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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奇迹, 那一定是努力的另一个名字。
在这种脑补下,白想对容远的恨意都淡了许多, 还诡异地冒出几分幸灾乐祸的同情来。但每当他看到宝贝儿子白乐在这种没有出路的地方过着垃圾一样的人生,甚至因为弄到一块过去他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地龙肉就欢呼雀跃的样子,就心酸得快要落下泪来, 继而对容远的恨意就又开始熊熊燃烧。
斯诺被打败以后, 白乐一收到消息就兴致冲冲地跑去招揽高手。白想的情报要晚一些,但他多问了一句, 知道来人的名字叫容远。
容远!!!
白想怒火中烧,立刻就拉起手上最精锐的人马冲出去, 甚至忘了还有同名同姓的可能, 摩拳擦掌地准备让那个人好好感受一下他这百多年来的怨恨和愤怒。
一路上,白想他大步流星, 他疾风骤雨, 他气势汹汹,他……他越走越慢。
情报从不同的来源汇集过来。
——从西十二道进来。
——拾荒的雷多在给他们带路, 是个小角色, 不值一提。
——只过了一招。
——那人轻松就打败了斯诺副团长。
——只用一只手,挡住了副团长用尽全力的一拳。
——差点逼得副团长自断右臂。
——他出手阻止了。
——真的很强。
——身边还有六个同伴, 两女四男,没有出手, 不知深浅。
——女的长相都不错, 四个男的, 一老一少两青年, 不像是厉害角色。
——他很年轻。
——有多年轻?二十来岁的模样。
越来越慢的脚步停止了。
在白乐抱着小楼外面的柱子死活不肯挪步的时候,他老爸白想也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大街上,低头沉思了许久。
然后他挥手散了带来的大部分下属,只留下能力最强也最信任的二十来个人,迅而不躁地走向那栋小楼,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在脑海中渐渐成形。然后在看到容远的时候,看到他真的如一百多年前一般容貌时候,看到他周身那种无形的、却如同无垠深渊一般涌动着的强者气势的时候,白想也终于看到了,自己内心真正渴望的东西。
只要能达到目的,就算让他在自己最痛恨的人面前像狗一样俯首帖耳、充当马前卒任其驱使到碎首糜躯,他也愿意。
………………………………………………………………………………
才过了不到半个小时,米亚等人又蹲在了小楼外面,这次他们还多了一个人。
“唉——”米亚叹了口气,说:“不知道爷爷什么时候能来找我。”
乌尔维斯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透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一点温柔,或许是想到了自己下落不明的女儿。
“唉——”知火也叹气,漂亮的脸上满是忧愁——容远什么时候才能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呢?
“唉——”白乐也长叹一口气,好像叹气是会传染的一样。
乔飞警惕地盯着白乐,反正他是一点也不相信这个掌管一方的男人会是真的蠢极无害。
“哎,”奥科托凑了过来,用肩膀顶了顶白乐,低声说:“你们以前就和容先生认识?”
“我宁愿不认识他!”一想起过去种种,白乐就咬牙切齿。
“有什么故事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说来听听呗!”奥科托怂恿道。
“我为什么要讲给你听?”白乐嫌弃地说:“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认识一下,我叫奥科托,是容先生的……追随者。”奥科托伸出手。
“追随者?就凭你?”白乐斜了奥科托一眼,嗤笑道:“那家伙嘴上不说,眼光比谁都挑剔,他能看得上你才怪。”
“哦?你怎么这么清楚?难道你有经验?”
“哼,想当初,他连我都……”白乐正要诉苦,忽然醒悟过来,怒目圆瞪,道:“呸!你在套我话。”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聊天不都是这样吗?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的。”奥科托笑嘻嘻的不当一回事,笃定了在小楼下面白乐不可能把他怎么样,又道:“对了,我是七年前到狱星来的,你呢?来好多年了吧?”
“可不是?”白乐随口道:“再过四年,就整整一百年了……”白乐叹气,满怀忧思地想,一百周年的纪念日,他是过呢?还是不过呢?
奥科托脸上的震惊一闪而逝,试探地问道:“那你来狱星之前就和容先生认识了?”
“那混蛋,就是他把我扔进来的!”白乐骂道。
其他人虽然一直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把耳朵蒙上,自然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全程。此时米亚就忍不住问道:“容先生……有一百多岁了吗?”他们的脸上,惊讶的表情掩都掩不住。
不是没有童颜永驻的人,帝国许多明星到老都是一副随时能冒充十八岁少男少女演一段校园纯情初恋的模样,然而假的就是假的,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两百年,所经历的时光,每一分每一秒都会在他们的眼里、脸上、身姿体态上、言谈举止中刻下深深浅浅的痕迹,细心一点的人,敏锐一点的人,稍加注意就能发现其中的不同。给人的感觉,就是“他/她看上去好年轻,保养的真好”,而不是“这个人真年轻”。
但与容远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他们一直都以为容远只有二十岁出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年龄;如奥科托等人觉得以容远的实力不可能这么年轻,最多也只是在这个基数上偷偷加上一二十个年轮。却没有想到,真正的数字至少要增加一百个春秋才够。
——有没有可能,他的年龄甚至不止是一百多岁?
