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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长办公室。
桐一月和薛龙坐在椅子上,可以看到两人的表情都是在按捺着火气的。要不是担心闹僵了会对翁析匀不利,他们才不会对这个局长如此客气。
实在太气人,竟然连桐一月都无法见到翁析匀,局长说翁析匀是重要嫌疑人,除了律师,即使是老婆,都不让见。
桐一月清澈的眸子里都是愤慨,但她为了顾全大局,还得忍着不能发作。
“陆局长,我老公出了这种事,我身为他的妻子,见见他都不行吗?几分钟都不可以?你们有人在旁边监督的,又不是我们单独见面。”
这位陆局长看起来也有五十多岁了,一直都笑呵呵的,给人的错觉是很好说话,但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无论他的表情多么的惋惜无奈,无论他笑得多和蔼,他就是不松口,咬死了就是不能见。
“哎呀,翁太太,你要知道,你老公这案子可不是一般的,那是大案啊,上头十分重视,特别下了指示要严办。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我实在无能为力,也请你理解我们的工作。”陆局长苦着脸,活像是他还很委屈。
桐一月的手指动了动,怒火中烧的,真想一巴掌拍过去。
旁边的邓逸律师不由得皱眉,很严肃地问:“陆局长,翁析匀现在只是嫌疑人,警方还在调查中,按照程序,翁析匀的家人是可以探视他的。”
律师说得很委婉了,但意思嘛,大家都明白的。
陆局长叹息地摇头说:“你说得没错,程序上是那样,可是,特案特办,这也是警方开展工作的一个原则。”
好一个特案特办,就这几个字便能封住别人的嘴了。
桐一月咬咬牙,心都在滴血,忍了又忍才没让自己说出过激的话。
这个时候,桐一月的决定就显得至关重要了,薛龙和邓逸律师都看向她。
气归气,桐一月知道没时间磨蹭,不然一会儿那局长说要下班了,可就是连律师都不一定能见到翁析匀。
桐一月强压下那股怒火,沉重地说:“既然这样,就让邓律师去见我老公吧,我不去,但是我想给我老公送点吃的总可以吧,让邓律师带去。”
一听这话,陆局长面色略显尴尬地说:“翁太太,你这是多虑了,你老公在我们这里是有吃有喝的,其实你大可不必送……”
“你们提供的食物那是另外一回事,我给他买的,那才是代表我的心意。”桐一月的语气很坚决,态度有些硬。
这可是京城市公安局局长啊,多少人在他面前都只有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的份儿,然而,桐一月却能不卑不亢的,身为一个女人,她的坚韧不屈,在局长面前竟也丝毫不弱。
这份气度,实属难得,是桐一月身上一个无法掩盖的发光点。就连邓逸律师都要暗暗点头,佩服这个女人。
陆局长脸上的笑容有点凝固,但最后还是点头允许了桐一月的要求。
桐一月立刻来了精神,马上就下楼去,去警局对面的快餐店给翁析匀买吃的。
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打包,还有热的饮料,另外还买了些干粮和矿泉水,都交给了邓律师,由他给翁析匀带去。
桐一月出去的时候,夏绮云是看见了的,一直看着她进了快餐店再出来,手里提着东西。
不得不说,夏绮云在这个时候占据了优势。别的同行,在警局外等待的那些记者们,都不认识桐一月,不知道翁析匀的老婆来了。
可夏绮云认识啊,所以她通过桐一月的行为来揣测一些基本情况。
当邓律师拎着一大包东西出现在翁析匀面前的时候,他都被眼前这人给惊到了。
翁析匀啊,此刻看起来就像个随时都要倒下的病人,面容如死灰,两眼都是血丝,嘴唇更是惨白没有半点血色,脏兮兮的衣服上都是灰,脸颊也是花的。
这地方就是如此神奇,就算你进来之前是意气风发的男神,可进来之后形象可能就变得跟流浪汉似的。
见到邓律师,翁析匀那暗淡的眼睛才微微亮了亮,然后邓律师先把那碗热乎乎的牛肉面递给他,还有饮料。
翁析匀的身子轻轻一震,一把抓住瓶子,拧开,咕咚咕咚就喝下了半杯饮料。
他什么都来不及说,太饿了,见到牛肉面,就如同见了救命的东西。
他狼吞虎咽的,几口就将面条吃光,还把汤汁都喝完。
这餐风卷云的速度,看得邓律师目瞪口呆……他是资深金牌大律师,入行多年,对警局里的某些作风也有所了解,他不用问都明白了,翁析匀肯定是没吃东西也没水喝,不然不会这样的。
真是令人唏嘘,大众心目中的男神落得这下场,不是亲看眼见的话,谁会信?
邓律师刚才也是看傻了,所以忘记说……
“翁先生,您的太太来了,就在外边,这些东西都是她给您买的。”
邓律师说话很轻柔,可是,听在翁析匀耳朵里却是比泰山还重。
霎那间,翁析匀僵硬不动,几秒之后才惊喜地看着邓律师,嘶哑的声音在颤抖:“她来了……她还给我买了这些……她……还是她跟我最有默契啊……”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这一刻,翁析匀眼里那闪烁的晶莹又是什么呢。处在困境中,最想见的就是自己的爱人,亲人,那种迫切的期待,那种在黑暗中仰望苍天的悲苍,太苦太深重,他就算现在放声大哭都是正常的。
可他终究是没有放声大哭,他是翁析匀,他的眼泪不会轻易流,他只会在逆境中反抗,他的眼泪只有桐一月才可以见到。
“她……是不是被拦下了?”
邓律师略显歉疚地说:“是的,陆局长说,特案特办,你现在只能见律师,不能见家人。”
“呵呵……其实我早料到了,有人要整死我,当然会想尽办法让我受罪。”
“不过,我可以给你们当中间传话的,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告诉我,我会一字不漏的转达。”邓律师对翁析匀也很真诚,两人是旧识了。
翁析匀侧过头看了看站在角落的警察……这会客室,从一进来开始就被监视的,他说的每个人都有警察在旁边听着。
这么一来,就太多限制和顾忌,翁析匀想对桐一月说的话,只能说一半。
翁析匀的手还在抚摸着牛肉面餐盒,想象着桐一月去为他买面时的无奈和焦灼,他这心里就会一阵阵绞痛。
“邓逸,你告诉我老婆,我在这里边很好,有吃有喝的,也没受罪,没人为难我。你让她要保重身体,不要为了我的事太过伤神,我暂时出不去,家里还要靠她撑着照顾好两个孩子……”
他低沉的声音,絮絮叨叨地说着,但这些话,仔细想来却是格外令人心酸。
他明明就是在受罪,没吃的没喝的,可为了不让桐一月担心,他都却要说自己好好的。
说完了这些,翁析匀那柔情的眼神也变化了,变得复杂而凝重:“邓逸,你记得一定要告诉我老婆,叫她别冲动。我的处境,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事情变得更遭。我没杀人,我不怕多关几天,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出去的,我会没事的。”
邓律师不住地点头:“没错,你没杀人,就算暂时不能出去,可最终他们也只能放了你。”
这个“他们”,邓律师和翁析匀心里都清楚,不仅是指的警察,更是指的沈蕴梅两口子。
会面时间只有十分钟,邓律师出来之后,也感觉自己的心情很沉重,仿佛头顶乌云盖日,有种无力感。
见惯了太多的案件,邓律师应该是久经沙场老成持重的,可是在翁析匀这案子上,邓律师竟然也有些挫败感,因为他觉察出了,想要整死翁析匀的人,必定是有着可怕的势力,应该是处在社会阶层的顶端了……
一见着邓律师的身影,桐一月立刻迎了上去。
“邓律师,我老公怎么样了?”桐一月的声音不自觉的有一丝哆嗦,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翁先生吃了牛肉面,知道是你送来的,他很开心,另外他也让我转达……”
紧接着邓律师就把翁析匀对他说的话都重复了一遍。
桐一月呆呆地听着,心疼不已,眼眶泛红,听完之后更是差点当场落泪。
“他骗我的,他怎么可能会过得好,在里边一定受罪了,他为了不让我担心才……”桐一月的心在绞痛,还伴随着更加强烈的愤怒。
她和他,都在这局子里,可偏偏见不到,这样的折磨还要持续多少天?他真的可以平安无事地被放出来吗?
离开警局时,桐一月感觉自己像快要虚脱了,心力交瘁,精神上的煎熬让她倍感难受。
坐上车,桐一月呆滞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她像是下了决心要去做一件惊人的事。
“薛龙,你知道怎么联系沈蕴梅吗?”
薛龙惊诧地看着桐一月:“找沈蕴梅?可是大少爷说了让我们不要冲动,他被关是暂时的,很快就可以出来……”
“不!薛龙你怎么糊涂了,那是他为了安抚我们才说的话。你想想,有人成心要整死他,权势又那么大,怎么会甘心放走他?我们必须做点什么,不能这么被动,我们要主动出击,为他争取一点机会。”
桐一月的脑子居然能这么清醒,看透事件的本质,胆魄和果决,她是一个勇敢的女战士,为爱人而战斗!
