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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之东,流沙之滨,赤水之北,阴山之前,有国名曰西戎。西戎国现任首领皋光是阚尤次子阚飞的后裔。当初,阚飞带领一部分九黎族人逃到西北的皋地,那里蛮荒一片,散居着以游牧为生的西戎人。皋地环境恶劣,缺乏稳定的水源,农耕生活几乎不能生存,常年都在闹饥荒。
阚飞为了给族人找一条出路,他跋山涉水前往昆仑山,请教元始天尊。元始天尊了解情况后,只是建议九黎族应该学习戎族,并送给阚飞一幅头狼画,让他体会。阚飞回到皋地后,便改姓皋,坚定族人在该地生活的信心,并开始与戎族通婚。那个头狼画像,也开始作为一份传承,纹在了每一个九黎王族成员身上。他死后定下族规:每一位继任的皋王都必须娶戎族公主,共修百世之好。百余年后,西北九黎族的生活方式也渐渐被西戎同化,都过着随水草迁徙的游牧生活。
阚飞的六世孙皋光体格魁梧雄壮,胆略过人,诡计多端,非常善于用兵。他击败了皋地北部的高车族,又击败了西部的羌族,然后兼并整合了西戎部落。在统一了整个大西北之后,他开始不断地侵扰华夏河套地区。他采纳其弟皋寅的建议:不攻打河套重镇朔方城,只派骑兵骚扰虏虐河套地区边民,破坏农田庄家,只要遇到军队就立即撤退。
三年之后,河套地区的边民尽皆搬走,原本富饶的地区变得一遍荒凉,华夏驻军的补给渐渐变得困难起来。忍无可忍的华夏军队在伊祁一平的带领下,抛却辎重,率领骑兵深入敌方腹地扫荡。想不到一场严寒提前降临,华夏军队猝不及防,急急撤退。撤到边境十字坡时,皋寅带领的骑兵正好追到,团团包围,几乎将华夏骑兵主力尽歼。一场大败之后,华夏军队不得不撤出朔方城,将河套让给皋光。
皋光占领河套地区后,意气风发,修书挑衅当时刚刚登基的姬喾。要求对方把黄河以北,太行以西的地区全部割让给自己。如其不然,他将带领九黎人,踏平涿鹿,血洗华夏,光复黄河流域。
姬喾当然严词拒绝,并讥讽对方根本不是黄河流域之人,乃是西戎杂种,不配得到黄河流域的土地。
皋光怒而称帝,国号索性就叫西戎,将朔方城改名统万城,并定都于此。他口出狂言:“这天下的土地都是我的,这天下的人民也是我的。我将一统万方,我将掌握所有人的命运,有谁可以胜得过我的,尽管来和我决一死战。”
皋光积极整兵秣马,意图吞并整个华夏,但是,他进军中原的计划远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轻松。华夏对他有了足够的重视,不惜清野坚壁,构筑了号称坚不可破的上邽城,游牧民族无法攻城的缺陷便暴露无遗。战争,从此陷入胶着。
皋光的战争马蹄没有推进半步,但那还不是他最大的烦恼。他最大的烦恼是子嗣问题,他没有儿子。随着年纪的增长,这种没有儿子的忧愁越发深厚。一次偶然的机遇,他结识了逍遥派剑神鸿崖子。皋光把鸿崖子请到统万城,美酒美食伺候着,礼数十分周到。在一个祥和的气氛下,皋光毕恭毕敬地问道:“鸿崖子先生,我已年过五十,能否还有生子的可能?”
鸿崖子盯着皋光看了好久,仿佛连骨头都看了一遍,然后说道:“有的。”
皋光一听大喜,也顾不得帝王体面,谄媚地抓起鸿崖子的手,说道:“还望先生不吝赐教!在下必当有大礼相送。”
“西戎帝,你可知你为何没有子嗣?”
“在下愚昧,还请先生明示!”
