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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云姑娘从不知这形容女子花颜月貌的诗句仿若为伯虞而写一般,哪怕他脸上沾满黑灰,哪怕他如今正在狼狈拼杀,哪怕他衣衫不整满身脏污,都无法抹杀他那惊人容貌,云姑娘呆愣愣的看着,看着那人就像夜幕中的明月,不怕浓稠黑夜浸染,独自清高明洁。
上天真不公平,怎的把女子所求容颜按置在堂堂男子身上。
突然一道银白闪过,云姑娘看到那一点尖锐正对着伯虞身后刺下,奈何伯虞顾前无暇,心中急火攻心的云姑娘脑子一热,袖中玉簪滑落手中,单脚一点地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刺出去,润白玉簪脱手而出,正中眉心。
伯虞看到云姑娘冲出门槛的一刹心脏顿时忘记跳动,血液倒流,只见那一抹雪白倩影因一条腿无力而身体外侧狼狈倒在地上,地缝里的鲜红染脏了绣着白梨花的裙摆,手心也擦出一道血红。
腿上钻心疼痛的云姑娘咬牙抬头,伯虞那傻子竟然踹开身边围剿的打手冲到她身前,而三五个男人举刀跟其后。
“绯瞳,身后——”
只在伯虞弯腰扶云姑娘的一刹猛然刺下,顿时云姑娘赤目欲裂,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扑倒伯虞身上,硬生生拖着伯虞身子转了个圈,拼死将男人护在身前,消瘦的身子固执而又刚强的挡着那锐利刀锋。
“雪儿!”
眼看刀尖没入云姑娘脊背,伯虞心如刀割,云姑娘初感肩胛骨处钻心疼痛尚未愈烈,一道红影略过,柔韧红鞭缴住白刃,在刀尖尚未彻底没入云姑娘皮肉之前猛然拔出,长鞭有了灵性一般超那三五个大汉狠狠扫去,顿时血肉飞溅,哀嚎漫天。
“雪儿,雪儿……”伯虞把云姑娘抱在怀里,手心里的黏腻让他颤抖着手放到眼前,五指纤长却满是鲜血,他这辈子只有三次失态,一次是知道母妃死因前去报仇,第二次是看着雪儿身陷泥流无能为力,而如今是第三次。
背后血流如注的云姑娘感觉身体入赘冰窟,屋子里的刃血和流火早已冲出院子开始撕打,流火一身红衣手持血红长鞭,英姿飒爽宛若神降,可这时云姑娘已经无力去感叹伯虞身边高手如云了。
“冷……好冷啊……”下意识抖动的唇瓣惨白泛青,即便被伯虞抱着也感觉不到温暖,她颤颤巍巍伸出手去抚摸男人棱角稍显阴柔的脸颊,看着伯虞惊为天人的脸,努力扯开一抹微笑:“你真好看……”
男人暗红的眼眸朦胧如雾,他张开大掌包裹着抚摸他脸颊的小手,敏感细腻的触觉清晰地感觉到掌下的每一节手骨,云姑娘的手不似普通女子细腻光滑,自小习武的手布满茧子,骨节还有因为练习暗器和射箭的弯曲,但无论如何粗糙扭曲,它依旧娇小柔软。
他记得第一次见面这小丫头指着自己鼻子挑衅的娇纵模样,那时他有个愿望就是裹着她的小手,牵着她,不放开。
除沉早就在小姐冲出去的一刹傻了眼,虹染让萧子衫无论如何也要拦着除沉,年纪小的孩子不可在这种关头出去惹麻烦,而她在屋子里翻找止血的白布。
“没伤到心肺,你坚强一点,会好好地。”这话似说给怀中人听,似安慰自己,伯虞都分不清自己说的是什么,看着云姑娘惨白的脸还带着一如既往的傻笑,钻心的疼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那么多次你都没事,现在不过是受点小伤,你不是最古灵精怪,天神喜欢你,不会让你去阎罗殿……”
“你能不能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到江州……为什么不 ……”
“主子,奴婢给小姐止血。”还没等云姑娘一句话问完,虹染抱着撕成条条的白色内衬棉衣和两个白色颈瓶冲出来,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的伤药,脸上身上竟然弄了一身土灰。
正所谓关心则乱,虹染看着主子轻微颤抖的手,倒不敢让主子给云姑娘包扎,只好让主子托着云姑娘,好歹是混迹江湖的女子,虽不精医术,但包扎止血还是熟练利索的,轻柔麻利地撕开云姑娘染血白衣,看着模糊血肉,虹染心里一颤。
强作冷静的虹染悄悄侧首瞥了一眼主子,当即被伯虞泛红的眼眶刺激的心头一跳,主子最难熬的日子都没有红过眼,偏偏在这个没心没肺的玩意儿身上三番四次悲怆欲泣,皇宫里人都说侯爷为恶不做,殊不知什么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
“主子别担心,伤口尚未伤及心肺,伤口也就是看着吓人,不打紧的。”虹染一边麻利儿包扎,一边咧出苦涩笑容去安慰神志恍惚的主子,暗叹情字伤人果真不假。
“主子,齐小姐带人接应,被阻拦在镇外番阳坡,请主子示下……”脸上沾满血浆的暗卫一甩长剑,破空翻滚到伯虞身旁以剑插地单膝跪下,血水顺着手指滚下,青砖地面上全是红点。
“杀出去!破晓之前,血洗醴镇!”