翁析匀出事了!这是爆炸性的新闻,一经报道就掀起了滔天巨浪,舆论已经炸开了锅,网上无数的网民们已经自动分成两派,罕见的口水战开启了,互相对骂的人不计其数。
这不难理解,翁析匀原本就是全民男神,他不仅是有着帅出天际的外表,更重要的是他这个人自身的经历堪称年轻一代的典范。崇拜他的人太多了,很多年轻人都将他当成是自己的偶像,奋斗的榜样。
前段时间大家还在为男神的回归而欢呼呢,这才没多久就爆出他被抓的消息,被怀疑是命案嫌疑人,这当中的反差也太大了。
以前支持翁析匀的人,这次一下子就跑了不少,但也有些死忠的粉儿坚决相信他是无辜的,看到有人诋毁他,言词恶毒,铁粉儿们坐不住了,纷纷出来声援翁析匀。
现在这社会最不缺的就是键盘侠了,躲在网络的世界里打打字就可以泄愤一下,哪怕是素不相识的人,都可能被喷个彻底。
更何况翁析匀曾是男神,是许多男人一辈子都可能到不了的高度,嫉恨他的人有多少,数不清。
现在他出了这样的事,当然会有人跳出来幸灾乐祸,也有人趁机打着正义的旗号在谩骂,实际上不过只是“仇富”的心态作祟。
铁粉儿们也不甘示弱,不约而同地在反击,这又必然会激怒那些喷子,喷子们就骂得更加不堪入耳,甚至满屏地问候人家祖宗十八代……
铁粉儿们被激起了更强烈的愤怒,还击的同时也提出了一个关键的一点……“现在翁析匀只是嫌疑人,没有确切的证据,警察都还在调查中,网民凭什么就早早就给他定罪?”
是这么个理,但可悲的是,虚拟世界里大多数时候是没理可讲的,有的人纯粹是因为心理扭曲而狂喷别人,见什么就喷什么,管你对不对,管你是谁,管你是什么事呢,先喷了再说。
外界的闹沸沸扬扬,翁家的日子也不好过。老爷子已经知道了,气得差点进了医院。
此刻,翁家又一次在开家庭会议,但是在座的人却不多,只有几个。
老爷子坐在大厅的正上方,气氛阴沉沉的,谁都知道老爷子的心情是怎样,他们本来不该在这种时候来火上浇油的,但是,对某些人来说,翁析匀出事,那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
翁静楼今天显得特别精神,他老婆还不停地给他打眼色,给他打气。
翁静楼假装咳嗽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爸,您说句公道话,翁析匀那一房,屡次让我们翁家丢脸,这次更是闹得满城风雨,翁家的颜面扫地,难道您还要无动于衷地纵容那一房吗?”
老爷子那双眼睛微微地眯了一下,脸色更难看了:“翁家的颜面扫地?这种话,是你能评价的吗?是你该说的吗?你脑子长胞了?”
被老爷子一顿训斥,翁静楼顿时有些泄气,但他现在脸皮都锻炼得很厚了,竟然一点都不会脸红。
翁玉芳在某些方面是跟翁静楼一条战线的,比如这件事,两兄妹都认为,公司里,除了老爷子,谁的股份最多,谁就是敌人。
“爸爸,二哥说得没错,翁析匀做出这种事,他根本不配当翁家的人,那一房的股份也应该被收回。翁析匀和桐一月两口子只会让家族蒙羞,凭什么反而还拥有那么多股份?您的儿女们平时并无大错,为什么待遇却相差那么多呢?爸,这不公平!”
翁玉芳也是豁出去了,知道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如果错过的话,桐一月依然还拥有那么多的股份,她随时都可能再转给翁析匀,那公司的总裁之位说不定又落到翁析匀的头上……
翁冕虽然现在是总裁,可翁静楼和翁玉芳都认为,翁冕不足为惧,他们顾忌的是翁析匀的回归,知道一旦翁析匀重新执掌公司,他们更没希望了。
道理很简单,翁冕和翁析匀,放在一起比较,翁析匀是最令人不安的因素。所以翁静楼和翁玉芳要先联合起来对付翁析匀那一房,最后只剩下翁冕了,他们觉得那更好对付。
他们的心思,在老爷子面前都是渣,都被一一洞悉。老爷子人老了可脑子不糊涂,他知道这个家里每个人的动态,知道谁有野心,谁想上位。
“你们少拿家族颜面来说事,那是你们会真正在意的吗?你们只在意自己的利益,在意自己在公司有多少股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别忘了,我是你们的老子!你们在我面前装,你们不嫌累,我还嫌碍眼!”
老爷子怒气汹汹的,但心里却是悲凉的,他想起了翁析匀,再看看眼前的一双儿女,他就觉得,翁析匀虽然脾气又臭又硬,但起码不会那么虚伪,而翁静楼和翁玉芳却一直都在自作聪明掩耳盗铃。
老爷子发火,那惯有的威仪,依然是有威慑力的。暂时翁静楼和翁玉芳都没吱声,相互看了看,交流一下眼神。
翁冕坐在旁边没说话,他就像是个局外人一般的沉默。
他清俊的容颜显得有些疲累,他今天也是在公司被一批高层们外姓股东们缠着不放,都在追问翁析匀的事。
翁冕心情不好的时候,眉宇间会流露出淡淡的忧愁,他的情绪很复杂,他不知自己该幸灾乐祸还是该为桐一月担心。
“翁冕……翁冕……”老爷子的声音在翁冕耳边响起。
翁冕赶紧回神:“爷爷,您叫我……”
老爷子在看向翁冕时,脸色稍微缓和一丝,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二伯和三姑妈说的,你都听见了?你有什么意见?你觉得应不应该强行收回?”
翁冕闻言,心头咯噔一下,露出不解之色:“爷爷……我有点不明白,既然股份已经是属于桐一月了,她如果要再转给翁析匀单独所有,那也是她的自由,您虽然是董事长,但也不能强行收回吧,法律有规定……”
翁冕还没说完,翁静楼就在旁边讥笑说:“你真是天真,你又不是第一天在翁家,难道还不明白,如果翁家想动真格的,想收回桐一月手里的股份,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在翁家,法律不一定管用。”
这意思很清楚了,一切都取决于老爷子是不是想收回,而不是有没有能力收回。股份在翁析匀手里的话,老爷子也没办法,但现在是在桐一月名下,老爷子确实可以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得到。
豪门的水很深,哪家哪户不是有些门道呢,否则怎么立足。
翁冕疑惑而又惋惜的目光看着爷爷,见爷爷没有否认,翁冕就懂了……原来翁静楼说的是真的。看来,这翁家真正的底蕴还是他没有了解透彻的啊。
翁冕不禁略显焦急地说:“爷爷,您三思啊……桐一月她不是花瓶,她是真正为公司做事的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您不也曾说过认可她在工作上的能力吗,现在如果您要收回股份,岂不是寒了她的心?”
岂止是这样啊,假如收回股份,就等于是在翁析匀落难的时候捅了他一刀,这是家人所为吗?太无情太残忍了。
老爷子思忖片刻之后站了起来,谁都猜不透这位老人在想什么,他只是冲着大家摆摆手:“今天所说的,都只是讨论,你们也不要太激动了,我这把老骨头,不想跟你们理论太久,我没那个精神……你们都回去歇着吧,这件事,我自会处理。”
老爷子说着就转身往楼上走,下边几个人都在望着他,神色各异。
管家卢裴跟在老爷子身侧,走到楼梯转角处,只听老爷子吩咐卢裴:“给万律师打电话,叫他明天上午过来一趟。”
淡淡的一句话,飘进了翁玉芳的耳朵里,她先是一呆,随即露出喜色,见老爷子走得不见人影了,她才忍不住兴奋地说:“二哥,爸爸这回是要动真格的了!”
“什么意思?”
“哈哈……没听见爸爸说要叫万律师来吗?如果我猜得没错,爸爸是下决心要强行收回桐一月手里的股份了,也就是说,这些股份说不定会分到我们这些人的头上!”翁玉芳有点激动,精神多了。
翁静楼被这么一提醒,也觉得像是看到了希望,跟老婆面面相觑,却是都笑得很深。
唯有翁冕,什么都没说,默默地走出了客厅的大门,回到自己房里去了。
他该高兴的,只要老爷子真的收回了股份,那他这个总裁之位就是更加稳固,不用惧怕将来翁析匀会回来争了。可是,为什么他却笑不出来?
他想得更多的是桐一月的处境,她如今必定是心急如焚的,她一定在想尽办法要帮翁析匀脱身,前线已经是陷入焦灼,这大后方如果再收回股份,其不等于是在背后放冷枪吗?
太残酷了,这对一个女人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她能撑得住么?
逆境会让人深陷泥潭,但也有人在逆境中爆发出潜力,发掘出自己以前都不曾了解的一面。
就比如桐一月,面对如何拯救老公这件大事,她在极度的愤怒和心痛之下,反而激发出了斗志,思维竟是出奇的清晰和敏捷。
先前她还说要让薛龙想办法联系到沈蕴梅,可是现在她却又改变主意了,因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某些关键的东西……
时间紧迫,桐一月没有犹豫,立刻给杜芹芹打了电话,临时决定先见杜芹芹,然后再考虑与沈蕴梅接触。
薛龙是跟随翁析匀多年了,他的聪明机智自然是远比一般人优秀的,但在这件事上他也赞同桐一月的做法。实际上他暗暗为大少爷感到欣慰,有桐一月这样的老婆,真是大少爷的福气。
遇到大事不退缩不恐惧,积极想办法帮助老公,勇于承担,不怕死,不畏强权……这些一个个的闪光点都是桐一月的人格魅力,是她内心的光辉在闪耀。
就在桐一月出了警局之后,杜芹芹已经出现在局长办公室了。
她看起来也是有些焦急的,更多的是迷惑。依照她那种追根问底的性格,即使是局长在面前,她也要问个明白。
“陆局,沈泽宽这个案子,疑点很多,他顶替自己的双胞胎弟弟,在故宫博物馆里一藏就是多年,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守着《万里江山图》,他是国家的罪人,而翁析匀,他发现了丢失的《万里江山图》,他是国家的功臣!但为什么,沈泽宽的罪行没有被公开,反而翁析匀却成了众矢之的?恕我愚钝,我不懂!”
