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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刚泛白时,陈嘉沐发起热来。
陈清煜一晚没睡,听她呼吸声变重,伸手往她额头上探,滚烫的皮肤贴着他的手背。
“皇姐?”
他在陈嘉沐耳边轻声唤,用余光看,只见到她面上的一滴泪。
“我想……回家……”
好像是这么一句话。
陈嘉沐的声音太小,陈清煜也不能保证自己听对了。他的皇姐像是被魇住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没办法,陈清煜的胳膊跨过她去拉床边的椅子,从床上挪下去,再用椅背撑着,拿小桌上戳着的蜡烛。
点起来,寝宫内有了一点火光,他姐姐脸上的泪痕被照得粼粼,用指腹抹下去,还是温热的。
他用椅子做拐杖,在陈嘉沐的宫内找酒。
上回陈嘉沐和落雪从地道搬出来那坛还放在角落里,他挪过去,倒了一小碟,用手沾了给陈嘉沐搓掌心。
直到她面上的热渐渐散下去。指甲上染的红也被酒液融了,沾了他们满手。
像血。
陈清煜握住她的手。
“皇姐。”
陈嘉沐还在睡梦之中,不再流泪,睡得安静。
他秉烛坐在床边,直到天色渐亮,门口传来有人打扫院子的声音。
陈清煜这才走到门边。
从他宫内拿过来的衣服就放在廊下,寒梅见他起了,连忙把衣物送过来。又在前院找了个烧火的铁棍递给他。
陈清煜接过那根充当拐杖的东西,试了试也算顺手。
“皇姐有些发热,”他最后往屋内看一眼,“备点药。”
寒梅急忙应下。
她送走了陈清煜,小厨房内有落雪帮忙煎药,陈嘉沐浑然不知,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寒梅一个早上进寝宫瞧了她十几回,生怕她又发热,好在陈嘉沐睡着时气色不错,一张脸越睡越红润。
在外奔波一天,回宫又受惊吓,魇着了病了,都是可能的。寒梅提心吊胆半天,见她真的无事,倒也松了一口气。
琉璃宫内昨夜烧了件血衣,为了“毁尸灭迹”,不留把柄,落雪特意多添了些柴,地龙烧得滚热的,陈嘉沐身上又盖两床冬日的厚被,一整个蒸锅里的白面馒头,蒸得她后背汗津津水淋淋。
她醒时屋内只有寒梅一人,自己如同从汤里捞出来似的,除了嘴里干,剩下哪里都是汗。
她低头一掀被,清清嗓子:“谁给我盖的两床被。”
寒梅说是十二皇子走的时候掖好的。
陈嘉沐本想说自己做梦鬼压床,全怪这两床被子。
但一想到陈清煜昨夜睡的里侧,走时还要拖着那条残腿越过她,心里的愧疚压过了抱怨。
陈清煜也是好心。
她等寒梅过来收好被褥,又端着水过来给她梳妆。对着妆奁旁的铜镜照时,陈嘉沐忽觉哪里不对。
“寒梅,昨夜是你帮我脱的衣服?”
她上身只剩一件抹胸,背后的带子有些松垮,似乎被人重新系过。昨日浴后穿在外的衣服已然不见了。
寒梅摇摇头:“公主,昨夜我们俩都没再进来,从十二皇子宫中拿的衣服也搁在门外。”
“不过十二皇子走时说,公主半夜发热,擦了酒。可能是擦酒时脱的。”
……
算了,陈清煜也是好心。
一想到她弟弟连走路都困难,还要给她擦酒,她这个做姐姐的就有点脸上发热。
应该被照顾的人怎么又要照顾别人。
但也就是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昨天方彦来过?”
寒梅又摇头:“公主,昨夜宫内没来人。”
陈嘉沐神色尴尬地撇开眼。
她昨夜的梦倒是很真实,像是真有那么一个人掐着她的腿亲似的,赶了一回也没赶走,脸上的骨头硌得她肉疼。
落雪端着午膳进门时陈嘉沐正在门边洗手,用混香料的胰子搓了,还是留有一点清淡的酒味。
她把食盒往桌子上放,说起在路上遇见的小太监:“公主,方彦找人传话说您今日不用给他留门了。”
寒梅的脸色变了变。
落雪没留意,把食盒中的餐盘都拿出来摆好:“不过近几日宫内又有宴会,他也有的忙了。”
小年连着除夕,这个冬日过了,春天就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