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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平镇的日子,是萧离唯一的记忆。
那里的人,那里的事,虽然未必全是好的,但他内心深处依然怀念。然而此刻,他心中的感觉无可言喻。记忆中的每个人,都好像是假的,都不是先前那个样子。
南风,胖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无可厚非,但不代表可以接受。他清楚的记得英寡妇,半老徐娘,颇有余韵,婀娜的身影……
他骤然想起在凉州时候,那个除夕夜,那个胡人酒家,那个蒙着面纱却总觉身影熟悉的老板娘……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在想什么?”红泥看他脸色难看,眉宇之间似有杀意溢出。
萧离冷笑,大悲寺已在面前。老和尚正冲他笑,又是一个熟人——不空。
“你来了?”
“我来了。”
不空像是早知道他要来,特意在此等他。
两人上次相见,还是在太平镇,九公那个破落的小院。其实并不算太久,但他已不是当时的他,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了这里。
“当日,你说让我来圣京。其实当时,我并没想过要来。”萧离说:“现在回头看,好像被人推着似的,身不由己的走到了这里。”
不空说:“万法皆是因缘,今日是昨日果,也是后日因。有些事我不很清楚,但师兄知道,你或许可以问师兄。”
萧离上前一步:“大师不会骗我吧,许多事,我自己都没想明白。”
不空笑道:“身在局中,你当然想不明白。随我来……”
他领着萧离,绕到后山,山路崎岖,隐在林中。
大智禅师已许多年没有下山,以禅破道,前无古人。大智说:“若走前人的路,定然无法超越前人。”
不空最不明白的也是这点,师兄如此执着破境,大违佛家要旨,又怎能参透大道。他心里想着,又听红泥在后面低声对萧离说:“你莫名其妙来这里做什么,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不空回头说:“此处不是神宫,亦非武阁,女施主大可不必担心。”
说话间山路已到了尽头,一路阶梯向上,直到山峰。
不空说:“上去吧,师兄就在禅台,你若心有疑问,师兄或可解释一二。”
萧离虽有点不信,但大智禅师佛门大德,或真能解开他心中一些疑惑。而且,这是意外之喜,他本就为难如何得到手札。今日心血来潮,只是想进入大悲寺一观,却没想能遇到不空,还能见着大智禅师。无意之中,似乎踏出了第一步。
萧离踏上石阶,红泥跟在他身边,轻声对他说:“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可我会陪着你,算是报答吧。”
萧离笑而不语,走不到十个阶梯,红泥说:“你有没有觉得奇怪?”回头一看,不空已不知去向。又说:“和尚不在了?现在只我们两人,你可以告诉我为何要来大悲寺的原因了吧?”
萧离说:“我早告诉你了,拜佛求愿来的。”
“那是骗江都王的鬼话,也要用来骗我。”
这时,又上了十个台阶,红泥突然停住。
“怎么不走了?”萧离说。这才发现红泥脸色苍白,且喘着粗气,额头也冒出汗珠,山风吹来,绣发粘在额头上,颇有些云雨之后的媚态。
“怎么了?”
红泥吸一口气:“我早觉得怪,是这石阶,我迈不动脚。”
萧离丝毫没有感觉,就说:“你该不会是中了武阁的毒吧?”