杜芹芹这番质问,清晰有力,直指核心,她身上那种正义感,从她的语气和眼神就能充分体现了。
可陆局长却还是那幅不慌不忙的架势,慢吞吞地说:“小杜啊,你还太年轻,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不能凭主观去判断,更不能听信嫌疑犯的一面之词,这些还要我教你吗?你说沈泽宽是为了守着那幅画,可这是翁析匀说的,沈泽宽已死,死无对证,谁能知道真相?所以我们还在调查啊。”
杜芹芹闻言,瞬间就怔住了,细长的双眸里闪过一丝隐忍的恼怒,她不是傻子,她想想就察觉出来,局长说的话怎么听似有理,可实际却像是在诡辩。
不过毕竟他是局长,身为下属,杜芹芹首先要尊重和服从。
“陆局,您教导的,我一刻都没有或忘,可是我仔细看过案情资料,我的办案经验告诉我,翁析匀真的可能不是凶手,我……”
“行了,杜芹芹,你才办过几件案子?”陆局长突然不悦地打断了她:“我办案几十年,你这是在暗示我处理这案子不公吗?”
局长此刻声色俱厉,再不是那种和蔼的神色,而是换上愠怒。
杜芹芹只觉得耳根火辣辣的,忍了又忍才克制住没有跟局长顶嘴,但心里却是憋屈极了,满腔的窝火啊。
可谁让人家是局长呢,她只是个警员,再理论下去也不会有效果。
杜芹芹最后只能强忍着说了声:“局长,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局长兴许也是觉得自己刚才太急躁了一点,脸色又缓和了下来……杜芹芹的父亲曾是他的老上级,虽然已经英勇牺牲了,但若是陆局长对杜芹芹的态度太过冷硬,也会招人话柄的,他很爱面子。
“算了算了,小杜,你就是个直肠子,火爆脾气,跟你老爸当年一模一样的。我知道你无心,不过以后还是要注意点,局里对案子的处理,自然是有理由的,你也多学着点,这几年好好磨练磨练,我很看好你终有一天坐上刑侦科队长的位子。”
这话说得……太有水平了,典型的一个巴掌一个甜枣啊。尤其是最后那句,如果是换做别的警员听到,那可是要欢喜得紧。但杜芹芹却没有情绪的波动,只因为突然觉得某些曾经相信和信仰的东西似乎渐渐在变质。
杜芹芹不卑不亢地说:“谢谢局长赏识。我出去做事了。”
“嗯,去吧。”
“……”
杜芹芹从办公室出来,心情不但没有豁然开朗,反而更加沉重,总觉得像有根刺梗在喉咙里拔不出来。
杜芹芹心里不是个滋味啊,她原本就是负责《万里江山图》调查小组的,这案子她一直在跟着,现在画找到了,她也该有发言权,但是,这案子现在已经不属于她的职权范围了,她做不了主!
做不了主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即使不对劲,可是局里一句“上头指示”,她就无言以对了。
你再牛,你还能跟上头作对么?
无力感……杜芹芹很讨厌这种感觉。她本来就是个直来直去的人,秉公办案,是她一贯的原则。但沈泽宽这案子,她就是越想越坐不住。
桐一月他们住在警局附近的一间酒店,杜芹芹去见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两个女人在今天是第二次见到,各自的心情却是不同的。杜芹芹看起来很没精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因为感觉没底啊。
桐一月和杜芹芹面对面坐着,气氛是凝重的,所谈论的内容是无可避免的揪心。
“杜警官,虽然我们接触不多,可我有个直觉,你是个好警察,你很有正义感。所以请你跟我交个底,我老公的事,你们局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会怎么做?是真的在调查还是已经决定了什么?”
杜芹芹的神色复杂,叹口气说:“谢谢你对我的肯定,但是很遗憾,这案子如今是局长负责,外界还以为是刑侦科在管着,可事实是,刑侦科说了也不算,是局长接手。”
桐一月对于杜芹芹的说法,并不是很意外,但让她诧异的是,杜芹芹似乎很泄气?
“杜警官,你不也是一直在调查《万里江山图》的案子,难道现在你回来了反而不能参与案件吗?”
“我……”杜芹芹苦笑着,她脸上没有了平时那种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神采,只有无奈。
“实不相瞒,确实是你说的这样。我原本是怀着一腔热情回来的,可谁知道,我现在只能看一些表面资料,对于案件,一点决定权都没有。”
杜芹芹的失落,让桐一月都有些为她抱不平了,更多的是心寒……怎么办?杜芹芹的手里的权力被削弱了,还能帮到桐一月吗?
杜芹芹知道桐一月的想法,不等她再开口,杜芹芹便主动说了……
“桐一月,我是警察,职责所在,不能对你透露太多,我只能告诉你,在这个案子上,我个人是不赞同局里的做法。我不知道你接下来还有什么动作,不过……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杜芹芹惋惜的语气,说明她心里其实是雪亮的,只不过碍于身份,她帮不了太多。
桐一月心头颤了颤,面色越发苍白,眼里的焦灼越发明显:“你的意思是说,我老公可能很快会被送到看守所?也就是局里根本没有想调查案件的真相,而是已经认为我老公杀人的证据充分,要准备上报检察院了?”
杜芹芹沉默着站起来,深深地看了桐一月一眼:“我可什么都没说,这都是你的猜测,但是你很聪明你也很坚强。多保重吧,希望能有奇迹出现……唯有奇迹才能救得了你老公了。”
杜芹芹告辞了,留下桐一月独自呆滞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心里全都是激愤的情绪在奔腾!
杜芹芹最后说那几句话其实就是在默认局里对案子的处理决定。说什么还在调查中,那都是掩人耳目的,事实是局里已经上报给检察院,明天就要把翁析匀送往看守所!
办案程序是,即使先抓到了人,经过警方的侦查之后,认为证据足够,就会向检察院申请批捕这个嫌犯。检察院会再次审核调查警方提交的证据资料是否属实。假如检察院认定没有问题,证据属实,才会将案子移交法院,排期上庭。
这个期间,嫌疑人就会从警局被转移到看守所关押。那里的条件会更艰苦,甚至有嫌疑人在关押期间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畏罪自杀”。
在很多人眼中,看守所就像是半个监狱,龙蛇混杂,关押的嫌犯众多,其中不乏穷凶极恶之徒。
设想一下,翁析匀如果去了那样的地方,他还会活下来吗?一只无形的大手想要掐死他,最佳的地点不是在警局,而是看守所!
桐一月越想越心惊,睡意全无,立刻让薛龙联系沈蕴梅。今晚……就是今晚,桐一月要跟沈蕴梅对话!
邓律师说过,今天下午晚饭前,就该是翁析匀被警方扣留时间已满24小时,但陆局长却以“特案特办”的理由驳回律师要求释放嫌犯的申请,而先前桐一月试探过杜芹芹的口气,局里确实做出决定了,那么必然明天会将翁析匀送到看守所。
也就是说,桐一月只有今晚的时间可以利用,否则明早翁析匀就会被送到看守所了,他会更加危险……
这一晚注定不会是个平凡之夜,翁析匀的遭遇所牵动出来的连锁反应,比某些人想象的更加凶猛。
此时此刻,在京城的某个角落里,出现了靳楠的身影。月色下,隐约可见靳楠焦急的眼神,她内心忐忑地看着眼前的建筑物,犹豫着是否真的要进去呢?
这个地方十分隐蔽,外表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机构,但实际上却隐藏了太多复杂的秘密,也就是靳楠联系她上级的一个地点。
靳楠与翁析匀一样的是有双重身份,保密级别属于“甲级二等”,她的最高上级的保密级别是“甲级一等”。
一等于二等之间虽然只相差“1”,可是权限却是相去十万八千里。如果不是极为特殊的情况,靳楠是不可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
她为什么而来?
当然是为了翁析匀。那是她的搭档,如今身陷险境,她无法做到袖手旁观,她觉得假如自己不出一点力的话,她会于心不安的。
犹豫一会儿还是打定了主意,靳楠走进了这座低矮的建筑。
一开始进去只是出示了证件,但是到了地下室负一楼时,却是要经过三重关卡的严格检查,一再确认身份之后才得以进入会客室。
靳楠是第三次来这个地方,每次来都会感到无比压抑,会不由自主的紧张。
她的心理素质比有些男人还强悍,但这里太特殊,好像有种沉重严肃的气场围绕着,让人做不到轻轻松松。
靳楠坐在椅子上,这安静的屋子只有十平米,没有窗户,只有一张小小的桌子。
她不停地搓着双手,局促地看着门口,焦急等待的人,终于在半小时后进来了。
门一开,靳楠在见到来人时,立刻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站得笔直的,恭敬地望着对方:“组长好!”
这位中年男子衣着端正,神色严峻,黝黑的皮肤,脸颊处不平整,有浅浅的细密的小坑,是小时候出水痘时留下的。
组长抿着唇,似是已经猜到了靳楠的来意,并没有惊讶,只是冷静得瘆人。
“组长……”靳楠心急,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截了当地说:“翁析匀的处境不妙难道我们真的不采取行动吗?”
组长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肃穆的神情说:“靳楠,你比翁析匀更先加入我们,还记得你进来的第一天,我对你说了什么?”
靳楠愕然,心想您说了那么多,我要全部再重复一次吗?
“那天,在你离开之前我说的什么?”组长补充了一下。
靳楠瞬间明白了,脸色变得僵硬,咬咬牙说:“我记得,您说,当我选择这条路,就意味着随时都要准备牺牲自己。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如果没有上级的允许,不得暴露身份……否则就是对国家的背叛……”
“很好,你都记得。那么你今天来,还有疑问吗?你无非是希望我们能出手将翁析匀解救出来,可你想过没有,既然我们到现在还没行动,那就说明不是出手的时候,你来也是白跑一趟。”组长这公式化的口吻,感觉像是在背章程。
靳楠闻言,那只放在桌子下边的手,紧紧地攥成一团,眼底露出几分焦虑:“组长,您说得我都能理解,但我不明白,什么时候才是应该出手的时机呢?有人想要整死翁析匀,这是明摆着的,难道我们就看着翁析匀被关进看守所吗?一旦真的关进去,恐怕就是凶多吉少,没命出来了!”
