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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落水的事后来还是七绕八绕不知怎么绕进长辈们耳朵里了。萧夫人听说时吓得倒抽凉气,一想象当时的场景就觉得喘不过气来。然而仍不舍得训斥年幼的女儿,只狠狠罚了两个笨丫头,并禁止明珠再坐小船。
明珠一方面为害得家人担心而愧疚,另一方面却将那些嘴碎多话嚼舌根的人恨得牙痒痒——她前世就最恨多嘴说漏话的人,谁知他们是“好心”还是嘴贱?
不能坐船便不坐船吧,反正吃喝玩乐的法子多着呢,又没人逼她上学念书考试做作业,除了偶尔做些她喜欢的高门贵女必修课——如刺绣、礼仪等等之外,韶光悠闲,有的是时间、有的是东西供她玩闹。
民以食为天,古代人处处肯花时间、肯费心思,吃□□致有趣,这是真的。
“作为一个吃货,既然穿越到这里来,就绝不能浪费一切吃的机会,不但要吃,还要吃出情调,吃出味道。这可是我明珠做人的底线。”她这么想着。
过完十岁生日后,“萧竹猗”便仗着自己“高龄”,倚老卖老撒娇打滚求抚摸,终于征得萧夫人同意,可以下厨,但是不得亲自操刀动火。只这一句许可便已足够,明珠开始尝试创制各色食物,在现代时吃过没吃过的都试验起来,家里的花花草草便首当其冲遭了秧。
第二年春日,牡丹盛开,明珠将牡丹与生菜拌食,觉得清香可口,送去给祖父母尝,老太太常年礼佛吃素,很是喜欢。
明珠吃过几次后嫌太过清淡,便将牡丹花瓣裹上薄面,在油锅里炸酥。从厨间回房时路上正好碰上庭柯,巧儿正捧着盘子跟在后面,庭柯闻到香味,也不顾洗手便拎起一片尝。
“哥你把我摆的图案都弄乱了!”明珠不满地嚷。
“味道不错,是什么做的?”
明珠忍着笑,只鼓着腮帮子不说话。庭柯一头雾水,不知她为何笑成那样。
巧儿解释说是牡丹花,明珠这才不再忍笑,冲庭柯大笑道:“真是‘牛嚼牡丹’!”
巧儿在旁,也不禁微笑。
园子里春天能吃的花儿草儿几乎都被她吃了一遍,桃花梨花梅花海棠无一幸免。春归何速,转眼就到了暮春时节。
那日任云翾随萧庭柯去摘星阁找书,出楼时又远远地看见明珠。
只见明珠远远地看见他二人,竟拉着巧儿碧英扭头就躲。云翾一头雾水,心想何时得罪了这个可儿,听得萧庭柯笑道:“子敬,你与我堵住她,我们就有口福了。”
云翾这才想起看见那两个丫鬟手里好像端着个托盘的,明白过来:定是萧子恪总去蹭妹妹的饭,萧小妹便故意开玩笑要躲。
明珠鬼机灵,三人分开走,然而两个大男孩分头,三绕两绕便将端盘子的碧英堵在了中间。明珠在假山后头看见碧英被堵住,只得出来笑道:“真笨,还指望你跑得快呢。”
碧英脸红笑道:“我端着个盘子怎么跑得快。”
云翾听她一时窘迫便以“我”自称而两个小主人全然不在意,知道这家待下人是极宽容的。
既然被捉住,少不得就要同吃。摘星阁是藏书的地方吃不得,几人便到水榭里去。
庭柯与云翾意气相投,虽然住得远,仗着车马便给,却也形影不离。因年岁尚小,男女之间不必避让,时间久了明珠便也跟他熟识起来。原本巧儿碧英平日是能跟明珠同席的,少爷和任家公子在此也就不便造次。明珠摆手笑道:“再送排骨年糕和杏花酿来,厨间还有些粥和海棠糕你们两个吃了吧。”
庭柯高兴笑道:“好极了,还有排骨年糕?”
