马直接关机了之后,到现在都没再开机,“他开始实习了,周末都要上班,昨天不是说了么。”
“哦,”邱彦低下头闷着声音说,“我忘记了。”
邱奕摸了摸他的脑袋,没有说话。
“那你明天还要去补课吗?”邱彦回过头看着他。
“要去,”邱奕揉了揉鼻子,“已经说好了,不好改时间了。”
“你传染给学生怎么办?”邱彦皱着眉说。
“哪那么容易传染,”邱奕笑了笑,“我离人家远点儿就行,你感冒这么些天也没过给我啊。”
“哦。”邱彦似乎有些郁闷,低头拿着勺一直在锅里搅着,不再说话。
邱奕知道他有些失望,如果自己周末请假不去补课,就可以在家陪着他了。
不过课能补还是要补的,饭店的活儿能去也得去,邱奕几乎没有因为生病耽误过打工,特别是马上要过年了,他答应了老叔要还一部分钱。
还完钱,基本就没有积蓄了,起码得把生活费折腾出来,还有杂七杂八的费用,过年要用钱,开学邱彦的学费,老爸的医药费……
邱奕扭头冲地打了个喷嚏,他拍了拍邱彦的肩:“好了,水开了,你去爸爸屋里睡觉,我喝了就睡了。”
“嗯。”邱彦放下了勺,回屋睡觉去了。
邱奕其实很少生病,他身体一直很好,一年到头感冒都难得有一次,这次在院儿里吹了半小时冷风就感冒了让他有点儿没想到。
而很少生病的人一旦病了,还真有点儿来势汹汹,他现在就觉得头昏脑涨的思维都跟呼吸似的不连贯了。
药已经吃过,没什么效果,喝完姜糖水,他觉得脑袋很沉,身上有点儿发冷。
回到屋里的时候邱彦已经去老爸屋里睡下了,灯也关了,他轻手轻脚地从抽屉里找出了体温计,进了里屋。
夹着体温计在椅子上发了二十分钟呆,他把体温计拿了出来,看了一眼之后就皱着眉啧了一声,居然还真发烧了,38度3。
他轻轻叹了口气,从柜子里又翻了床小被子出来,脱了衣服躺到床上,把两床被子都盖在了身上。
这一夜睡得有点儿难受,身上一直发冷,裹着被子还是觉得冷。
闭上眼睛之后突然很想念身上永远暖烘烘的边南。
翻来覆去混身难受地折腾到后半夜,他才勉强有了点儿睡意,但又开始头痛了。
“要了命了。”邱奕挺了半天没扛住,掀了被子披了衣服跑到客厅里,翻了半天没有退烧药,于是拿了两片止疼药吃了。
回到床上躺下之后,身上又开始发冷。
一直到天亮,他也没弄清这一夜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
早上的补课是十点到十一点半,邱奕起床的时候,邱彦已经去胡同口把早点买回来了。
“今天冷么?”邱奕觉得脑袋跟被劈开了又重新他钉子钉上似的,说不上来是痛还是涨还是晕。
“冷啊,”邱彦扒到窗户上往外看了看,“爸爸说今天要下雪。”
“那你别出去瞎晃了,当心又感冒。”邱奕说。
“嗯。”邱彦点点头。
邱奕进了老爸屋里,老爸已经穿好了衣服,他过去拿了条毛毯盖到老爸腿上:“还咳么?”
“没怎么咳了,上回开的那个药还挺管用的,”老爸看了看他,“你今天是不是得去趟医院?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就是鼻子堵,昨天没睡好,”邱奕把老爸从屋里推到了客厅的桌子边上,“用不着去医院,就感个冒而已。”
“你这不光是感冒吧,”老爸盯着他的脸,“是不是怕花钱?”
“你甭管了,我自己有数,”邱奕坐到老爸对面,拿了个油饼咬了一口,嘴里没滋没味儿的,他喝了口豆浆把这口油饼裹了下去,“你操心你自己就行,可不能再咳了。”
老爸看着他好一会儿,叹了口气:“你有什么数,你就一个小孩儿。”
“小孩儿也分种类,”邱奕笑了笑,“我就是特有数的那种。”
为了不让老爸再说什么,邱奕飞快地塞完早点,戴上口罩提前出了门。
天有点儿阴,风也刮得挺急,邱奕把外套拉链拉到头,帽子也扣得严严实实,跑进地铁站的时候,还是觉得脸上被风吹得生疼。
昨天晚上的那颗止疼片药效估计是过了,现在被冷风一激,再往地铁又闷又挤的车厢里一扎,头痛慢慢从太阳穴向脑后漫延。
到学生家里时,邱奕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跟被人敲了一棍子似的弹着疼。
头痛的情况下还戴着口罩给人上课不怎么愉快,再加上本来就有些喘不上气儿。
学生的妈妈给他拿了颗布洛芬,吃了之后似乎疼得没那么厉害了,但脑袋还是闷得像是被扣在咸菜缸里了。
中午也没什么胃口,回家做饭的时候连味觉都好像被清零了,菜和汤都做咸了。
“你这样怎么行!”老爸吃完饭把筷子往桌上一摔,有些生气,“给老子看病去!”