靳楠有点激动,一时间语气没留意,组长的脸色越来越沉:“靳楠,注意你的身份,你是在跟谁说话?”
靳楠被组长这么一训斥,蹭地一下子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我错了,组长!”
组长不禁摇摇头,微微一叹。略带惋惜地说:“靳楠,你是我看好的人,你很优秀,但我希望你脑子清醒一点。从选择这条路开始就该明白我们要的是什么。如果今天换做是你处于翁析匀的境地,我们还是会这么做。因为……假如不能依靠自己脱离目前的困境,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那就是能力被高估了,更不值得我们出手,懂了吗?”
原来,这才是重点!
好狠,好残酷!为了不断地考验翁析匀的能耐,组长他们不惜眼睁睁看着翁析匀身处险境,除了是避免惊动某些人,还有个原因就是……锻造精英。
简单一句话,你的能力有多大,与你得到的重视程度是成正比的。你无能,谁还会搭理你?可如果你超能,那便会得到特殊待遇。
靳楠终于是明白了,心里不由得感到拔凉拔凉的……是啊,组长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那是处在组长的位置所要考虑的,他们没错,只是现实很让人寒心。
靳楠不再多言了,苦笑一声,无奈地说:“我确实是不该来的。”
她该离去了,这里太压抑,她此刻急切地想要出去透透气。
只是,在走到门口时,组长将她叫住……
“靳楠,我再提醒你一点。不要脑子热,谨记,搭档是搭档,不是你的伴侣。”
靳楠的背影蓦地一僵,却是没有回头,只响亮地回答一声:“是!”
她都不敢去看组长的眼睛,只因为组长是神级人物,不但有权威,更有一种让人无所遁形的气场。她怕此刻再看一眼都会心慌。
可靳楠也有一句话不吐不快。在关上门之前,她忍不住侧着头,低声却又坚定地说:“我相信翁析匀不会坐以待毙的,他会想办法自救,既然你们要考验他的能力,那就等着看他怎么给人惊喜吧。”
组长默然,缓缓靠在椅背上,自顾自地低喃:“但愿他不会让我们失望吧,我也期待着一个超级精英的崛起。”
这屋子里恢复了平静,片刻之后,组长抬手在桌子上按了一下,这看似普通的桌子就立刻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平板电脑,屏幕上出现的人,只组长的上级。
“赫军,有什么事吗?”上级说话就是十足的威严,几个字而已,即使隔着屏幕都能散发出一股泰山威压一般的气质。
组长的名字叫赫军。
“报告,沈蕴梅和薛常耀夫妇俩目前看起来还是在照章办事,他们要求从尸检处领回沈泽宽的遗体进行火化。另外,翁析匀的妻子桐一月,今天下午已经到了京城,她肯定会有所动作,需要阻止她吗?请指示!”
上级听了赫军的报告之后,略一思索,沉声说:“不必阻止她,只需要密切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您的意思是……”
上级忽地神色一变,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微笑:“赫军啊,难道你不想看看翁析匀和桐一月这对夫妻的默契到了什么程度吗?连我都有点好奇,桐一月究竟能怎样帮助他的老公脱困。要知道,这回是那个人在出手想整死翁析匀,除非我们行动,否则翁析匀就是死路一条。一个必死的局,他怎么走出来?”
赫军不禁连连点头:“您说得对,其实我也好奇来着,只不过我没有您看得那么远,我目前还没发觉桐一月有什么本事能真的帮到翁析匀。”
上级就是上级,眼界和眼力都高人一等。
“呵呵……赫军啊,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瞧一个能为爱情不惜牺牲的女人她可能展示出来的潜力。好了,我们拭目以待吧。”
“……”
两人的这番话,若是被外人听到,一定会无比震惊。若是桐一月听到,则必定会气得冒烟儿……原来自己老公的性命在这些人眼中就只是一个考验的目标吗?这些人的能力那么强大,却在作壁上观,明知道翁析匀没有杀人!
翁析匀出事了,且是牵涉到命案,虽然有很多人在踩他,在幸灾乐祸,但还是有人会积极地为他奔走。除了桐一月和薛龙,还有邓律师,靳楠……这些人都都闲着,各自去做到自己最大的努力,但最后是什么结果,谁都预料不到。
《万里江山图》的消息是被封锁的,是机密,不允许被泄露。只有当上头认为时机成熟了才会对外公布。所以外界现在只知道翁析匀是嫌疑犯,却都不知道他才是功臣啊。他太冤屈了!
这幅画被上头取走之后就没有动静了,被送到秘密的地方进行修复,完成之后才会重新返回故宫,它的老家。
晚上9点钟,桐一月联系上了沈蕴梅。
沈蕴梅在电话那端直接开骂,完全没有一点风度,比泼妇还泼妇。
“你老公杀了我父亲,你还有脸给我电话?你怎么不去一头撞死算了?怎么,想求我放过你老公?你想都别想!我父亲死得那么惨,我诅咒你老公的报应早点来,他应该被打去十八层地狱!”这后边还有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脏话。
桐一月气得脸色煞白,愤怒在心头肆虐,如果沈蕴梅在她跟前,她一定会上去开撕!只是沈蕴梅很狡猾,根本不会跟桐一月见面。
但桐一月也不是有勇无谋的,她竟岔开了话题:“沈蕴梅,你好像忘记一件事,我父亲是桐民翰。”
桐一月竟然提到了她的父亲,这话听起来好突兀,但是,却起到了一点效果,沈蕴梅那个泼妇居然沉默了,不吱声了?
桐一月不傻,为什么会突然提到父亲,因为她在赌……赌父亲知道某些秘密才导致了他被追杀多年。赌这是幕后的黑手一大心病。
确实,沈蕴梅似乎被戳中了什么,竟然在沉默一阵之后停止了骂声,但却否认说:“你搞错了吧,我可不认识你父亲。”
“呵呵,是么……”桐一月料到她会这么说,当即也不把话说得太满:“我父亲躲起来了,因为怕被人追杀……可是他现在年纪一天天老去,人的脑筋似乎也是越来越犯晕,指不定哪天就会对我说出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话说到这里,桐一月还故意装出抱歉的样子:“真是不好意思,我好像偏题了,想说我老公的事儿,却扯到我父亲身上去……”
桐一月知道,沈蕴梅一定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她不能彻底挑明,她还聪明地选择了一种含糊的说法,试探沈蕴梅,同时又让对方拿捏不准她是否真的知道那些秘密。
如果桐一月现在能看见沈蕴梅的脸色,那一定是很难看的,尽是一脸狠毒,而桐一月又说了:“我老公没杀人,所以我希望他能平安无事地被放出来。经过这件事,他也会知道老实待在家里别乱跑了,乱七八糟的事儿,他不会再搀和。但如果他有事,那我就不能保证什么时候我父亲会在网络上发表一些惊人的言论,我想那是你们不愿看到的吧?”
威胁……桐一月居然在威胁沈蕴梅。确切地说,是透过沈蕴梅来威胁她旁边的那个男人。
桐一月这番话的意思就是……我老公如果没事,那就算了,否则她就会将她父亲所掌握的秘密公诸于世。
真的有秘密吗?是什么秘密?其实桐一月根本不确定,她现在是被逼无奈,只能赌一把。
沈蕴梅冷笑说:“莫名其妙,听不懂你在讲什么,无聊!”
说完,沈蕴梅就挂电话了,但是,她那边却远不是那么平静的,因为事实是,桐民翰真的掌握着天大的秘密,只不过,他的那一段记忆有些模糊,他自己都无法确定究竟是真的经历了还是做梦?
可敌人不知道他的记忆是模糊的,敌人以为他还记得很清楚,所以多年没放弃追杀。
挂断电话之后,沈蕴梅气急败坏地将手机摔在了地毯上,怒视着眼前的男人:“你说怎么办?你都听到了,桐一月在威胁我们!而我们至今还没能将桐民翰铲除!连他现在躲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我当初怎么会嫁给你的?如果不是我一时迷惑,我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步!我王家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所以你这辈子来讨债,所以我父亲就死在那颗毒药之下!你怎么不说话,你说话啊!”沈蕴梅情绪激动,死死揪着男人的衣领不放。
可是,问题来了,沈蕴梅刚才说的什么?自称“王家”而不是沈家,这不是她抽风说的,那又是什么原因?
她面前的男人就是她的老公……前任国安局局长,薛常耀。
这个卸任后就待在自己家里深居简出地生活男人,家门口还有守卫日夜保护,而这些守卫员都是上头为他安排的,可见他的身份多么重要,即使卸任都依然是重点保护对象。
别看薛常耀曾身居高位,但是在家里他就是个“妻管严”,耳根子软。
可奇怪的是,平时那个怕老婆的男人,现在却是两眼阴冷地看着她,抓住了她的手腕,痛得她大叫:“我的手要断了,放开我!”
沈蕴梅露出惊恐之色,她从未在老公身上见过这么可怕的眼神,阴森森的恐怖。
薛常耀眼里迸出骇人的寒光,不顾老婆吓得脸色都变了,他只是沉沉地说:“你脑子犯糊涂了吗?桐一月说的话你也信?如果她真的掌握了桐民翰所知道的秘密,你早就被抓走了,还会在这里吗?动动脑筋,别成天一惊一乍的。一切照原计划进行,你别对我指手画脚,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别管,除非有我的吩咐。”
这气势,哪里是一个“妻管严”?这分明是一个发号施令的掌控者,并且言语间充满了对沈蕴梅的嫌弃。
沈蕴梅呆滞地看着自己的老公,突然间发觉这个与她结婚了30多年的男人,一下子变得好陌生……他不是一直都很温柔的吗?他不是家里都知道的“妻管严”吗?怎么这一刻,她在他身上看到的却是冷漠无情和对她的厌恶。
他这是要翻天了啊?沈蕴梅彻底凌乱了,到底是他本性如此还是他一时气话?