嘶哑的嗓音沉稳果断,杀伐之气狷集这粗粝锐气,让身边暗卫冷硬脸庞泛起杀意,抱拳领命后一脚施力跃上墙头:“奉主子之命,杀出重围,破晓之前,血洗醴镇!”
号令一出,一个个在残肢血淋中挥舞武器斩杀冲刺的护卫纷纷从侧腰抽出短刀,凡侯府护卫,无一不右手执刀,左手反手紧握匕首,长短呼应,杀敌狂狷锐利,势如破竹。
侯府护卫铁令,非特殊情况不得暴漏双兵杀敌之技。
双兵一出,绝地无生!
也许月亮悲悯,醴镇血花飞溅之时竟被黑云遮掩,原本漆黑的镇子顿时阴暗混沌,有手拿火把的护卫纷纷将火熄灭,并绞杀对方执火之人,顿时仅能听到布帛撕裂与血肉分离之声。
手持双兵的护卫杀人甚至不需对方哀嚎出声。
“若知今日使你受伤,这礼物不送也罢。”黑暗中男人的声音低哑,包含悔意,幸好只是皮外伤,幸好那些废物并无太大本事,幸好……人生中有多少幸好让他去赌去浪费?细思想来不禁后怕。
虹染知道主子情绪已经稳下,故此趁机拖着裙子跑进屋里,看见萧子衫和除沉一大一小坐在墙角,她放心地吐口气,除沉虽小,却因在绘亭磨练一些时日也算有些防身之法,比起手无缚鸡之力的萧书生却是好了太多。
“待会儿我们冲出去,萧公子,请你务必跟紧我或是除沉小公子。”
萧子衫一听要冲出去,瞬间脸色刷漆似的惨白,嘴唇哆嗦着:“出……出去?外面……外面全是杀人不要命的啊……”
除沉却是担心云姑娘安危,既然决定要出去,那便是情况不容乐观,刚刚看着小姐受伤他却要看着这个拖油瓶,真真是气煞他也。
麻利儿从墙角站起来,从旁抄起一个扫把,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虹染姐姐尽管吩咐,除沉人小力微,但也不会退缩。”
萧子衫盯着除沉一阵子,悄悄抹汗,心里确是暗骂自己连个孩子还不如,然后扶着墙壁站起来,振作精神,虽不能帮上什么忙,但千万不能拖后腿。
虹染欣慰,然后她发现了一个令她心惊胆战的问题。
“敢问两位,舍弟去哪儿了?”
屋内顿时静谧了……
“青鱼——”
“卓倾御——”
无人应答。
心思细腻行事稳重的虹染管事顿时白了脸,慌慌张张地冲出屋子,在漆黑的浓夜里听着刀尖争鸣之声,仓皇不安,偏巧此时狂风大作,一身素衣东扯西扬,黑发凌乱连发簪都歪斜而不自知。
经由伯虞*出的护卫岂是会被狂风阻碍,一个个满脸肃杀,一短一长的武器更加犀利锐不可当,而对方人数虽多却不敌侯府护卫汹涌英气,加上狂风肆虐,夜色阴沉本就看不清局势,沙子漫天更是让一群乌合之众畏缩了手脚。
“看着天是要下雨啊。”
人群中一声叹息,却因厮杀扭打而淹没,却单单让情绪恍惚的伯虞侯爷听到了。
“早知师父跟在身侧,却不料师父宁可冷眼旁观也不出手相助。”
屋顶懒散的男人敞着衣襟,脖子上的繁杂花纹妖异惑人,即便听到男人阴沉的埋怨也不去理会,嗤笑一声从房顶跃下,看着男人怀里的女子,笑容更佳:“我的好徒弟,你究竟还要为这女人糊涂多久……”
张扬的狂风把男人黑发扬起,如雾如墨,伯虞深深地看了一眼笑容可掬的男人,抱起因失血昏睡过去的云姑娘,顿时衣衫飞扬,一步一步超门外走去,背影挺拔修长,如玉树临风。
玄熠看着口中苦涩,回首一看,屋子里的两个人已经冲了出来,而虹染借巧寻杀进人群找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弟弟。
都是有趣的人。
“你是……”萧书生看着院子里莫名出现的男人,深深觉得云小姐身边没有常人,一个大男人却长着如鬼魅般邪里邪气的脸,偏偏因为他那一双懒散的长眸显得整个人慵懒轻佻,红衣似火,黑发飘扬,简直如同神降。
除沉确实有些眼力的,没有亲眼见过男人,单看外貌也猜出个七七八八。
“玄熠前辈?”
玄熠一心在徒弟身上,听到除沉一声疑问,他勾唇一笑:“云降雪是个坏的,她身边的人却是罕见的妙哉,雪月是个武功好苗子,你也是个聪明人,可惜了,怎的跟了那么个主子。”
“我家主子很好,不劳烦前辈评头论足。”除沉原本看到前辈欢喜的心一下子被从天而降的冷水泼了个透心凉,礼貌性地抱拳行李,赶紧迈开小短腿跟上已经走出老远的伯虞侯爷。
萧书生也被那一句话从赞叹中勾回了魂,一张白净的脸涨得通红,朝着玄熠说了句:“你这人好不讲理,怎么对个姑娘家乱嚼舌根,子曰,非礼勿言!”后紧跟而上。
大半辈子逍遥孤傲,冷不丁被几个小辈说了去,玄熠脸色稍愠。
“云降雪人不怎么样,收人的本事倒是好得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