再看白乐,却见……他大张着嘴巴,一脸比他们还要惊讶的样子。
对白乐而言,他过去认识的容远就是这样,再见时与以前一模一样,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根本没什么好多想的,所以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将近一百年过去了啊!他都从青葱少年变成了一枚胡子拉碴的沧桑大叔,而容远……还是一副青葱少年的模样。
时光仿佛在他身上静止了一样。
——上天为何要如此衷爱于一个人?
白乐愤愤不平的想着,以他的脑容量,根本不会延伸联想到更深远的东西。
却不知道身边的奥科托看着他,脸上微笑着,内心却是跟他一样的想法。
——上天为什么要衷爱于一个蠢货?换了是我……如果是我处在这个位置上……
院内一时间陷入寂静,直到小楼的门传来“吱呀”一声响。
——说起来,这种声音也是狱星独有的风景。在帝国其他地方,哪怕是在一些比较原始的星球上,如果房门开关的时候会发出一点声音,那么住户就可以把生产公司连同销售商送上法庭了,巨额索赔不算什么,产品信誉一落万丈,那才是最致命的。
门开了。
容远和白想联袂而出。这两个人和和气气地走在一起不算,白想之前的怒意杀意都不翼而飞,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心满意足的笑意。
看上去,要不是近三百年的历练压着,他现在就要跟个傻子一样眉开眼笑了。
白乐凑过去,迟疑地问:“爸,你……你……”他特想问,容远给你灌迷汤了吗?但想来想去,好不容易能和平收场,还是不要刺激自家老爸的好,于是道:“你们谈完了?我们回去吗?”
“回去?嗯,确实该回去,要忙的事多着呢!”白想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地说。
“那我们走吧!”白乐高兴地道。
“走?你走什么走?”白想一瞪眼,道:“容先生刚来狱星,有很多事都不清楚,你留下,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啊?”白乐傻眼了。
“跟着容先生,多看,多学,少说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回头如果让我知道你给容先生惹了麻烦,看我不打断你的腿!”白想斥道,半点不见之前的慈父模样。
白乐愣了又愣,眼含热泪,转身冲着容远大喊:“容远!你TMD对我爸爸做了什么?!我……我……我跟你拼了!”
“啪!”白想一个巴掌盖上去,打得白乐晕头转向。
众人张口结舌地看着父子两人在门口闹成一团,继而以崇敬的目光看向容远——洗脑算什么,这……这好像连性格情感都给转变了啊!
容远双手插兜,看着眼前这一幕,并没有插手或者解释的意思,脑海中,回响起之前白想说过的话,掷地有声,破釜沉舟。
“你想知道的事我可以告诉你,你想要做什么,我也可以全力配合……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条件只有一个——带他走!”
“你有办法离开这个地狱,对吧?”
“老子不相信誓言,也不相信任何书面保证,但只要你肯点一下头,赴汤蹈火,我TM都干了!”
“为什么?”
“因为你是容远。”
容远抬眼,看向面前的一群人。
他漫步走了这么长时间,打他主意的人不少,但只有这些家伙勇敢地跳出来了。
这是当然的,因为他们是这片区域中最强的团伙。
为首的光头从隐身处跳了出来。容远刚才擒住箭支的一手虽然极巧,但速度并不是很快,看上去也并非惹不起的强者。因此他低吼一声,召唤手下一拥而上!
十秒后……
犹如难民一样的抢劫者们躺了一地。侥幸躲过一劫的光头麻溜地跪在地上,毫无障碍地在一张凶神恶煞脸上变换出谦卑的笑容,哀告道:“对不起对不起大人,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请您饶了我们吧!我们兄弟都上有老下有小,没有我们,他们也就活不成了啊!作为赔罪,我可以献上我们兄弟这些年来的一点积蓄……”
光头一边叫着,一边略微调整着身体的姿势。他眼睛偷偷往上一看,就见容远的目光从他紧握的右手上掠过,光头身体一僵,准备好的词都接不下去了。
对方是怎么放倒自己一帮兄弟的,光头即使一直没有眨过眼,也完全不清楚。他只知道,面前的男人只是轻轻弹了弹手指,十三个并不算弱的伙伴就全都倒下去生死不知,而他能够幸免,只是因为他的位置比所有人都靠后,见机不妙跪得也更快,所以才能安然无恙,他并不比自己的伙伴们强多少。所以除非偷袭,否则他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但此时,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暗藏的小手段,他还有机会吗?