“你几十年来专注杀伐,杀心与生心相克,你杀心过强,以致你生心几乎泯灭。只要你停止战争杀戮,专心修善,再辅以我教你的房中秘术。不出三年,当有子嗣。”
此言一出,皋光好似旱地鱼儿看见到了水,心中那叫一个渴望。用近乎哀求的眼神巴巴地望着鸿崖子,小声说道:“这秘术还请先生尽快传我。”
“不急不急,先去杀修善,一年之后我当再回统万城,到时你若生心见长,我必传你,不然即便传了秘术也无济于事,反而会缩短你的阳寿。”
转眼一年时间过去,在此期间,皋光把军国大事交给弟弟皋寅和西戎族大将拓跋于尘处理,自己则负责教化行善,还几次亲自施粥赈灾。鸿崖子归返统万城,看到他的变化,也就传了秘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占领统万城三年之后,皋光终于有了自己的儿子,并且一有还是接连两个。他老来得子,喜出望外,笑得合不拢嘴,逢人便说:“我有儿子啦,我终于有儿子啦。”
自从有了儿子之后,皋光亲自抚养,悉心教导,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他们,父子三人感情特别深厚。他流连于天伦之乐,不想再见血光,多次拒绝皋寅的挥兵南下方略。所以,许多年来,西戎和华夏一直相安无事。
当皋光觉察到自己老矣,是在占领统万城十九年之后。他开始变得没有食欲,昏昏入睡,走路不时跌倒,并且常常陷入空想。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开始为两个儿子积极谋划未来。他把长子皋筏立为太子,留在身边。而把次子皋陶送到与华夏接壤的重镇磴口城。他告诫兄弟二人:“拓跋于尘是忠心老将,应该倚重;十三叔皋寅得人心,有远见,应该信任;此外,如果弟弟有难,哥哥应当救援;如果哥哥有难,弟弟就应该逃跑。”
九月九日,天空像洗过一样湛蓝,皋光带着太子皋筏和弟弟皋寅等一起爬山。一路上,皋光有说有笑,兴致非常高。他登到最高顶,望着满目金黄的菊花,若有所思地拿起烟斗,身旁的昆仑奴李保连忙点火。皋光抽了几口之后,放下烟斗,把玩起条桌上的茱萸,有些伤感地说道:“往年都有皋陶在旁边,今年他被我赶走,不知他在南边过得还习惯否。人生在世,除了至亲至爱的人,一切都是过往云烟,一切都可舍得。长长久久只是一个奢望。”
“大哥不必如此挂念,我明日就前往磴口城接皋陶回来。”皋寅在旁边说道。
“那倒不必,苦寒梅更香,让他在外面多磨练磨练。”
“皋陶本来意志就很坚强,待人有情有义,我一直看好他,这孩子将来一定大有出息。”
“十三弟,你可知我这次爬山带上你的用意?”
“不知。”
“当初,父亲带着我到阴山打猎,猎到一只吊睛白额的大虎,那天你正好出生。他非常开心,给你取名‘寅’,说十三将来定当有奇遇。我已经老了,两个儿子太年幼,华夏人一直视我们为蛮夷,对西戎虎视眈眈,这帝位还是应当由年长者来继承。”
“大哥不必多言,我九黎族向来传子不传弟。太子登基乃是人心所向,若能够辅佐他将是我的荣幸。他虽然年轻,但英明神武,必能担此大任。除此之外,不考虑其它。”
“好,皋筏有你这叔叔辅佐我就不担心了。”皋光嘴上虽这么说,但难以掩饰心中深深的忧愁和困惑。
爬山归来,皋光就病了,病得很重,已经无法起床。他命人叫来拓跋于尘,很严肃地问道:“听人说,你想造反?”拓跋于尘一听这话,异常生气,说道:“我想造反?当初追随你东征西讨的时候不反,等到现在江山稳固之后再反?当初年青有为的时候不反,等到现在满头白发,行将就木的时候再反?”越说越气,索性脱掉上衣,漏出一身令人唏嘘的伤疤,然后将衣服恶狠狠地摔在地上。皋光挣扎着坐起来,说道:“你激动什么,你我两人早已情同手足,我又岂会相信那种挑拨离间的话,那个冤枉你的人我已经替你杀了。我已经快不行了,你一定要保住太子。”
当皋光在床上躺了两个月之后,他身边的人都深知他已经时日无多。那个曾经说着“我将掌握所有人的命运,有谁可以胜得过我的,尽管来和我决一死战”的皋光不见了,只有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弱病人。他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昏迷时总是唤着皋筏和皋陶的名字。清醒的时候,他会叫来皋寅和拓跋于尘,让他们牵着皋筏的手,不断重复道:“太子就交给你们了。”然后可怜巴巴地掉眼泪。他还要所有的大臣向皋筏发誓效忠,他已对所有人失去信任,他是如此的脆弱,变成一个极度可怜可悲可恨的将死老人。
十一月十一日深夜,皋寅得知皋光归西消息半个时辰后,他亲自带领自己的卫队闯入禁宫。禁宫的卫兵都惧怕常年带兵的皋寅,并不敢阻拦他。皋筏一看皋寅的阵势,有些害怕地问道:“不知叔叔带这么多卫兵来干嘛?”