大概本就是为子恪做了准备送去的。云翾心想。不禁羡慕起萧子恪来,也越发觉得这女孩儿可爱。
萧家用餐规矩,第一口吃粥或喝汤。碧英将一盘春卷,一碟肉酱鹌鹑蛋,一只粥罐依次放下。庭柯探头向粥罐里瞅一眼,笑道:“好香烂的红豆粥。”
明珠白他一眼不说话,恰好巧儿送东西过来,向庭柯笑道:“这里头可不只是红豆,小姐为此特意给粥取了名的,少爷单说是红豆粥小姐可又要笑您了呢,少爷再好好儿瞧瞧。”
庭柯用大瓷勺舀起一勺来凑近看看,原来红色的粥里头还有些小白花儿。他笑着让巧儿退下,亲自盛粥道:“来,子敬,尝尝这粥,一看就知道是人间极品。”
云翾看明珠正在一旁憋着笑,便笑着接过了又转递给她。明珠轻轻抬手一让,笑道:“子敬哥哥先尝罢,你可别像某人,牛嚼牡丹。”庭柯笑道:“芝麻大的小事,要被你笑一年。”
云翾舀一匙,轻轻吹一吹,尝一口,清香甘甜,有荼蘼花的香味,回味片刻,问是怎么做的。
明珠便说将荼蘼花瓣采下,等红豆粥快熟的时候把甘草水里焯过的花瓣加进去同煮即可。
庭柯一伸大拇指,笑道:“还真有荼蘼花的味道。好吃。”
明珠唇角一弯。萧庭柯是个味觉最灵的,什么东西尝不出?只是逗她高兴罢了。
春卷里头细腻绵柔的芡汁裹着蛋饼丝、笋丝和多种菇丝;拌鹌鹑蛋的肉酱里,肉丁已然炸得酥脆,奇香无比;排骨年糕外酥里嫩正好下酒,而那杏花酿酒色泽莹润,劲道十足——酒主要是伺候了云翾的肠胃,他们兄妹二人年纪尚幼,明珠喝不得,庭柯陪着略饮几杯。
三人边吃边聊,明珠以粥代酒,喝酒的也喝得十分痛快舒畅。末了,庭柯笑道:“这粥有名字?你说出来我记住了改天我专点这个吃。”
“嘿你还真当我这是饭馆儿还能点菜?”
“你自己一个人吃也无聊无趣,多一个人分享也多一个人夸你。”
“我不,我有巧儿碧英就够了,赔本儿买卖我才不干。”
“赔本儿?我出钱不就得了?再说哥哥平常上街给你买那么些好吃好玩好看的,可从来没管你要过钱。”萧庭柯挤眉弄眼。
“跟自个儿的妹妹你好意思吗?”明珠笑道。
“我不好意思——那你好意思吗?”庭柯学话。
“跟自己的哥哥当然好意思了。”明珠一脸无赖。
萧庭柯顿时吃瘪。
任云翾一边看着兄妹斗嘴一边小口饮酒,津津有味。见他二人消停了,向明珠笑道:“你起这名字是费了心思的,若无人知道岂不寂寞可惜?”
明珠冲庭柯噘嘴扮个鬼脸,笑道:“你学学子敬哥哥说话。这粥的大名叫‘挽香’。”
庭柯看着云翾,笑道:“你成天让我跟你子敬哥哥学,要不你去给子敬当妹妹罢。”虽是开玩笑,醋意明珠还是闻得出来。
明珠笑道:“子敬哥哥这样好,上天哪能给他安排个吵闹的妹妹折磨他?我还是赖在这闹你罢。”
云翾笑道:“我倒看你好得很,只是我家那么闷,你的性子定要被憋坏。”便聊起他表妹玉梨公主来。
玉梨公主与明珠年纪相仿,生母和月宫任贵人是云翾的亲姑母,因云翾为太子伴读的缘故,时常得在宫中相见,姑侄感情深厚。
明珠进宫几次,倒还未曾见过玉梨,不免好奇多问几句。
庭柯笑她道:“你这副好打听的德性,若到了宫里,不是憋不憋坏的问题,掌嘴都不知道多少回了。”
明珠挑挑眉:“我又不入宫。我才不入宫呢。”
云翾眉宇间便有几分黯然。
莫非他表妹在宫里受了委屈?还是心疼她姑姑不十分受宠?
明珠有些后悔方才的话。她在家里说一不二、横行霸道惯了,有时说话,确实欠考虑……
只听云翾叹道:“难得你看得明白通透。”虽然宫中事不宜在外谈论,但这句话一出口,便是把他们兄妹当成自己人了。
庭柯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妹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