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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在偷袭?
小木头在哪里?烛龙在哪里?屠炭在哪里?
当听到利箭声响之时,阎三更脑中便闪过这些个疑问。但是他没有时间去深思,只能凭着下意识地反应,一个猛子潜入了水底。
哪怕是十石强弓,当长箭落入水中,也会在瞬间失去大部分的威力。
阎三更从小就随着父亲闯荡江湖,经验丰富得吓人。
这种经验也表现在他之前和燕开的打斗之中。行伍之人比他们这些江湖人,总是少了一些机变。
阎三更躲过第一箭后,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向侧下方游出了一些距离。他潜入水底,捡了一块趁手的石头,一边在心中估算箭手的位置。
他将石头颠了颠,随后猛然向上一窜。
在真元运转之下,阎三更大半个身子露出水面。淋漓水珠随着他甩开胳膊,全部凌空飞起,半悬空中。
阎三更绷紧全身肌肉,就准备将石块飞掷而出。可就在此时,他看清了射箭之人。那人穿着一身劲装武服,头上发丝随着晨风飞舞。晨光从她发丝之间透射而出,像是点点光斑。
她并没有拿起弓箭,而是在岸边对着阎三更微笑,“还真是个傻子。”
来人竟是千面。
阎三更赶忙放松肌肉,手中石块最终还是没扔出去。他整个人又重新落回水里。这一落下,惊起的水花差点要溅到千面身上。
千面拎着短弓,向后退了几步,这才没有被水花湿了衣衫,“怎么?三爷还要拿石头扔我?”
“哈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阎三更在水里扑腾了两下,有些尴尬地扔掉了手里的手头,“不对啊!”他猛然抬起头来,惊讶地指着千面,“是你!都是你干的好事,害得我差点把小命丢在那个见鬼的不归坟里了!”
阎三更越想越是生气,飞快地游向岸边,“我的马呢?你把我家判官拐到哪里去了?”他已经快步上了浅滩,“还有我的刀呢!那可是我那臭老爹留给我的遗物!”
千面将双手背在身后,笑而不语。
阎三更激动地挥着拳头,还准备追问。那河边树林之中,突然响起一声长嘶。阎三更听到这声响,脸上立即涌起喜悦。他扭头去看,便见到判官飞奔而出。
一人一马便在浅滩之上重逢。
阎三更将判官脖子搂住,兴高采烈地摸着判官的鬓毛。而判官也在阎三更怀里用力拱着,不时伸出长长的舌头舔舔阎三更的脸颊。
可是突然,阎三更脸色一变。他停下抚摸判官的手掌,将判官推开,随后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来。最后他严肃地看着判官的眼睛,沉声说道:“你胖了。”
判官撇过头去,稍稍退了两步。
阎三更一把将它拽住,“老子在里面打生打死,你居然在外面胡吃海喝地养膘!”
判官咧开牙花略显谄媚地笑着。
阎三更还想骂上几句,判官却突然打了个嗝。一股酒气直接扑在了阎三更脸上。阎三更的面色立刻就不对了。他一把将判官的鬓毛攥住,恶狠狠地说道:“酒在哪里?”
判官撇头望向树林。
阎三更鼻子一吸,顿时喜上眉梢,“上好的雪中火!”他说完这话,也就不管判官了,顺着酒香飘来的方向,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过去。
雪中火,燕国北境名酒。
比刀子酒这种谁都能酿的烈酒好些,却也及不上大富大贵。
这酒产自盼雪城。不知多少年前,两位天人高手在盼雪城外交手,使得盼雪城百年未曾雪落。多年后第一场雪,有人用那雪水酿酒,酿出来的酒水上层居然会浮一层类似白霜的絮状物,余下酒水晶莹剔透,入喉如火。
那酒因此得名——雪中火。
千面紧跟在他身边,笑盈盈地说道:“我们收到了千里虫的消息也就赶了过来。知道你们居然走了水路,这不就给大家准备了一些‘雪中火’热热身子。这酒用来御寒是最好不过了。”
“要的要的。”阎三更已经没有在听千面说些什么了,他只是随口敷衍着,脚步越迈越快。
可没等阎三更冲入树林之中,屠炭和小木头便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屠炭手中拎着一个小酒壶,笑着扔给阎三更,“接着。”
阎三更立即伸手,将那酒壶一把兜入手中。他扒开酒塞,仰头就灌。晶莹酒水伴着星星点点的白霜碎屑,直落下来。
“咕噜嘟”几口,那酒水便被阎三更喝了个干净。
阎三更放下酒壶,满意地打了个酒嗝,这才把注意力放到眼前众人身上。屠炭与小木头披着厚实的长布,将湿漉漉的身子裹着,保持体温。
屠炭身上湿漉漉的,脸色还有些发白,看着就像是个落魄的公子。谁能想到,这人发起疯来,或是一头凶恶蛮兽。他用力拍了拍阎三更的肩膀,“就知道你能活着回来。”
小木头也是奔到阎三更身前,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就像是在确定阎三更没有缺手断脚,然后严肃地说道:“阎叔叔你没事就好。”
阎三更心情大好,伸手就要去揉小木头的脑袋。
谁知道小木头又接着说道:“看来我娘亲说的没错,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阎三更的手掌顿时停在了小木头头顶之上,他额头上的青筋便在那儿不停跳动。
屠炭赶紧上前将阎三更拽住,好声好气地说道:“别生气,别生气,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嘛。你也说了,反正我们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千面则是憋着笑,将小木头护在身后。
小木头怯生生地探出头来,不解地问道:“千面姐姐,我说错什么了吗?”