“太子,不必害怕。先帝刚刚过世,人心不稳,我增派人手保卫你的安全,只为能顺利助你登上帝位。”
“真多费叔叔挂念了,禁宫守卫已经足够,叔叔请回吧!”
“现在是非常时期,我比你有经验,你听我的就行了!”皋寅完全没有退兵的意思。
“大胆皋寅,你这是要造反么?”皋筏身边的李保怒斥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这是我们家的家事,岂容你在这挑拨离间。”皋寅喝道。“来人啊,将这个狗奴才,拖出去斩了!”
皋筏脸色顿时惨白,求情道:“李保罪不至死,还望叔叔饶他一命。”
“太子,你还年轻!现在是非常时期,得有非常手段,才能稳住人心。”
一声惨叫,李保就在大殿之外,直接被杀。
李保至死,骂不绝口。
“侄儿才疏学浅,年幼无能,实在难登大位。叔叔足智多谋,义薄云天,这帝位非你莫属。”皋筏被皋寅咄咄逼人的气势所慑,本能地说出让位的话来。
皋寅并不领情,说道:“帝王离世,太子即位,这是礼法常规,岂能毁在你我二人手上。”
皋筏大急,留下泪来。想哭却又不敢哭出声,一脸的委屈,不一会就满眼通红。心里却十分明白这帝位实则是一道催命符,所以坚持拒绝道:“侄儿希望能离开西戎浪迹天涯,还望叔父成全。”
皋寅大怒道:“如果你不能承担大位,自有人道天道彰显,岂能容你未始即终?”
在杀了李保之后,皋寅又杀了几乎所有与李保亲近之人。至此,他建立起了绝对的权威。太子完全不敢显露任何不满,几次逃跑也都被抓了回来。
最终,太子还是被迫登基,却只不过是个傀儡,一切人事安排都由皋寅定夺。一个月之后,统万城内开始谣传。谣传说是皋寅杀死了皋光,宫内许多人都看见了剑影挥砍;还说皋筏拒绝登上帝位,希望用自我流放来保命时,皋寅威胁要砍断他的双脚,他才肯就范;还说皋寅之所以执意不肯就登大位,是当初和众大臣都被皋光逼着发了毒誓;还说皋寅正秣马厉兵准备攻打磴口城。并且还有一首童谣,在大街小巷传播:
双十一,月笼沙。
重门静,帝王家。
棠棣舞,落剑花。
残叶散,浪天涯。
皋寅听到童谣后,勃然大怒。他怀疑此歌为皋筏所作,又害怕族内有人借此谋害自己。于是,他以保护为由,将登基不久的西戎帝皋筏软禁起来。比皋寅更急更怕的是那些追随拥护他的大将们,他们效忠皋寅,陪着他一起血洗禁宫,当然不喜欢这种流言,更惧怕将来长大成人的皋筏秋后算账。所以,当流言纷起时,他们坐立难安,一个个都撺掇着皋寅继位登基。很快,他们胁迫其它观望的大臣,联名上书皋寅,要求他顺应天意人心,继位大统。所谓众怒难犯,众意难违,保皋筏上位的皋寅,发现自己也被别人保上了大位。
皋寅不得已废了皋筏,自己登上帝位。他几次征召西戎族老将拓跋于尘,都没有招来。于是,他亲自拜访,叙说谣言的恶毒以及登上帝位的种种苦衷。
拓跋于尘表情严肃地说道:“王爷是举世闻名的大英雄,怎么能作出前一刻拥着臂膀接受托孤,后一刻就行篡夺之实的事来?王爷只要心正行直,又岂怕谣言?”
皋寅说道:“天地可鉴,我当初绝对是怀着一颗赤诚之心,保皋筏上位。可是,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我的预料。如果不这么做,恐怕我早已经横尸郊野。处在我这样位置的人,又怎么能轻易退缩?”皋寅熟知拓跋于尘是一个忠心诚恳的老将,虽然他对自己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但是并没有怪罪他。
不久,皋寅的部将中有人毒杀了皋筏。皋寅痛哭流涕,极尽真情,抚摸着皋筏的尸体哀号道:“这叫我死后如何有脸去见大哥!”他全力抓捕下毒之人,然后五马分尸,算是为皋筏报仇。
磴口城内,皋陶惶恐地收到统万城传来的各种消息。当他得知谣言大起,哥哥被废,且生死未卜时,想起了父亲的教诲:如果哥哥都不能自保,弟弟就应该逃跑。来不及准备行当,当天他就带着一个忠心的老仆六安向华夏逃亡,向他祖先生活的地方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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