“我能中毒?”红泥白他一眼:“况且,你以为武阁像你那么没有格调么。这石阶像有一股吸力,每迈出一步,都要费好大的力气。起初只是隐隐有这种感觉,可这最后几步,几乎耗去我全身功力。”话刚说完,身子终于没了力气,连仪态也不顾及,干脆躺在阶梯上。
她这么一说,萧离也生出疑心。他也觉得迈步稍显沉重,但想着自武阁出来,两条腿走了六七里地,又跟着不空绕了那么远的山道,腿上酸麻疲惫也是自然。但细细想来,自己修为还虚,体内先天真气与天地之气联动,无需刻意,便能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绝不会因这一点路程就会疲惫。
方才心绪不宁,这时静下心来,才感觉这石阶之上天地之气异常,仿佛从天而降源源不断的压下来。石阶往上,有白色雾气浮动,他本以为是山间水汽,现下看来,应是天地之气太过于浓郁。
这不是一道普通的石阶,或许是个阵法,能将天地之气凝聚过来。这并不奇怪,自己所修的《大涅盘经》就能做到这一点。
萧离按住红泥后心,真气缓缓输入她体内。不过片刻,脸色就缓了过来。
“你下去吧。”萧离说:“石阶之上,天地之气密压,越是往前越是厉害。也不过二十阶,你就受不住了,再来二十阶你非得吐血不可。”
“这么奇怪。”红泥说:“太古怪了,你也不要上了,我们一起回去。”
萧离摇头:“我想见见峰上的人,或许他真能解开我心头的疑问。”
红泥真心忍不住了:“到底什么事,让你非要上去不可。我可是把莫道的下落也告诉你了,武阁拿命逼我,我都……”
萧离用手一托,一股柔力送出,红泥身子升起,轻飘飘的落到石阶前。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怎么说。
永远不要和女人解释什么,因为永远也解释不清。
萧离继续向前,步伐愈加沉重。他数着阶数,直到了五十阶,天地之气的压力之大,不亚于一个还虚境高手全力一击。他本以为大悲寺之所以难闯,是因为有不空和尚和大智禅师两位天地合道。但脚下这道石阶,远比武阁的三道楼可怕。
《大涅盘经》心法运转到最极致。一边爆出真气抵住天地之气的压力,一边运转空灵一式,将天地之气强纳入体,亏了他所修的功法,不然五十阶已是他修为的极限。真不明白,这石阶是否是给人走的。以他的修为,也只能上到五十阶,真要走到尽头,岂不是要天榜前十的人物才有可能。
又上十阶,天地之气如大海波涛,一浪一浪的打过来,从头顶,从背后,从身前,从任何一个方向。那种被挤压,被冲撞的感觉,难受的像是下一刻肠胃都要爆出来似的。
空灵一式运转极致,却始终无法抵御这种压力。更糟的是天地之气强行入体,已经不受他控制。每一寸经脉都在暴涨,四肢百骸仿若断裂,忽地气血逆行,气海之内所有先天之气依脉上冲……
这感觉他熟悉,那时他真气盈冲,几乎失却神智。是竹之武与他硬拼三式,耗掉体内爆窜的真气才得以无事。
想及此,立刻凝神敛气,一式天龙吼,体内暴涨的天地之气肆意宣泄,石阶前方立刻白雾涌动,被劲气冲开一条口子。随即又是一式天龙舞,既然不能一步一步走上去,那就直接飞上去……
人如游龙,带着龙吟咆哮,身形旋转,带动天地之气,石阶之上仿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他落下,以为已站在山峰。可觉得脚下柔软,竟是身处一片雪原……
幻境!
萧离立刻明了,是像血玲珑那样的幻境。
若是按照独孤无我的猜测,血玲珑幻境,乃是一头黑龙神识不灭,凝聚而成。若是用人来看,便是神游境。那么眼下的幻境呢,莫非大智禅师已破境神游。
雪原孤寂,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的。
若如他所想,这幻境乃是大智禅师神识凝聚,那么大智禅师也应在幻境中。于是他放声大喊:“晚辈萧离,求见大智禅师!”他觉得声音已经够大了,可就是传不出去,连自己也听不到自己的叫喊声。
远处出现两个黑点,是两个人。萧离飞身过去,那一刻,他从未如此震惊过。这两人,竟是胖屠和南风。
胖屠还没那么胖,南风还是个十五六的小姑娘,两人似是看不到他的存在。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只听胖屠说:“就这里吧?”
南风说:“胖叔,你这法子真的有用。”
胖屠说:“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借助这万年不化的冰山雪原寒气,即便不成功也能抑制住。”
南风担心的说:“胖叔,我怕……”
胖屠说:“不用担心,拿来吧!”
