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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不想回忆起的人却偏偏容易被提起。
“不管我是谁,今日有缘得见,冒昧请齐小姐助在下一臂之力。”云降雪摸摸被她推回原位的下巴,难得吐字发音还算清晰,就算是嗓子嘶哑着也不影响说话,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云降雪很知足。
敏锐感觉到云降雪在逃避话题的齐悦不怀好意地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几乎贴在云降雪身上:“伯虞侯爷被懿王扣上了一顶谋反的帽子,皇帝身体抱恙深居后宫,朝堂之上都以懿王马首是瞻,就连太子都被逼退东宫幽禁,现在举国上下皆是懿王的兵马,懿王可是连懿旨都发了,势必抓捕伯虞候回朝处决,你身为侯爷的贴身丫鬟竟然沦落到此?”
齐悦的意思云降雪再明白不过,伯虞候如今下落不明,京城侯府被查抄,天罗地网已经布好,一个通缉犯还能跑到哪里去?更何况伯虞候是个不能走路的瞎子,就算他有大罗神仙庇佑也注定落网,但是这几个月过去了,京城愣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再这样下去,保不齐这盛夏一过,新皇可要登基了。
“我随侯爷出使西域,半路遇到江湖邪教东涯使者,侯爷不见了。”云姑娘面无表情望着窗外已经开始朦胧发亮的天空,思绪好像飘回数月之前的西域旧族,那个使用诛心决的圣女,还有拿着笛子武功诡异的东涯使者紫娅,自从那日之后就再也没有伯虞的消息,一个大活人好似凭空消失。
她不相信伯虞那么聪明厉害的男人会死去,就算是被东涯抓走也应该有消息出来,可是东涯平静的就像一潭死水,若是真抓到了伯虞,以封十三的作风,早就可以辅助懿王登上皇位,又何必处心积虑地铺天盖地散播兵力抓人吗?那不是多此一举。
云降雪不是没有想过这是封十三,也就是兰华风为了抓她撒的幌子。
可是……有必要吗?
她这个青梅竹马再了解她不过,性情凉薄的女子从不为情所动,如今有了一个伯虞,难道他认为她会为了一个男人像个没头苍蝇闯进他布置好的天罗地网里去吗?就算她云降雪可能真的为伯虞不顾一切,但也不会没头没脑地把自己陷入无法自救的境地。
有勇无谋是世间再愚蠢不过的事。
“虽然伯虞身边的人都非比寻常,但是我刚刚看你的手法明显不是和他们一路的,倒像是……”齐悦没有继续说,只是诡异的看着云姑娘刚刚脱臼的手肘。
云姑娘很自觉的帮她补足下一句:“倒像是江湖中邪教之术。”
“对!”齐悦往地上一躺,大咧咧翘一条腿曲折一条腿搭在上面一晃一晃,一副二流子的德行,若不是云降雪这种人精,谁有能看得出这个是当朝护国大将军齐骥之妹,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将门之后,一点小姐的样子都没有。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一个连自己都会伤害的人谈何不去伤害别人?
一个连自己都狠心下手的人有会有什么善心对待别人?
云降雪就是这种人,她对谁都可以很好,就是对自己,怎么狠怎么来。
小时候因为练武,把自己往死里练,长大了本以为会有点儿人性了,没想到却为了身边几个小伙计只身犯险。
云降雪为了救风花雪月姐妹俩曾经深入毒山,只是因为风花雪月上毒山采药迷路出不来;云降雪为了柒灵龙曾单挑明剑山庄庄主身受重伤,只是因为明剑山庄庄主轻薄了她的小伙计;云降雪为了下弦月偷入东涯外谷禁地,只是因为帮下弦月拿回下家祖传之宝;现在她身在绘亭,并请求齐悦帮她一个忙,是因为她在纱纱那里知晓这里是东涯处理俘虏的地方,难说她的百宝就在这里。
做了这么多,到最后留下了什么?
“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伤害伯虞侯爷就行了,其他的你没必要知道。”毕竟知道的越多伤害就越大,云姑娘被少女不满的眼神看的有些无奈,只好聊些别的转移话题:“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何会在这里?”
如今京城风雨难休,齐家作为手握兵权之大家,无非两条路,或成为拉拢对象,或当做欲拔之后快的眼中钉肉中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齐悦这个齐家小主人竟然会只身在这个鬼地方。
齐悦脸色突然变得很尴尬,她挠挠耳朵把目光投去远处,喃喃道:“我……我闲得无聊来这里找乐子。”
“呵呵。”云姑娘不冷不淡的笑了笑,当她傻啊!
……
延河州崔靖镇驿馆。
“听说昨日又从绘亭巷馆抬出几具尸体,往马车里一塞往北边送去了,那血从马车里流出来,滴滴拉拉流了一路啊,现在还能看见红印子呢。”
“噫?不是说绘亭巷馆前日来了个狠角色吗,据说还是个小姑娘,一个人挑了整个场子,打死了五六个大汉,难道昨晚抬出去的又是她作死的?”
