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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离一声闷哼,好在已靠近城头。红泥伸手扒住城墙,用力一拉,两人翻身落下,终于站上了城关。
山道上的骑兵正在往后撤退,眼下再往前攻击,已经没有意义。
萧离直起身子,正看到退却的骑兵和正在城下望着他的娜扎。她手里握着两把短弩。萧离看的清楚,果然是陨星弩。
红泥看他肩膀中了弩箭,江湖女子就是暴力直接,握住就要拔出来,萧离立刻阻止:“不要动,是陨星弩。”她也知道陨星弩的厉害。
娜扎双手举着陨星弩,冲萧离晃了晃,然后哼哼一笑,勒转马头离开。
萧离出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金奢狸走过来,说:“不,还没有开始。”
放下绳索爬下城关的勇士有五百名,回到城关还可以喘气的只剩下六十四人。地上躺着三十具尸体,他们拼着最后一口气爬回城关,安心的闭上了眼睛。因为相比于死在外面的伙伴,他们是幸运的。那些人已经被乱马踩的面目全非,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乌鸦和秃鹫正在啄食他们。
萧离从城头走下来的时候,六十四人跪在地上。
他们本来必死,所有人都这样认为。不是不能救,而是救不得,他们自己也很清楚。
战争,本就不是救人的,而是杀人的。
萧离看着这些人,他们没有一个完好的,只有伤轻伤重的区别。
“起来!”萧离说。
六十四人没有一个动作利索的。
萧离说:“若是连死也不怕的人,就无需怕任何东西,更不用向任何人弯下自己的膝盖。”
“我们只是感激王爷救命之恩,王爷千金贵体,不该冒险救我们这些贱命。”
“救你们的原因很简单。”萧离说:“因为我是人,你们也是人。”
这些得活的兵士却都听不懂他的话。
都是人,这是没错的。可人与人生来就不相同,命贵命贱,是人类永远逃不脱的宿命。自古至今,都是一样的事实。哪怕改朝换代,天翻地覆,又有多少人能够挣脱命运的枷锁。
也许,在某个时候,你以为不一样了。但不用二十年,更不用三十年。命运的巨轮转动,每个人还是要回到自己的位置,重复着早已重复了上万年的悲剧。
金奢狸站在他身边:“你应该自责,若不是你突来河口,便不会有这一出。我的亲卫甲字营五百儿郎,也不会只剩下这几个人。”
“错在我么,若不是你开城出来,他们何至于冒险。”萧离说。
“我是去救你。”
萧离哼一声:“以我的修为,需要你救?难道你不知道我的手段,还是野利仁来了,你想见上一见呢?”
“你——”金奢狸抬手就要打。
萧离啧啧两声:“忍住吧,你打不过我的。”
金奢狸气炸,愤怒转身离开。
萧离冷哼:“你们若有怨有恨,就对着她吧。一个女人,却如此心狠,少见。”想了想,又说:“也不少见,今天就见了两个。”的确,娜扎比金奢狸更狠,好像越美的女人,心就会越狠些。
红泥拉着他离开,进到房里,金奢狸正在观看沙盘。沙盘上有山有城,应该是河口一带的地形。虽只是一个两尺见方的格子,但地形高低,城池河流一览无遗。河口城关依山而建,一条大河穿过。萧离心道:这就是结了冰的那条。大河以东是开阔的平原,几座城镇点缀,其中有座大城。插了个旗子,写着“掖城”两个字。
金奢狸看着沙盘沉思。
红泥看着萧离肩头的弩箭:“这就是陨星弩?我听说只有明将军的三千魔卫,才有配置。”
萧离心想:如果你知道一把陨星弩值多少银子,你就不会奇怪了。
陨星弩的弩箭造型奇特,带着风线,速度又快,准度又高。而且箭簇有倒刺。一旦射入人体,想要拔出来,就要连肉带骨。倘若不拔,血就会沿着弩箭的风线不停往外流。无论前者后者,反是中了陨星弩的,若然不死,也是重伤。
好在萧离中的是肩头,而且箭簇刺入皮肤时,身体随即生出感应,护体真气自然运转,所以弩箭只是没入箭簇,并未入骨。