邱奕觉得自己反应都迟钝了,老爸扔完筷子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嗯。”
看来是得去趟医院,这样子补完课晚上估计在饭店能难受死。
犹豫了半天,他最后打了个电话给下午要补课的学生,把时间改在了明天下午。
“你就不能少补一次?”老爸看着他有些无奈。
“明天下午那家跟这家离得挺近的,能来得及,”邱奕看了老爸一眼,“我下午去医院,估计打个药吃点药什么的明天就……”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老爸提高声音说了一句,顺手在桌上拍了一巴掌。
邱奕看着老爸没出声,把桌上的碗筷都收拾了,邱彦捧着碗去洗的时候,他才说了一句:“不为什么,我就怕我在意的人过得不好。”
没等老爸说话,他转身进了里屋,把门关上了。
昨天没睡好,又昏昏沉沉地给人补了一上午课,邱奕进屋之后往床上一躺,就觉得全身酸疼发软,脑门往后都有点儿抽着疼。
他想出去找片安定,但又怕老爸看到了担心,于是裹了被子闭上眼睛,打算试着睡一觉。
在床上翻来翻去折腾了能有半个多小时,他也没有睡着,感冒没再加重,可也没有好转的迹象,头疼也没有缓解,呼吸困难,这感觉简直太销魂。
浑身难受地磨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邱彦在客厅里叫了一声:“小涛哥哥!”
邱奕愣了愣,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了,申涛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邱奕倒回枕头上,皱了皱眉。
“你爸给我打电话了,”申涛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他脑门儿,转身把他放在一边的衣服扔到了床上,“穿衣服,去医院。”
“我爸给你打电话干嘛?”邱奕坐了起来,拿过衣服套上,“我都说了下午去医院了。”
“他给边南打电话了说是关机,然后又给我打的,”申涛弯腰看了看他的脸,“你跟边南……没事儿吧?”
邱奕穿好衣服下了床,头有点儿晕,他闭着眼睛靠在桌子上缓了缓才开口:“没事儿。”
申涛看着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只说了一句:“算了,先去医院,你烧得厉害。”
“别跟我爸说我发烧了。”邱奕说。
“嗯。”
申涛叫了辆出租,陪着邱奕到了医院。
重感冒,发烧,炎症,没什么悬念,医生开了单子让去吊瓶。
邱奕坐在注射室里,申涛跑着交费开药都弄完了,坐到了他身边,等着护士把针扎好之后,把手里的单子递到邱奕眼前,用手指弹了弹:“一百多差不多二百,后面还有,越怕花钱越拖就花得越多,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想不明白么?”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邱奕盯着正一滴滴往下滴着的药水,说实话他真挺郁闷的,这一病,周末补课白补了。
“边南为什么关机了,你俩吵架了吗?”申涛问。
邱奕没说话,还是盯着药水。
“你是不是跟他说什么了。”申涛也一块儿盯着药水。
“为什么就一定是我说什么了。”邱奕说。
申涛转头看了他一眼:“边南那人心思简单得很,要说了什么能让你俩这样的,只能是你。”
“是么,”邱奕笑了笑,又叹了口气,“还真是。”
“你说什么了。”申涛继续问。
“别在我生病难受的时候折腾我行么?”邱奕看着他。
申涛没再说话,过了挺长时间才又低声说了一句:“虽然这事儿吧,我也就因为是你才能接受的,但还是想乱幌拢行┗懊槐匾衷谒怠!
“什么意思。”邱奕没太明白,他没谈过恋爱,真正喜欢谁,也是第一次,这方面申涛比他经验要多得多。
“就……你跟边南这事儿,”申涛想了想,“我说得难听点儿,你都不知道边南能坚持多久呢,他估计也没往后边儿想,你煞什么风景,没准儿你俩……根本就走不到需要考虑太多的那一步。”
“有你这样的么?”邱奕啧了一声。
“我还是那句话,边南以前交的都是女朋友,”申涛靠在椅背上,“这事儿真没谱。”
“但现在他是认真想跟我在一起。”邱奕捏了捏输液管。
“这我不否认,要不是这样,你也不会说出让他生气的话了,”申涛伸了伸腿,“我还真是没想到你突然就能这么冲动一回。”
“我也没想到。”邱奕说。
“那你想过没,你家这关怎么过,你……自己那关……”申涛顿了顿,“你跟他说的是不是这个?”