轻轻的脚步声渐渐接近,一滴冷汗从光头的额边滑下,啪地一声砸在地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迹。
这样的强者……这样的强者……不在帝都叱咤风云,怎么会跑来他们这样的蛮荒区域?
忽然,想到那从天而降的冰棺,想到之前莫名其妙的昏迷,光头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个耳光。
明知道有冰棺降临,这种时候不好好躲藏起来,还胡乱蹦跶,不是找死是什么?他自己死了倒是没关系,但是……
“站起来吧。”淡淡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光头能感觉到一股冷淡的视线从上方俯视着自己,犹如冰冷的刀悬在头上。
右手猛地攥紧,光头神色挣扎着,片刻后,他闭了闭眼睛,缓缓放松手掌,站了起来。
在红狱星,当敌对双方强弱悬殊的时候,强者杀死弱者不需要任何理由。而万一死亡没有降临,通常并不是被放过一马,而是意味着比死亡更可怕的境遇。
但他不敢出手,也不敢逃走。现在的他,还怀着万分之一侥幸可能,若是没有自知之明地偷袭,恐怕连万一的机会也没有了。
所以他现在的姿势就非常古怪,右手以放松的姿态紧贴在腿边,左手则每一根汗毛都紧绷着呈爪状,一条腿膝盖微屈脚掌抓地,另一条腿扭转方向脚尖指向左侧,躯干也呈现一个扭曲的角度,像是要进攻,又像是要逃走,身体却依然死死地钉在原地。
容远看出他的恐惧,却并没有多说什么,他懒得解释自己的动机,更不想做开解别人的心灵导师。如果恐惧能让复杂的人际关系变得更简单一点,他也不介意在这上面再加上一点佐料。
其实像光头这样血色浓重的家伙,负功德早已超过了一万,容远如果杀死他能够获得大量的功德值。但他早已学会不用功德的正负来判断他人的善恶,正功德者可能是极恶,负功德者也可能是至善,这样矛盾的存在他过去也曾经碰到过几个。如果仅仅根据功德数值来决定自己的行为,那样的他不过是被《功德簿》操纵的傀儡而已。
更何况,容远也早已摒弃了用杀戮的手段来获取功德这条捷径。
在这种地方,抢劫与被抢劫只是生活的一种方式,容远可以理解。因此他并没有打算对光头做什么,只问道:“你刚才想到了什么?跟我有关?”
原本容远只打算震慑一番后就直接离开,但光头呼吸的急遽变化引起了他的注意。好奇之下,便顺口问了一句。
光头身体抖了一下,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一片,他咬了咬牙,慢慢抬起头,问道:“阁下……难道就是……乘冰棺而降的那位?”
“冰棺?”容远问:“那是什么?”
闻言,光头精神一振,难道面前的并不是那一位?但随后他肩膀又塌了下去——不管这位是什么来头,他都一样惹不起。
于是,光头开始老老实实地介绍。
投放到红狱星的犯人,都是先用药物使其身体处于冬眠状态,然后利用棉花糖投放。因为事先按照预计的投放时间计算好了药物注射的剂量,因此大多数犯人在落地的同时就能苏醒。但也有一些倒霉的家伙,苏醒的时间比较晚或者本身实力不济,就会被蜂拥而上的犯人夺去能够短暂维生的棉花糖糖丝、衣裤鞋袜、随身物品、甚至是生命。
但也有一些实力强大、极端危险的犯人,因为其体质强横,往往具有超越常人的抗药性,极有可能在运输中途醒来,不仅会给他人带来致命的危险,甚至还有逃脱制裁的可能性。对于这类人,就需要用到一种特殊的工具——冰棺。冰棺的特殊材质能使人体包括意识都始终处于冻结状态,在落地之前其内部的犯人绝对不会苏醒,但却有一定几率的致死性。在落地之后,准确地说是在大气的作用下,冰棺又会在短时间内迅速挥发,不可能被红狱星的犯人再次利用。这种只能一次性使用的工具造价却十分高昂,故而极少使用。
历史上,乘冰棺降临到红狱星的犯人,除了少数一部分在落地之前就变成了尸体以外,其余的所有人都是名震一时的强者。而这些人,也无一愧于其“穷凶极恶”之名,每个人都曾让红狱星血流成河。因此,素来一盘散沙争斗不断的红狱星众人第一次建立了一个共识——一旦冰棺出现,不管是哪个势力、哪个区域的人,都必须放下前嫌、暂停争斗,齐心协力铲除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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