阎三更隔着屠炭伸出手指指着小木头,“小孩儿!过分了哦,为啥我就是叔叔,她就是姐姐?我明明比她小啊!”
“不可能!”小木头立刻回嘴道:“千面姐姐才不是像你这样三十岁的人呢!”
“三?三十岁?”阎三更震惊地看着小木头,然后扭头看着屠炭,“我看着像是三十岁的人吗?”
“没有的事儿,哪能啊。”屠炭摇头说道:“也就穿得土气了点,胡子拉碴不修篇幅了一点,没关系的,真的,我们兄弟几个知道你二十二岁就好了。”
阎三更听到这话,整个人都颓了下来,就差趴在屠炭肩头哭了。
好在这时候,树林里传来另一个清亮戏谑的声音,“还不快来休整片刻,在外面站着干嘛?”
阎三更闻言一愣,轻声问道:“这声音怎么好像没听过,但是这个语气又有点耳熟啊。”
千面笑而不语,领着小木头进入了树林之中。阎三更与屠炭赶紧跟上。
众人向内走了十余步,便见到一小片空地。一块巨大残木横卧地上,上面坐着两人。烟雨蓑衣则是在另外一侧戒备,依旧穿着他那身蓑衣斗笠。
阎三更目光一扫,便认出了楼兰。他同样浑身湿透,裹着宽大毛巾。不过他的状态看着不是很好,他低垂着脑袋,蜷缩着身子,抱腿坐在巨木之上。
而另外一人,阎三更就不认识了。
那人罩着一身花袍,背对阎三更而坐。他一手拿着烟斗,另一手拎着个小酒壶,小口咪着。从酒香来看,应该是另外一壶“雪中火”。
阎三更闻到酒香,又是咽了咽口水。
千面走了上去,在那身穿花袍之人身边恭敬说道:“先生,人都到齐了。”
阎三更闻言心中“咯噔”一声。
如今能够让千面如今恭敬对待的人不多,面前这个,难道就是传闻中,真正领导鬼见愁持古派的那个神秘人物?
身穿花袍之人微微点头,随后深吸了口烟。伴随着烟云缭绕,那人缓缓转过身来。露出眼睛上缠的花布。他对阎三更轻笑说道:“幸好你没迟到。”
“你是?烛龙?”阎三更惊讶地看着对方的面孔,但是他又很快自我否定,“不对,你不是烛龙!烛龙虽然也是一个瞎子,但是他没你这么年轻,你看起来,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
那身穿花袍之人拎着酒壶,摸了摸下巴上的些许胡须,“确切来说,在过几个月,我就三十二岁了。不过保养得好,看起来年轻一点。”
阎三更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烛龙在哪里?”
“我?”身穿花袍那人哈哈一笑,“重新认识一下。”他站起身来,将酒壶递给阎三更,“我的代号叫做烛龙,也有人叫我酒鬼,还有人叫我花袍,当然,更多人叫我,姜杉。”
“姜杉?”阎三更虽然吓了一跳,但还是下意识地接过了酒壶,“你就是那个九霄文榜第二,五年前火烧龙岭关,率军抵抗北方三国联军,最后消失无踪的姜杉?”
姜杉勾唇笑道:“都是一些小事。”
“我的娘啊。”阎三更举起酒壶就喝了一口,他目瞪口呆地望向千面,“你们居然能找来他做掌事?”
别说阎三更了,就连屠炭也是吓了一跳,他赶紧伸手抢过酒壶,猛喝了一口压惊。
千面便在这时候见缝插针地说道:“若是由这位先生领导我们,你们可愿回归鬼见愁?”
“回归鬼见愁?”阎三更听到这话,立即回过神来。他皱眉思索了片刻,最后出声说道:“这事情没什么好谈的,我已经拒绝过你们很多次了,这次也不例外。”
千面似乎还想追问,却被姜杉拽住。
阎三更继续说道:“没错,我这次算是顺道帮你完成了任务。但是,我不喜欢你们的手段。我不管你是姜杉还是扬獍,不管你为什么装成老头,也不管你们究竟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老子最讨厌的,就是被别人指手画脚个没完。”
千面面泛难色,扭头看着姜杉。
花袍姜杉慢悠悠地抽了口烟,“你想不想知道,这个孩子是谁?”
阎三更闻言一愣,瞥了小木头一眼,随后撇嘴说道:“和我无关。”
花袍并不管他,自顾自地说道:“这个孩子小名叫做小木头,是燕王独子,未来储君,武毅。”
如果说刚才姜杉自报家门是惊讶,那么现在就是惊吓。
阎三更瞪大双眼睁大嘴巴,看了看姜杉,又看了看小木头,最后又看着姜杉,“你是说,这小屁孩是燕国女大王武梦的儿子?这,这怎么可能,燕王的儿子怎么会落到不归坟里?这,这,这……”
话说到最后,阎三更只觉得口干舌燥,自己给自己不停灌酒。
姜杉却是勾唇一笑,“这里离开不归坟可不算远,我们还得换个地方说话。你的兵刃还在我那儿呢。”说完这话,姜杉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千面看了阎三更一眼,便牵着小木头的手掌,追上姜杉背影。烟雨蓑衣也扶着楼兰,落后姜杉半步而行。
阎三更与屠炭对视了片刻。
屠炭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阎三更也只能牵上判官,追上前面之人群。
宁静树林重归宁静,天边曙光层层晕开。只是山外火光摇曳,飞灰飘扬,将那曙光衬着稍显昏暗。
日头何时大放光彩,尤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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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杉吸了口烟,咧嘴一笑:哟,还记得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