邱奕没有再出声,沉默了很长时间,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申涛看着他,他拿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又偏头看着申涛,申涛立马站了起来:“我上个厕所去。”
邱奕拿着手机想了半天,最后点开了电话本里大虎子的名字,发了一条短信。
边南,给我点时间。
边南从来没想过工作的事,实习当然也不会想。
现在还不算是开始实习,只是来帮忙顺便熟悉一下,但一个周末两天下来,他还是觉得挺累。
工作内容并不复杂,就是协助顾炜给学员上课,运动量跟训练没法比,但学员每个人情况都不一样,有的正手弱,有的反手不行,有的力量不够,有的爱得瑟……顾炜会大致给他说一下学员情况,但实际操作起来依然很费神。
他得根据不同的学员的不同练习做出不一样的配合,两天下来,越干越觉得不轻松。
再加上还得跟不同的教练还有助理打交道,有时得帮顾炜跑个腿什么的,这些人光脸和名字他就记了半天,到现在也没记全。
偏偏这两天心里还乱得很,手机他一直没开机,不想开,也不敢。
他怕开了机之后手机依旧安静,或者一堆短信和未接里还是没有邱奕的名字,他更怕开了机会收到邱奕的消息,看到什么让他不安的内容。
这两天他总会习惯性地想到邱奕,碰上事儿就会想摸手机打电话,让听听邱奕的意见,让邱奕给出出主意什么的,哪怕只是听到邱奕的声音他也能踏实不少。
可现在,非但没能这样,反倒是因为邱奕心烦意乱,连着三次叫错一个脾气特别不怎么样的教练的名字,现在那人见了他连瞅都不带瞅一眼的了。
“真他妈操蛋。”边南躺在宿舍床上,拿着手机小声骂了一句。
今天连晚饭都没心情吃,万飞给他带鸡腿还放在保温盒里,要搁平时他早吃光了,这会儿却连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万飞大概对他这个要死不活爱搭不理的状态绝望了,买了吃的放下之后,就跟宿舍几个人去网吧厮混了。
边南一个人呆在安静的宿舍里,躺床上翻来覆去的什么睡姿都让他觉得不舒服。
相对于邱奕想那么多,他也许是想得有点儿太少了。
哪怕是现在,他跟邱奕都已经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冷战中了,他也不知道该想点儿什么,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除去冷静,邱奕的话让他最难受的,就是这些话都没什么错误。
这就是现实。
虽然边南觉得自己大概活得不太现实,但还是没法否认这一点。
真他妈烦躁。
边南翻了个身,还是看着手机。
邱奕不愿意让家里知道,他其实也没想着就要逼邱奕怎么着,这事儿要换了他自己……
敢跟老爸说么?
我喜欢男人,就是那个你帮忙找过律师的在看守所里呆了俩月的邱奕。
“啊——”边南把脸埋到枕头里喊了一声。
捂在枕头上愣了几分钟,边南偏过头看了看手机,按下了开机键。
手机一连串地连震带响之后,边南在一堆未接和短信里看到了邱大宝的名字。
只有一条短信,却让他手指都有些发抖,犹豫了一下才点开了。
边南,给我点时间。
看到这句话时,边南几乎能想像出邱奕脸上的表情,带着让他安心的平静和……无奈。
他把这条短信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最后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拨了邱奕的号码。
电话那头响了好半天才有人接起了电话。
边南正满怀说不清的兴奋,期待和忐忑刚要开口,那边传来了邱彦响亮的声音:“大虎子!”
“哎,”边南吓了一跳,莫名其妙有点儿不好意思,“二宝啊?怎么是你接的电话?”
“哥哥睡着啦,我就帮他接电话了,”邱彦开心地说,“大虎子你是刚下班了吗?”
“我啊?我早下班了,躺床上呢,”边南笑了笑,“你哥这么早就睡了?”
“嗯,打吊针回来吃了药就睡觉了,”邱彦似乎是跑进屋里看了一眼又跑出来了,“现在还在睡呢,我推了他一下他都没有醒。”
“那是睡沉了……等等,”边南从床上站了起来,“打吊针吃药?你哥怎么了?”
“感冒发烧了啊,”邱彦愣了愣,“你不知道啊?哥哥病了两天了。”
“……我不知道,”边南猛地想起来关机前听到的邱奕有些沙哑的声音,顿时急了,“发烧了?怎么会发烧这么严重?”
“我也不知道,”邱彦的声音有些郁闷,“小涛哥哥陪他去看病的。”
“我……现在过去,”边南穿上鞋,抓了就跑出了宿舍,“你一会儿给我开门,我打车过去,很快。”
“可是哥哥睡着了啊,我叫醒他吗?”邱彦问。
“别别别,别叫,让他睡,我就是……过去看看。”边南赶紧说。
跑出宿舍的时候,边南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雪了,风刮得挺急。
他拉好外套拉链,还好今天没门禁,要不这一出门就吹僵了,手脚都不利索的翻墙没准儿能摔了。
不过就这么跑出校门,他也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
一直跑到路口,他才拦到了一辆出租车,尽管知道邱奕现在没事,已经睡着了,但他还是一路催着司机。
他有点儿不明白,认识邱奕这么长时间,感觉邱奕身体相当好,就打架也能看出来,怎么会突然就病得这么严重。
累的?
还是……急的?
想到这个,边南啧了一声,让你丫气我!活该!
啧完了他又扭头冲司机说了一声:“叔,您的开快点儿,我这急得都想上厕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