薛常耀已经甩开她,走上了楼梯间。蓦地,沈蕴梅这才回过神来,冲着他的背影说:“你站住!我问你,你当初是为什么会娶我的?你是什么目的?”
薛常耀闻言,停下脚步,冷冷地回头,居高临下睥睨着她:“你现在才想起来问,不觉得太迟吗?你不笨,你想想不就明白了?如果你不是王家的人,你有什么值得我费心思的?”
薛常耀留下这几句高深莫测的话,回书房去了。
沈蕴梅呆若木鸡愣在原地,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尤其是最后那句……
王家……原来沈家本是姓王,后来为了掩人耳目才改了姓沈,改的时间可以追溯到沈泽宽幼年的时候了。
王家有什么巨大的价值吸引了薛常耀?沈蕴梅顿时感到浑身冰凉,她不愿相信那是真的,但他说的话还犹在耳际,提醒她,那不是幻觉,那是事实。
沈蕴梅知道自己的家族牵涉到怎样天大的秘密,而她最不愿面对的就是老公因为这个秘密而娶的她。可现实却告诉她,就是如此。
原来老公不是在结婚之后才从她口中知道王家的秘密而是早就知道了……早到什么时候?必定是在一开始追求她的时候。
太可怕,沈蕴梅哆嗦着,眼里的惊恐中多了痛苦之色,最后面无血色地跌坐在沙发上,抱头大哭。
这个可恶的女人,此刻也显得挺可怜的。父亲死了,现在她却又要面对残酷的真相……薛常耀,她的老公,是为了王家的秘密才会追求她的。30年来,她一直都活在一个骗局里!
她以为自己很了解老公,她以为自己有个幸福的家庭,而这一切都是假象。薛常耀,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能隐忍这么多年,一件事情他从30年前就在布局了。这份心思,太耸人听闻,非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王家的秘密是什么?该有多么惊世骇俗才值得薛常耀倾尽一生去筹谋。
沈蕴梅特别想念自己的父亲,她知道父亲之所以会自杀,是为了守住那许多的秘密。但如果沈泽宽在天之灵知道薛常耀原来竟是那般狼子野心,沈泽宽只怕是死都不会瞑目的。
翁析匀被关在警局里,夜深了也未能成眠。深刻的思念在骨子里肆虐,加上还有对两个孩子的想念,精神上的折磨和煎熬才是他最大的痛苦。
他多想带着桐一月到他母亲的墓碑前,告诉他的母亲,那幅画已经找到了!
他想抱着孩子,想听孩子的声音,想看孩子的笑脸……但是他深陷困局,无法挣脱,就连听一听桐一月和孩子的声音都成了一种奢侈。
翁析匀此刻比他下午的时候看起来更加憔悴了。原本他的身体就有很大的问题,现在还要被关起来,身心交瘁下,他更是难以打起精神。
走道上的灯光透进来,很刺眼,翁析匀缩在角落里,如木偶一般不动,出神的样子,没有了以往那种强势无匹的气息,有的只是令人心疼的脆弱。
翁析匀本来是抱有一线希望今天下午能出去的,因为到了24小时,警方如果没有确凿证据,就该放人了。
可他等到了现在也没能出去,警方说了,证据足够,检察院已批准逮捕。
他知道,他即将会转去看守所。
事情远比他想象的更糟糕,赫军他们还真是不打算出手管这件事了,而他除了见律师,做不了其他的事,还怎么自救?见律师的时候还有人监视着,很多话都不能说,要想自救,机率几乎等于零。
普通的食物,在这个时候对翁析匀来说都是极度珍贵的。因为那是桐一月的心意啊。
翁析匀拿出一个小瓶子,看看里边还有多少,这是霍韦医生给他的特效药,警察最先是没收了的,可是邓律师代表翁析匀提出的要求是要保留这瓶药。
陆局长最先是不相信翁析匀所说,还将这药专门送到法医那里检测,结果证实这是一种对嗜睡症有特别疗效的药。
陆局长不得不把药留给了翁析匀,否则,翁析匀可能又昏睡过去了。
思绪凌乱的他,坐立不安,一会儿又站起来走几步,一会儿又在地上坐着休息,心乱如麻。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被关着,这说明桐一月和邓律师他们已经失败了,救不了他。
那么,翁老爷子呢?
翁析匀曾思考过这个问题,据他所知,翁家在京城里是有人脉的……只可惜,这次想要整死他的,就是那个隐藏在背后的黑手,权势太大,即使翁家倾尽全力也不见得奏效。
翁老爷子前半生从政,后半生才经商,他的一切都是以家族利益为前提的,所以,他也不会为了翁析匀而让翁家招惹到一个天大的麻烦以至于遭遇到毁灭的危机。
为了家族的生存,翁老爷子或许是不会有动静,任由翁析匀自生自灭了。
好悲哀,这就是大家族的无情,必要时甚至可以舍弃一个曾经为家族做出巨大贡献的人,无论你曾多么重要,只要你惹上那种麻烦,家族便只能明哲保身。
翁析匀不愧是翁老爷子的孙儿,很能洞悉老爷子的心态,他猜想的也比较接近。
明天就要被送到看守所了吗?翁析匀手里拿着一个矿泉水瓶子,这是他刚才喝光的。是下午桐一月为他买来的。
另外还有些食物,放在塑料袋里,他也吃了一点,现在他就望着这些东西出神。
满满的心痛,满满的激愤,无处可说,被困在这牢笼里,感觉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前路是迷雾,迷雾还掩盖着悬崖。
从翁析匀决定追查杀害母亲的凶手时,他就知道这条路充满了荆棘和艰险,所以他在跟桐一月领证之前就已经跟律师交代过了,为她和孩子留下了后路。
他永远都是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可他也是人,总会有一天力不从心的时候,就像现在。
翁析匀沉溺深深的痛苦中,这个刚强的男人也快撑不下去了,就快要失去斗志了。
陷在深渊里挣扎,无力时就会选择放弃。翁析匀难得有这么软弱的一刻,他突然在想,是不是早就该妥协了?是不是就该终止对真相的追求?那样,他就不会到今天这田地啊。
翁析匀现在就是在胡思乱想,最后终于是熬不住,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梦,梦到桐一月和孩子,还有父母,有朋友兄弟,还有那些明明可以把他救出来却偏偏不出手的人……
已经是早上7点钟了,外边早该天亮,一会儿之后也该是守卫的警察换班的时候。
外边走道上的两个警察在说话,其中一个还伸出脑袋看了看翁析匀,见他紧闭双眼,警察也只是冷冷笑了一下。
“小洲,你这两天累得够呛啊,熬夜守着他,不过很快你就轻松了,一会儿9点钟,我和大庆他们就会把他送到看守所。”
原来那个负责晚上看守翁析匀的警员,叫小洲。
小洲嘿嘿一笑:“其实我也没那么累,反而觉得挺带劲的。你想啊,里边关的可是翁析匀,大人物啊,我这种小警员还能有这么个经历,回家跟我女朋友说起的时候,她都特崇拜我,让我很有成就感啊。”
另外那个年龄稍大的警员拍着小洲的肩膀说:“你也太嫩了,你刚来警局不久,见识得还太少。咱这里关过的大人物可真是多啊,一个翁析匀也不算什么,反正他也快翘辫子了。”
这个警员说话的本意是想贬低翁析匀,可是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小洲顿时惊愕:“你说什么?翘辫子?”
“咳咳……”这位警员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但偏偏他就是个大嘴巴,爱显摆爱得瑟,于是又忍不住说:“翁析匀这号人物很快就会消失了,你要知道,咱们可是警察,什么样的大人物进了这局子里,那都不还得咱们管着、关着么?”
小洲觉得同事说得很有道理啊,他也聪明地没有去追问为何同事会说翁析匀这号人物快要消失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两个粗心大意的警员在谈话的时候都不知道翁析匀其实全都听了去。
翁析匀虽然还没睁开眼睛,但他的一只手却是攥得特别的紧,额头上青筋暴跳,那一道浅浅的疤痕也跟着微微牵动……
他内心的愤恨已经达到一个临界点,他差点就要破口大骂出那个黑手的名字了。
早在翁析匀遭遇游轮爆炸再到被救,那之后他就调查到了一些突破性的线索,再加上赫军找上他时所说的那些话,他知道自己苦苦追寻多年的幕后黑手是谁了。此刻他也知道是谁想要害死他。
对方显然是按捺不住了,想要在他离开这里,被送往看守所之后就先下手为强。对方不会傻傻等到法院开庭的,由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目的……整死他!
蓦地,翁析匀脑子里灵光一线,心底一个声音在大叫:“不对!”
哪里不对?刚才两个警员的谈话中,那个说翁析匀快要翘辫子的人,说话的语气十分得意和肯定,但他是警察,他将人送去看守所之后就不是他管了,凭什么他可以那么有信心地说翁析匀快要死了呢?
翁析匀越想越觉得或许自己的思路错了,敌手根本不是想等他进了看守所才动手除去他,毕竟看守所里的人比这警局里多,想要在里边整死翁析匀,难度比在警局还大。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这是个死局,“死”在哪里?何时死?
思来想去,唯有一种可能……想到这个可能时,翁析匀瞬间感到背脊发凉,浑身都紧绷了。
明眼人都觉得翁析匀进了括他自己也那么认为。但是,或许抱有这种想法的人都错了。看守所不是最佳的下手地点。最佳的下手地点应该是在……从警局去看守所的路上!