红泥把弩箭处的衣服剪掉。这陨星弩真够厉害,隔了这么厚的衣服,再加上真气护体,却还能射入肉中。
“还好没有没入骨头,要不你这膀子就没了。”红泥说着,想要上手去拔。
萧离立刻阻止:“要顺势,弩箭有倒刺。”
红泥说:“顺势就要入骨,要把骨头穿个洞么。拔出来,顶多些皮肉而已,比伤了骨头强。”
萧离有点疑虑,沈川讲过陨星弩的特性,但红泥说的好像也没错。
“你不信?”红泥说,她突然拉开衣领,露出肩膀和半个胸脯。只见她肩膀一处伤痕,像是那里有一块肉被挖掉了似的。萧离倒是更注意她半个胸脯。
“看到了么?”红泥说,把衣领拉上去:“和你一样,只是当年我不知道那就是陨星弩。猛的用力去拔,就成了这个样子。”
萧离心想:你们这关系可够复杂的。
金奢狸静静看着两人,没有说话。
有人送上伤药,正是得活的六十四人中的一个。先对金奢狸说:“小姐,药来了。”金奢狸低下头继续观察沙盘。那人又走到萧离身前:“王爷,这是上好的伤药,止血快,恢复的也快。”他看一眼萧离的伤:“没有入骨,伤无大碍。”
花惜冷笑,陨星弩的伤,从来不会是轻伤。
萧离问:“你叫阿狸小姐,不称她为将军?”
那人说:“卑职金歌,是亲卫甲字营的统领,也是金家的家将,所以称小姐。”
萧离点头,正想说话,却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用来红泥用一把小刀,在他伤口处划开皮肉。红你说:“划开皮肉,拔出弩箭时才不会把皮肉带出来。”她说的很有道理,只是看着鲜血汩汩流出来,心里就有点慌,而且确实很痛。
“忍住。”红泥说,随即又划了一刀。
萧离疼的直咬牙,手上总想抓一点东西。他其实可以抓住椅子的,却把脑袋一下顶住红泥肚子,另一只手却抓住她大腿内侧。红泥身子晃了一下,却也没有挣开。她有经历,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痛苦。
连着划了六刀,把伤口划出一朵花来。
萧离喘着粗气:“太疼了。”
红泥说:“这还不是最痛的。”伸手握住弩箭,轻轻转动,把箭簇上棱子对准划开的伤口,轻轻的,缓慢的往外拔。她怕用力猛拔,反而伤的更重。现在痛是痛了点,却也是创伤最小的办法。
只是太过折磨人,这哪是疗伤,比受刑还难受。金歌在一旁看着,都觉得脑袋疼。萧离鼻子里发出低沉的呻吟声,脑袋想要钻进红泥肚子里。红泥大腿被他抓的生疼,却也能理解他。
弩箭终于拔出来,即便这么小心,还是带下一块肉来,鲜血像涌泉一样冒出来。金歌随即把伤药按在伤口上,就像堵窟窿似的。血止不住,渗透伤药,金歌再抓一把按上去,用力压住。
红泥后退一步,拨开萧离脑袋,估计大腿内侧已经青紫了。她看着手中的弩箭,优雅细长的箭身,箭簇是六棱倒刺。工艺材质都是上乘,不沾鲜血,哪怕是刚从体内拔出来,也光彩照人。
和她当年中的弩箭一样。她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年那一箭,竟是娜扎射出来的。
血止住了,伤药果然有效。金歌给他包扎伤口,这种事情,那两个女人绝没有他在行。萧离擦掉额头的汗,只听红泥说:“江湖有言:三千魔卫可屠神,这陨星弩连你也避不开,确实可怕。”
萧离说:“可怕的不是陨星弩,是用陨星弩的人。”
红泥哼一声:“你自找的,不在凉州享福,非要跑来河口。”
萧离说:“我要去圣京,非要带上你不可。我若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身边,那可大大的不妙。你又不是不清楚,我有多离不开你。”
红泥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倘若她不在,萧离脑袋里额噬神姬又在作乱,确实没人能帮他。
金奢狸哪里知道这些,就觉危机方过,两人就打情卖俏起来。萧离也就罢了,本就是个混蛋,红泥却不是这样的人。
萧离冷笑看着金奢狸,说:“是她逼你来的么?”