“难说喽,现在来了这么个辣妞,县城里的大爷们可坐不住了,这才走了多少天,又为一个小妞回来了,这绘亭可挣了不少银子,说来也奇怪,那小妞那么厉害他们绘亭是怎么抓到的?难不成是他们绘亭自己的人?”
“嘘,别瞎说,绘亭现在还在抓那个逃走的孩子呢,要是被听到了徒惹麻烦,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还是踏踏实实过日子吧,那些达官贵人爱玩的玩意儿,我们也就看看就行,别瞎讨论,触了人家眉头可有我们受的。”
“说的是,说的是,那个小二,要的酒怎么还没上啊——”
墙角的一桌男女默默吃着饭,女子偶尔会稍微侧耳听一下邻桌一群老爷们儿的饭前闲谈,听完后喝一口桂花汤圆羹,脸色凝重的要滴水:“主子,百宝他会不会……”
万一百宝遇到那个听起来很厉害的女人,被打死了怎么办?
云斐沉声:“不会。”
简言意骇的回答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比起两个大人的淡定对话,一直闷头吃饭的少年听到邻桌提起还在抓逃跑的孩子的时候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差点把筷子插进坐在他对面的云斐碗里去。
“卓倾御,待会儿你回房间休息,最好别出房门,我先去绘亭附近打探打探,时间紧迫,不行我们今晚就动手,救不出人也要摸清百宝情况如何,只要确定性命无忧那便万事大吉。”虹染不知道云斐的自信究竟哪里来,她只知道再不动搜保不齐那个小家伙真的死在里面。
少年清秀的脸苦哈哈地皱着:“姐姐,绘亭周围都是守卫,你只要进入绘亭方圆五十米就会被盯上,万一你被抓进去怎么办?说实话,他们人数虽然不多,但贵在精,你的武功到那里顶不过半柱香时辰就跪了。”
“不用你去。”云斐撂下四个字便起身往驿站外走,干净利索。
“他的意思是他亲自去?”虹染惊愕的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用筷子戳戳远去的黑色身影。
少年怔怔地点点头。
别的不说,云斐大哥的办事效率向来最高。
镇子虽说不大却繁华的很,来往路人络绎不绝,街道两旁的摊贩更是一家挨着一家,花红柳绿,琳琅满目,只是大街上步行的男人并没有兴趣多看它们一眼,闷头往前走的步伐轻盈迅速,镇上白天人太多,轻功惹眼容易被绘亭人发现,云斐只好选择最保险的方法。
绘亭巷馆左邻镇心湖,被一圈柳树围着,有风袭过便是绿柳翩飞,庐山难得有日头大的时候,今日阳光正好,月言公子在湖心亭上摆了茶水糕点带着雪月晒太阳,他担心雪月在地下时日过长对身子不好,雪月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就算带出来也迷迷糊糊,双目空洞被他抱在怀里乖乖的,温顺如小猫。
“如果你能一直让我这么抱着就好了。”月言公子把下巴搁在雪月肩膀上,皱起的剑眉在他白净俊美的脸上徒增了忧郁。
为了防止雪月突然发狂往外闯,月言公子把大部分守卫安定在湖周围,他很放心那群货物,因为晚上过度劳累白日里总会疲乏,晚上在竞技场上受伤的只有白天休息,所以‘货物‘们很珍惜白日的休息时间。
偌大的绘亭后院看管货物的只有少数精英守卫。
云斐走到绘亭后院墙外的时候并没有翻墙而过,反而找了一个偏僻阴暗的角落里学着杜鹃吹起了口哨,清脆带着节奏的哨子声从男人唇瓣里荡漾而出,若不仔细分辨真和一般杜鹃叫声并无二致。
就在他收口后大概一盏茶的功夫,院子里传出同样的叫声,一声一声好像在回复他什么,云斐听着声音辨别方向,最后来到一面墙后,站在墙根的云斐突然反胃,浓郁的臭味从墙内传来,那明明是大粪的气味。
顿时云斐两眼一眯,不由地捂住口鼻,后退几步。
“你在这里做什么?”
院内传出男人的呵斥声,云斐眸光一凛,准备移步。
“人有三急啊,大哥,难不成你要我拉在屋子里?”
少女盛气凌人的声音隔着墙几乎都能想象得出她傲人的模样,但是这臭味让云斐有种想要踹墙的冲动,根本没有那精力去想什么骄傲的少女会是什么生动的模样。
“看什么看啊,你要看我拉屎啊!”院内的少女还在咆哮,突然一个木桶从院子里抛出来,连同的还有屎黄色的液体,云斐几乎是闪离的速度才避免被那屎黄屎黄的东西扑一身,他差点张口骂人,铺天盖地的臭味随着满地屎黄散发出蓝,云斐一步一步后退。
突然,眼尖的他发现一个小竹筒在地上的粪堆里,翠绿翠绿在屎黄中格外醒目。
那个死丫头竟然把传递消息的竹筒丢进粪桶地丢了出来……
“齐悦,草你祖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