对,没错,一定是在路上,否则那个警员不会那么信心满满地说。
太卑劣了!翁析匀闭上眼睛大约一合计就能想到从警局到看守所的路上,有好几个地方是适合下手的。
满腔的怒火在疯狂燃烧,求生的本能,对活下去的强烈渴望,使得翁析匀昨晚那些颓废的情绪都在顷刻间消失了。
他不是个胆小怕死的人,然而他对这个世界有牵挂,他有老婆有孩子有兄弟有亲人,他怎么能死?他的使命就是揪出那个黑手,告慰母亲在天之灵,他还没完成这个执念,他怎么能死?
太多的事还没做,他还想和老婆孩子一起去环游世界呢,他还想到老了都能陪在桐一月身边笑看儿孙满堂呢……
斗志在汹涌,无数的画面在脑海里闪现,最终汇聚成三个巨大的字……我要活!
翁析匀蹭地站起来,冲到门口,抓住铁条大声喊:“我要见律师!我要见律师……”
这还是一大早的,警局里安静得很,这么突兀地传来翁析匀的大叫,显得格外响亮。
小洲很窝火,不耐地说:“嚷嚷什么啊,这才7点15分,这么早,你见什么律师!”
翁析匀赤红的眼眸发出幽光,阴森森地说:“我再说一次,我要见律师!我要立遗嘱不行吗?是不是连立遗嘱都不可以?你们是警察,凭什么剥夺我作为一个公民的权益?”
这话说得又狠又巧,先前小洲从同事说漏嘴的时候就知道翁析匀活不了多久了,从这里出去之后可能就要死……
而现在翁析匀说要立遗嘱,小洲是新来不久的警员,一时间他也懵了,想想还是给局长请示一下吧。
陆局长接到汇报时,也跟小洲一样的想法……反正翁析匀的时间也不多了,他也许自己预感不好,想要立遗嘱,那就,让他立吧。
翁析匀找的这个理由真是绝妙,陆局长竟然同意了让翁析匀现在见律师。
真要立遗嘱就要抓紧了,因为9点就要送去看守所。
当翁析匀得知警察会通知邓律师的时候,他不但没有放松,反而越发感到沉重……这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如果成了,还要看计划的第二步是否能实现。
最惊险的是,时间太紧迫,9点钟就要从这里出发,也就是说,翁析匀的大计,他的第一步浑然第二步计划都必须在9点钟之前完成!
一个多小时,翁析匀能做什么?外边焦灼着想要援救他的人,又能做什么?
此时此刻,一夜未能安寝的桐一月,正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她昨晚在跟沈蕴梅通过电话之后就给翁老爷子打了电话,但得到的答复竟是……如果翁析匀连这道坎儿都过不去,就不配当他翁盛荣的孙儿。
这什么歪理?桐一月气得挂了电话,然后又接到乾昊的来电……乾昊这家伙其实也暗中做了些事,甚至为了想帮助桐一月而差点被他老爸赶出去。
但这一次,乾昊都只能表示,他无法救出翁析匀。因为他们的敌手太强劲,并且还有大人物肯为那个幕后的人卖命。所以才会造成翁析匀现在的险境。
乾昊很担心桐一月,他想飞来京城看看还能帮什么,可桐一月在电话里也婉拒了。
清楚自己面临什么样的敌手,桐一月便更加明白,没人能帮得了她。
深深的恐慌笼罩着桐一月,她不得不承认,她试图用来威胁沈蕴梅的筹码,无效了。对方或许是在赌她拿不出桐民翰掌握的秘密,也或许是对方被逼得太狠了才想要不惜一切代价整死翁析匀,就当是拉一个陪葬的。
桐一月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就快要八点了,她都快接急疯了!
就在这个万分危机的时刻,桐一月接到了邓律师的电话,告诉她,翁析匀一大早就要求要见律师。
出于直觉,桐一月预感到有些翁析匀的举动有些不寻常。这才7点多呢,这个时候见律师,该不会是他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交代?
猜测归猜测,桐一月现在还只能等着,邓律师去见了翁析匀之后就会和她联系。
她坐不住,急忙叫上薛龙和程松,赶去警局外边等着。
邓律师也是个难得的在这种时候没有放弃翁析匀的人,他从接到电话,赶到警局,前后不过用了半小时的时间,可谓是飞速了。
凭着敏锐的职业触觉,邓律师也觉得翁析匀此刻的举动肯定不简单,所以他必须尽快赶来。
这次邓律师是在拘留室那里见到的翁析匀,隔着门上的铁条,他看到翁析匀比昨天还更加憔悴。
小洲负责监视,不忘提醒一句:“有什么事就赶紧交代,局长说了,你们只有20分钟时间。”
邓律师也是暗暗在叹息,冲着翁析匀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你……”
“我要立遗嘱。”
邓律师蓦地一惊,神色复杂地看着翁析匀……遗嘱,他说要立遗嘱?
翁析匀重重地点头:“是,你没听错,我要立遗嘱。内容就是……我在家那边的私人律师,他手上有一份文件是我立的遗嘱,如果我遭遇不测,就让我老婆照那份遗嘱说的去做吧。我所有的家当都留给她的……”
这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大问题,但仔细一想,问题可严重了。因为翁析匀这番话,说了不还是等于没说么?又不是重新修改遗嘱内容,为什么要叫邓律师来?你这不叫立遗嘱好吗?
似是而非的,小洲又在旁边哈欠连连,困得不行,就等着下班呢,也没留神去分析翁析匀说的话里有什么异常。
邓律师开始也是一呆,可他毕竟是金牌大律师,脑子十分灵活,他就装作没事的样子,只是在点头。
翁析匀从邓律师的眼神里看出,对方意识到他的反常了,这太好了!
“邓律师,遗嘱的事就拜托你了,还有就是……我很想念我的老婆和孩子,麻烦你转告我老婆,让她告诉儿子,等爸爸回家之后还会和他一起玩我们最爱玩的游戏,记住啊,一定要原话转给她……谢谢。”
翁析匀这番话,饱含了太多的期许,更包含了“生”的希望。那仿佛不是在说“谢谢”,而是在说“我的命,有一把是掌握在你手里了。”
邓律师此刻内心惊骇,他能断定翁析匀一定是在这段话里加入了某种暗示,而这种暗示,只有桐翁析匀的老婆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么隐晦地通过律师来传递出消息,不用问,必定是关系到翁析匀生死的大事。
邓律师偷瞄了那警察一眼,见小洲没有说话,邓律师才转过头看着翁析匀,郑重其事地点头说:“放心,我全都记下了。”
邓律师走了,翁析匀像是虚脱了似的跌坐在地,望着那冰冷的铁条,他只能在内心祈祷……第一步,见律师,传话,已经实现,第二步就看桐一月能不能领悟到他的话里暗藏的玄机。
那即是玄机,也是他的生机。
邓律师出了警局就看见了桐一月,他将翁析匀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桐一月听。
尤其是后边那段话,显然是翁析匀藏有深意的,邓律师也没漏掉一个字。
桐一月他们听完都感到迷惑和焦急,翁析匀怎么要强调说他很想念孩子,想回家后跟宝宝玩他最喜欢的游戏。
这到底是翁析匀想要表达什么?
本来时间就紧迫,距离9点钟越来越近了,桐一月他们心急如焚,突然还接到这么一个谜题,一时也没能明白。
“宝宝喜欢和老爸玩的游戏是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桐一月嘴里喃喃自语,可就是想不出来。
薛龙也在使劲地回想,程松也在团团转,邓律师只能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干瞪眼。
几分钟后,桐一月猛地一拍脑门儿:“我好笨,我打电话问宝宝就知道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啊,这话顿时让大家都看到了希望,没错,翁析匀要表达的意思注意就在那个“游戏”,否则在这么艰险的时刻,他干嘛要让律师转达这个?
而游戏是什么,翁析匀也暗示了,宝宝才知道啊!因为有警察在旁边监视,所以翁析匀只能这样隐晦地说了。
桐一月立刻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没想到接电话的刚好就是宝宝。
这小家伙一听到妈妈的声音都差点哭了,但是又很开心地大喊着“我好想月月!”
桐一月鼻头一酸,强忍住眼泪,赶紧地安抚一下宝宝然后问:“儿子,现在妈妈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忙……你平时跟你老爸最常玩的游戏是什么?快告诉妈妈!”
桐一月因为紧张和激动,声音都在抖,宝宝也不会知道自己的答案竟是关系到救老爸性命的。
宝宝想了想说:“最常玩的游戏就是……他总是爱叫我用布缠着两根铁条,用一根木棍插在中间转啊转啊……我每次都转到好累,他才让我停下来。可是月月,这个游戏好无聊啊,他真幼稚……”
宝宝还嘀咕了几句,但是电话那端的桐一月已经惊喜地大叫:“妈妈知道了,儿子,妈妈爱你!你真是我和你爸爸的宝贝,乖乖等我们回家,乖啊……”
桐一月挂了电话,神色比先前兴奋多了,将宝宝说的话又重复一遍给其余三个人听。
“我懂他的意思了,他和宝宝一起玩的游戏,其实就是一种很简单但是很实用的逃生游戏,电视里也演过的……他通过律师转达给我的话,是在告诉我,他现在需要一根棍子……不管是木棍还是钢条,我们必须马上送到他手里!”
桐一月的话,使得三个男人恍然大悟,纷纷露出喜色,可是紧跟着,一个棘手的问题就来了……怎么送到他手里?
邓律师刚才从警局出来,他再进去也见不到翁析匀了,警察不会让他再去见的。再说了,就算他将棍子带进去都无法交给翁析匀,有警察监视着呢。
桐一月情急之下,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容……杜芹芹!
“薛龙,程松,你们快点找棍子,我要立刻打个电话,这个人可以帮助我们。”
桐一月急匆匆地吩咐,这个时候,无形中她就成了营救的主力了。
现在时间是8点15分,要救人,已经是迫在眉睫!