南风从怀中掏出一个乌木盒子。萧离知道,里面装的是血玲珑。只见胖屠伸手,盒子自动打开,血玲珑蓦地浮现,缭绕着血色一样的红光。
南风赶紧后退几步,血玲珑像是有生命似的猛地飞向胖屠。
胖屠大叫一声:“来吧,你想吞了我是么……”他浑身冒起黑雾,霎时间已看不到人。血玲珑泛着血光,在黑雾中晃动。
不知什么原因,看着胖屠的模样萧离莫名的恐惧起来。他从未如此恐惧过,哪怕面对死亡,也未有如此的感觉。
这不是他的恐惧,这是血玲珑的恐惧。
血玲珑散发着血光,那血光变成一丝一丝的,被黑气缠绕着……
这景象让他想起了上师舍利。他顿时明白了,胖屠竟是在吸取血玲珑精气。是呀,从某个层面讲,血玲珑和上师舍利是一类东西。不同之处在于,前者是神识凝聚,后者是修者一身精气所化,都是玄妙无比,玄之又玄的东西。
胖屠疯狂咆哮,他好像也很痛苦。
南风大声喊:“胖叔,不要勉强……”
胖屠说:“我已快被它控制心神,若无法把它逼出,即便破入神游境,也将失去自我。”
胖屠狂叫一声,俯身一掌拍在雪地上。大地震动,远处的雪山也因这震动发生了雪崩。
雪崩就像洪水似的漫过来,雪原之上开始浮起一层白气,像云又像雾。以胖屠为中心疯狂飞聚过来,一瞬间幻化成一把巨刀,自天空飞下,刹那间缩小如巴掌大小,直刺入胖屠后背……
胖屠大喝一声:“破!”全身黑气骤然缩回体内,胸前射出一道黑丝白雾的刀影。劈向血玲珑……
血玲珑刹那间红光大盛,迎着黑丝白雾的刀影撞了上去。这一刻,黑白红三色的光一闪而逝,但却耀人眼目,仿佛这个世界就只有这三色的光。天地间出现一股奇怪的波动,好像一切都静止了……
黑色白雾的刀影被血玲珑撞成两截,一截回到胖屠体内,一截坠落远处。血玲珑像颗流星般飞向胖屠,可以看的出来,胖屠已十分虚弱,再无力抵抗。
南风划破手掌,一团鲜血洒向血玲珑,血玲珑顿时散去红光坠落下来。南风飞身上前,打开木盒正好落在其中。
她上前扶住胖屠。
胖屠喘着气说:“终究还是败了。”
南风说:“胖叔,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机会。”
“机会?”胖屠叹息:“我等不及了……”
不远处突地一声爆裂,闪过红白黑的光,好像是雪崩之时从冰山之上坠下的寒冰。
胖屠眉头一皱,说:“扶我过去看看。”
爆裂之处不远,两人走过去的时候,只见一块巨冰碎裂,里面冻着一具尸体。
萧离心里一紧,那尸体正是自己。
胖屠说:“这少年不知死了多久,被冻在冰山上。哼,说不定也是天都的人。”忽地兴奋道:“对呀,我也可以把自己冰封起来,以这千里冰山雪原的寒气,压住心头的杀意。”他一脚跺在雪地上,立刻现出一个深坑。只见他坐在深坑中,也不知练的什么功法,身上散出白气,没过一会儿便结出厚厚的冰。
南风双掌齐出,掌力激起无数雪花把胖屠掩埋。她神色紧张,独自一人坐在雪地上,过了有小半日,抬头看看天空。又低头看着不远处的尸体,然后走过去,轻声说:“你什么时候死的?”
她好傻,一具尸体如何与她聊天。
南风再拍出几掌,掌力击出一个雪坑。然后去拉尸体的手,看的出来,她是想把尸体埋了。
她一摸到尸体的手,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