红泥说:“我欠阿狸一条命,肯定要帮她。”
萧离说:“这下好了,我帮你还了,你跟我走。”
红泥摇头:“此间事了我才离开,而且我也要报仇。我不是个好人,却是个有良心的人,你要逼我么?”
萧离说:“你不要忘了,很快就是月圆之夜。”
红泥却是嫣然一笑:“月圆之夜,我在房里等你。”
金奢狸虽然看不上萧离,一点夫妻感情也没有,却也觉得过份。尤其是红泥,身为朋友,这等同于无耻背叛,而且是女人最不能忍受的那种。她干咳一声,两人好像此刻才意识到她的也在。
红泥走过去,沙盘她也看不懂,只是问:“很困难么?”
金奢狸说:“娜扎带的全是骑兵,没有攻城器具。出兵河西走廊很可能不是策划已久,而是临时决定的,所以才没有准备这么妥当。他们现下退回去,是在等待后续的人马。多则五日,快则三天。等他们大兵整顿聚齐,我想就是大战开始的时候。”
红泥对战争一窍不通,问:“你有多少把握。”
金奢狸指着面前的沙盘,说:“河口一带地势狭窄,背山临河,虽然河面结了冰,现在已不能算是险阻。但这一带地势不适合大军展开。八部联盟加上党项叛军。约有三十万人。她必然会分兵两路,一路取凉州,一路攻河口,双管齐下。”
这时萧离也走了过来,肩头还疼的厉害。他看着沙盘,说:“如果人家不兵分两路呢?”
“她有足够的兵力,可以同时攻击两地。”金奢狸说:“我河口守兵五万,凉州守兵两万。现在大河结冰,绕过河口关,大军越过大河直取凉州,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凉州城池坚固,防务全备,当年天启帝攻城,围了一年也没能拿下。娜扎很清楚,他们的时间不多。大军作战的物资全在掖城,离此处不到两百里。况且若真是三十万大军,掖城囤积的物资,也不能支撑半年。若战事拉长,凉州未能攻下,到时候大河冰融,大军如何退回河西走廊。西北卫十万大军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真到了那个时候,三十万大军没有粮草,只有尽数灭亡这一个结局。”
分析的很有道理。但萧离却觉得哪里不对。战争,必然是出其不意的好,就像高手相争。每一招,都不应该在对方的计算内。
金奢狸看他一脸不屑的样子,便问:“你有高见?”
萧离看着沙盘说:“是凉州好打呢,还是河口好打。”
金奢狸想了想,说:“河口。河口两面环山,一面绕河。若是平时,便只有城关前那条山道是唯一进攻的路线,但现在大军可以越过大河,将河口团团包围。但还是那句话,时间。现在是腊月,二月开春,三月冰融。也就是说,娜扎若用兵河西,就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内,必要拿下河口才行。有我坐镇,她休想如愿。”
萧离看向红泥:“你要跟我走,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圣京。”六月之前,他要去大悲寺拿到《七月手札》交给影子。
红泥说:“我们为何不留下帮帮阿狸,等此间事了,我再陪你去圣京。”
萧离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金奢狸冷冷道:“走吧,我不需要任何人帮。”
红泥吃惊的看着她。金奢狸又说:“你们只是两个人,能帮上多大的忙?”
萧离点头:“她说的很有道理。”
红泥无语,一个修为已经到了还虚境的人,竟连一个女人的气话也也听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