桐一月没有犹豫,急忙拨通了杜芹芹的电话。
这个时间,杜芹芹正在赶来上班的路上,到了警局附近了,突然蓝牙耳机里传来了手机铃声,她接了起来,还在一边开着她的摩托车。
杜芹芹在听到桐一月提出的请求之后,脸色大变,还带着一点恼怒:“桐一月,我说你是疯了吧?我是警察,你竟然要我帮你做这种事?”
难怪杜芹芹会生气,她一听就知道桐一月要干什么……拜托她带一根木棍进去给翁析匀,她身为警察,当然知道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帮助翁析匀逃跑么,她怎么可能会同意!
桐一月料想杜芹芹的态度会是这样,可她没有办法,现在只能赌一把。
“杜芹芹,你听我说……我老公曾经向我透露过一件事,你父亲的死,或许是另有隐情的,可能有人蓄意要害他,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吗?”桐一月原来是因为这个才敢打电话给杜芹芹的,否则她哪来的筹码?
杜芹芹果然懵了,震惊之余,却也没有失去理智。
“桐一月,你现在急着救你老公,所以你说的话,我不会相信。”
“杜芹芹,我没有骗你!我要救我老公,可是我说的话也是真的啊,难道这些年你都不怀疑你父亲的死因吗?牵涉到《万里江山图》的人,死了还算少吗?你父亲当年负责这案子,难保不是因为查到了什么线索而引起了别人的杀心。如果你肯帮我把木棍带给我老公,我保证,只要我老公能活着,他一定会告诉你更多关于你父亲死因的线索……”
每个人都有软肋,杜芹芹的软肋就是对父亲的死耿耿于怀,其实她不是没怀疑过,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可现在桐一月却说翁析匀提到了这件事,那必定翁析匀是知道点什么的。假如翁析匀死了,杜芹芹父亲的死因兴许也跟着被埋没了。
杜芹芹沉默,她确实意动了,她动摇了,她脑子里有两种意见在挣扎,斗争着……怎么办,她是警察,不能知法犯法,但她也是一个警察的女儿,她有责任查清楚父亲是怎么死的……
杜芹芹在犹豫,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桐一月都快崩溃了!
杜芹芹到警局的时候是8点25分……是的,她从接到桐一月的电话后,10分钟就赶到警局,也就是她的犹豫只持续了10分钟不到。
杜芹芹把摩托车停在了警局后边的车位,然后从一道小门就去,没走几步就出现一道紧闭的大门,要从这里通过,就要用到门禁卡或者是输入密码才行。
杜芹芹用一张小小的门禁卡刷了一下,门开了,她径直走到底再拐个弯……再走过去就会经过拘留室,那是关押翁析匀的地方。
杜芹芹手里还提着她的早餐,热乎乎的豆浆还有一碗热干面,闻着都香喷喷的,让人很有食欲。
她看到前边出现了小洲的身影,很轻松地打招呼,小洲见到美女师姐,顿时就笑开了。
“杜姐,这么早。”
杜芹芹一脸轻松的神色:“不早啦,是你下班晚。”
小洲闻言,无奈地说:“是啊,我都困得睁不开眼了,就等着一会儿他们把人送走,我就可以回家睡大觉了。”
说着说着小洲就连续打了两个哈欠,确实很疲倦的样子。
杜芹芹关切地看着小洲,露出同情的目光:“啧啧……你也真能熬,从昨晚到现在都没休息,辛苦啦。”
杜芹芹是同行们公认的警花,她对着小洲这么关心,笑得那么亲切温柔,小洲又是个年轻小伙子,哪里禁得住杜芹芹的“美人计”,一时间被这美丽的笑容给煞到,傻笑着。
杜芹芹笑得越发妩媚,一双充满神采的眼睛凝视着小洲,她心里却是在鄙视自己……此刻我的脸好僵,这样笑,太不符合我的风格了!
“咳咳……小洲,还有一会儿你就要交班,也不差这点时间……这儿有豆浆和包子,你拿去外边坐着吃,我帮你盯着。”杜芹芹的声音更加柔和了,小洲听得骨头都快酥了,平时哪见过师姐这么亲切的,他受宠若惊啊。
小洲感觉自己像是被电到似的晕乎乎,没有多想什么,就接过了杜芹芹手里的早餐:“师姐……你真是太贴心了。”
杜芹芹轻轻地拍着小洲的肩膀:“别客气,都是同事,互相照应是应该的,快去吃早餐吧,吃了就有精神了。”
但小洲还是有点顾虑的,下意识回头看看,迟迟没挪动步子。
杜芹芹心里那个急啊,窝火啊,不禁暗暗腹诽:“难道我魅力不够?不然这个小周干嘛还傻站着不走。”
“小洲,你不放心我替你看着啊?太小看我了吧,不就是个嫌疑犯么,哎,算了算了,我一片好心,你不领情,真是……”杜芹芹不悦地嘀咕几句,转身就要走。
“师姐……”小洲急忙叫住她,尴尬地说:“我没有小看师姐……行,那就麻烦师姐帮我盯着一下。”
杜芹芹暗喜,却是不动声色地点头,看着小洲转身走了,她才稍微松口气……还好这小子没有起疑心,不然这事儿就办不成了。
杜芹芹四下看看没人,蹭地一下子窜到拘留室门口,手抓着铁条,看见翁析匀正用一种“你来了”的眼神望着她。
杜芹芹在这一瞬间突然产生一种感觉……翁析匀这个人真是太神奇了,他凭什么被关在这里都可以办到他想做的事,一切都像是按照他设定的程序在走,步步惊险却是终究达成了。这个男人的智慧太可怕。
杜芹芹的脸色一秒变得充满鄙视,还故意大声说:“喂,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干嘛?做给谁看啊?你就不能打起精神吗?你可是翁析匀,你不是很拽很酷吗?哈哈,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她嘴上说得很难听,可是她的一只手却从包包里拿出了一个东西,倏地丢进门里去了。
门上的铁条之间有间隔,她又是背对着监控器的,所以她的这个动作不会被看见。
杜芹芹扔进去的就是木棍,但她还继续在叨叨,忽地又压低了声音快速说了一句:“木棍上有记号。另外,我的摩托车车牌是……”
说完之后,杜芹芹慢吞吞地转身,走了几步,靠在墙上,掏出手机玩儿。她站的位置很巧妙,刚好能挡住监控器的视线,使得翁析匀接下来的异动不会那么快被发现。
翁析匀拿到木棍,就等于是看见了求生的希望,他原本已经精疲力尽的身体,一下子又奇迹般地滋生出一股力量。
从他脑子里的一个念头到转变成现实,他在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经历的煎熬是成倍的,他也没有把握一定能成功,直到刚才杜芹芹扔进去了木棍。
翁析匀狠狠扯下衬衣的两只袖子,用矿泉水将布条打湿,缠住铁门中间两条平行的铁条,打个结再从中插入那根木棍,然后使劲往顺时针方向转动……
此刻的时间是8点50分!楼上局长办公室里,几个负责送翁析匀去看守所的警员正在听候局长在出发前的最后指示。
在求生的本能下,翁析匀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很快就听到“咔”的一声,两根铁条断了!
翁析匀大喜,侧着身子钻了出去……就在这一刻,杜芹芹也佯装惊诧地转过头,监视器里看不见杜芹芹对翁析匀说什么,但几乎同一时间,翁析匀对着杜芹芹举起了木棍,冲着她打去……然后杜芹芹就晕倒在地。
当然不是真的晕了,是她对翁析匀说:“快打我!”
翁析匀那么聪明的人自然知道怎么做了,举起木棍,没有真的用力,杜芹芹也是假装晕过去的。
翁析匀跑向后门,就是杜芹芹先前进来的那个地方。路线和后门的密码都在木棍上,翁析匀看一眼就记下了。
这一切,说起来慢,但实际发生的整个过程太快了,几分钟的时间而已,翁析匀就脱困,从后门打开的一秒,狂奔出去,一眼看见杜芹芹说的那个车牌的摩托车……对了,他刚才在杜芹芹假装晕倒的时候还“很幸运”地捡到了她掉落的车钥匙。
警局的前后门都是有警察看守的,有铁栅栏限制车辆通行的。
这时门卫警员看到翁析匀开着杜芹芹的摩托车冲了出来,大惊失色,急怒之下拔枪,但翁析匀手里的木棍用处太大了,猛地朝对方一击,枪被打落在地,同时陆局长也正带着人赶到!
“翁析匀你敢跑!”
“站住!”
“……”
翁析匀头都没回,不顾一切地开着摩托车冲出去,几个警察也上了车在穷追不舍。
翁析匀对京城的路线并不熟悉,现在是分秒必争的逃亡时刻,他没有时间去研究地形,只能随机应变,一边开着车狂飙,一边在想着怎么摆脱后边的追兵。
警察都要抓狂了,发现翁析匀跑了的时候,一个个都吓得胆颤,死命地去追,这一路上好几次差点发生车祸,虽然是开着警车,但马路不会认人的,开太快的话,随时都可能出危险。
可是为了抓到翁析匀,警察也是豁出去了。
翁析匀的车技超高,开足了马力,那摩托车仿佛要飞起来了一样,在公路上时左时右灵活而快速地躲闪和超越着其他车辆,有时甚至是侧着从护栏边过去的,有时还从两辆车的缝隙间穿梭,只差那么一丝丝就要撞车的……
太惊险刺激了,这一幕,让路上的许多司机都目瞪口呆……妈呀,这不是电影里才见过的画面吗?怎么今天一大早竟然亲看看见了?
翁析匀一秒都不敢怠慢,只恨不得能再快点再快点!
但是,这样的情况看似他暂时有优势,却是后患无穷,因为警察一定会通知其他同事,尤其是就近的交警,一起来协助追捕翁析匀。
也就是说,公路就算你车速再快,下一刻你都可能遇到突然冒出来的警察在前边拦截你!
也许换做别人就会在公路上死磕,但那是愚蠢的做法。此刻的最佳做法是什么,翁析匀已经了然于胸。
翁析匀知道自己必须立刻改变战术!不能再耗在这公路上!
这是斗智斗勇争分夺秒的时刻,没有大智慧大胆魄的话,必定会摆在警察的围捕中!
翁析匀虽然在狂飙,但他随时留意着周围的一切,当他看到前边出现一个天桥时,他瞄到那里就是一个地铁站!
这意味着什么?人多啊!
翁析匀几秒就下了决定,猛地来个急刹车,停下、跑!
他不跟警察在公路上追逐了,因为那样多半是失败的下场,他唯有借助人多的地方才有希望脱身!
翁析匀跑上天桥的时候,警察也追上去了……警察下车,像飞毛腿似的狂奔去追。
这种时刻就是一种极端的考验,稍有不慎就完蛋!
天桥很长,人很多,翁析匀跑到中段时还回头看了一眼警察,然后就见他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一下子跑到天桥的右方,纵身一跃!
下边是什么?是公路啊!全是车啊!跳下去不是等于自杀吗!
追来的警察见到这一幕,惊骇到极点,发疯似的跑过去,狂喊着翁析匀的名字……
翁析匀怎么可能会轻生会自杀呢,当警察跑到天桥中段,看见的是翁析匀站在一辆公车的顶上,正朝警察挥手……他在笑,胜利的微笑。
警察在这一刻真是要气得吐血了,他们被翁析匀引到这里,原以为翁析匀就是走投无路要被抓到了,谁知道翁析匀竟是跳到了公车顶上!
“该死!”警察都忍不住被气得头晕的。
“混蛋,这小子肯定是警匪片看多了才会想到这招!”
“他简直是不要命了,敢从这里跳下去,他是疯子,疯子!”
“……”
是的,翁析匀现在就是个为了活命而不惜一切的疯子。他刚才那一跳,太危险了,如果公车的速度再快那么一丝丝的,他就落不到顶上,他会落到公路上,被车流碾压得粉身碎骨……
可有的时候,人唯有豁出去不要命了,才可能保住命。
置之死地而后生,翁析匀算是又一次体会到了。
若不是迫不得已,他何尝愿意这么做?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把尊严看得那么重,如果不是被逼急了,他怎么会选择逃跑?他原本也是想等着能够被放出去的,可事实太残酷,警方都认定他杀人的证据确凿,检察院都批捕了,他就要被送去看守所了,还可能在去看守所的路上就被人做掉了……
如此绝境,他不得不暂时放下尊严,当一个逃跑者,先把命保住再说。
假如连命都没了,他还谈什么沉冤昭雪?还谈什么一家团聚?
尽管这么做,所带来的后果就是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会认为翁析匀是畏罪潜逃,更会认为他是真的杀人了才会害怕,才会逃跑。
可现在翁析匀管不了那么多了,唯有出此下策来自救一把,剩下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了。
警察追捕失败,翁析匀彻底逃出了警察的视线,这件事,汇报到局子里,陆局长勃然大怒,正在办公室里拍桌子大发雷霆。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人跑了,你们顶多是被撤职,可我却要担责!我真没想到你们一个个都是草包!饭桶!嫌疑犯在警局里都能跑出去,丢脸丢大发了,丢到外星球去了!”
“气死我了,亏你们还是警队的精英,你们遇到一个翁析匀就没辙了,你们怎么没羞愧得死!”
“这下要怎么跟上头交代,你们来教我啊?啊……”
“……”
陆局长在咆哮,声音好大,门外边都能听见了。警局就跟地震了似的,每个人都战战兢兢。这几个警察站在局长面前,不敢吱声。
陆局长指着那小伙子的鼻子怒骂:“陈小洲,你擅离职守,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给我滚!滚回家去,没我的允许,不准来上班!”
陈小洲就是那个负责看守翁析匀的警员,此刻是满腔的委屈啊,快哭了……
“局长……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滚!还要我再重复一次吗?滚啊!”局长气得抬脚就踹了过去。
陈小洲吓得后退一步,然后一扭头,一溜烟儿就跑了。局长叫他滚啊,他不跑的话,等着挨揍么。
另外还有几个男警察是先前开车出去追捕翁析匀的,这时候也都是灰溜溜的表情,一个劲地骂翁析匀太狡猾。
陆局长怒不可遏地低吼:“我不想听狡辩!你们能力太弱,这是事实,别尽找客观原因,你们几个抓不到一个,还好意思跟我叫苦?他狡猾,你们几个人加起来还不如一个他,你们真该回警校再学两年!滚!滚出去!”
“……”
这脾气,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很难想象局长会发火的时候这么劲爆,就跟怒金刚似的。
那几个男警察无言以对,被训斥得哑口无言的,苦着脸离开了办公室。
终于清静一点了,办公室里只剩下陆局长和杜芹芹。
杜芹芹已经“醒”了……从“昏迷”中苏醒,然后就被叫到这里。
杜芹芹见识了陆局长发火的样子,只觉得头皮有点发麻,暗暗为自己祈祷……
陆局长狠狠地瞪了杜芹芹一眼,关上办公室的门,然后,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看着杜芹芹。
局长没骂人?杜芹芹不禁诧异,怎么自己不会被骂吗?她应该是被骂得最凶的一个啊,因为翁析匀逃跑时发生在她眼皮子底下的,是她的“疏忽”。
杜芹芹被局长这种怪异的眼神盯得发毛,心里七上八下的,好一会儿才听局长慢吞吞地说:“杜芹芹,你说我该怎么处分你?你故意把小洲支开,几分钟之后翁析匀就跑了,你敢说跟你没关系?”
“别以为你晕倒了就能撇清,你那点伎俩,在我眼里根本就是渣!木棍怎么来的,你怎么跟我解释!”
局长的威严,常年在位养成的,动真格了,那是相当瘆人,一个眼神就能让你心惊胆战!
更何况杜芹芹确实是在这件事上充当了至关重要的角色。
杜芹芹心里是慌,但表面上还得装作镇定,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陆局,我真是冤枉啊,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木棍,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啊。对了,那个邓律师不是给翁析匀送过吃的吗,那些零食里边可能就藏着木棍呢,您看啊,监控器里能看到翁析匀逃跑所使用的木棍其实很短嘛,要藏起来也很容易,对吧……嘿嘿……”
杜芹芹这笑得有点心虚,她推给邓律师,其实并不是想害人,因为她所说的只是一种可能,而邓律师肯定有办法为自己辩解的。
陆局长愣了愣,面色微微缓和了一点,却是长叹一声:“杜芹芹啊杜芹芹,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你这番说辞,你觉得有说服力吗?”
“我……”杜芹芹语塞,她当然知道没说服力,可还能怎样呢,总不能直接承认吧。反正她就是咬死了不认,局里顶多也是处分她,不会将她入罪。
“杜芹芹,你父亲曾经对我有提携之恩,所以我或多或少对你会比对别人更上心一点,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能力我知道,你的脾气我更知道。我给你的忠告是,脑子清醒一点,我不想看到有一天你被关在拘留室里,你懂吗?”
陆局长这番话到是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了,少了几分怒火,多了几分关怀。
杜芹芹愕然地看着局长,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错觉了,局长的意思是在警告她,但也是在告诉她,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吗?她竟然会没事了?
事实上,她才是最大的漏洞,只要追究下去,她就会现原形,但局长竟然暗示不会追责?这太出人意料了。
杜芹芹还在发呆,局长已经挥挥手:“下去吧,我想静静。”
杜芹芹似乎明白了什么,恭敬地冲着局长深深地鞠躬,这才转身……
走到门口时,杜芹芹又不死心地回过头,眼神变得很复杂:“陆局,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说。”
“您……为什么会派小洲去守着翁析匀?小洲来警局的时间那么短,还是个新人,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您是怎么想的呢?”杜芹芹说话的时候竟然还调皮地眨眨眼。
陆局一脸尴尬,却还要佯装严肃地说:“这个问题,我就当你没问,你走出这个文,最好也忘记你曾经这么问过我。有些话,必须烂在肚子里。”
杜芹芹的眼睛亮了,虽然她没有得到局长正面的回答,可是,聪明之间有时不需要说太清楚,一个暗示或默认便已经足够。
杜芹芹忽然觉得心情轻松了很多,美丽的脸蛋浮现出久违的笑意:“局长,谢谢您!”
这一声谢谢,是发自内心的。因为杜芹芹从陆局的反应就能断定,她没猜错,陆局之所以会派小洲看守翁析匀,其实就是在“放水”。
派一个经验不足的警员去接手如此重要的任务,不是局长失策,而是故意制造这么一个弱点的。至于翁析匀能不能利用上,最后的结果如何,那就要看翁析匀的本事了。
这仅仅是一线防守弱势而已,并且也有可能小洲根本就不会出错,另外,假如翁析匀没那个头脑,就算派个扫地的去看守,或许他都出不来。
所以,一切的过程,何尝不是一场特殊的赌博呢?陆局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派去的小洲,是有人示意还是他的意思?这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警局里发生的巨变,桐一月和薛龙他们都知道了,此刻正躲在车里欢呼着,狂喜着……逃跑,并不是那么可耻的事,审时度势,有时是必要的求生手段。
只不过有点遗憾的是翁析匀脱困的路线是经过警局的后门,如果走前门的话,能看见桐一月的。但走前门,他也出不去,所以杜芹芹是选择将警局的后门留给他逃生。
翁析匀跑了,现在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是生是死。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冥冥中自有注定,翁析匀的存在就是为了向那些阳光下的灰暗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