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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路的颠簸, 到了杨市, 考虑到陈炳文的年纪和身体状况, 宋逢辰婉言谢绝了对方想要亲自送他回东县的意图。
陈炳文哪能不明白宋逢辰的好意, 加上他本身也的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当下也没再强求,只是给宋逢辰专门安排了一辆小轿车送他回去。
回到岳溪村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宋逢辰摸出火柴来点亮油灯,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 他回头看向正拍打着头发上水滴的司机小刘, 说道:“不如你先在我这儿住上一晚, 明天再回去?”
司机小刘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看门外, 想了想, 颔首低眉:“好,那、麻烦宋先生了。”
“应该的。”宋逢辰随口应道。
于是徐舒简敲门进来的时候, 就正好撞见一个年轻男人从他以前住过的房间走出来。
他脚下一顿,心中百转千回。
就在这时, 宋逢辰拿着一套洗漱用品从房间里出来, 抬头就看见了背着竹篓站在门口处的徐舒简, 当下眼前一亮, “你怎么过来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司机小刘, 又告诉他水缸的位置。
对上宋逢辰微弯的唇角,徐舒简抿了抿唇。
想岔了。
眼底的羞敛一闪而过,权当做无事发生过, 他说道:“本来是打算进山的,路过这儿,发现门开了,所以进来看看。”
宋逢辰唇角的弧度越发明显。
什么路过这儿?他家和进山的路可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不过宋逢辰也没想戳破他,只说道:“这样啊,那你先坐一会儿,等我吃了早饭,把家里的东西收一收,和你一起去”
说到这儿,他后知后觉:“对了,刚才那个是送我回来的司机,昨天晚上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加上又下起了大雨,担心路上会出事,所以留着他住了一晚。”
小指微蜷间,徐舒简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
吃过简单的早饭,送走司机小刘,宋逢辰开始盘点自己这一趟港市之行的收获。
一套紫砂壶茶具,一壶、一缸、四杯、四托,共计十头,都用白色的绸缎细细包了。
这是陈炳文塞给他的谢礼。
宋逢辰随手拿起那只茶壶,上下打量,茶壶底钤“啜墨看茶”方印,盖内钤“顾景洲”小章。
“顾景舟。”
他挑了挑眉,这个人他知道,紫砂陶艺界的一代宗师。上一世,貌似就是他离开孤儿院的那一年,此人的一套紫砂松鼠葡萄茶具拍出了九千万的天价,轰动收藏界。
宋逢辰虽然不怎么欣赏得来这些东西,但心底还是忍不住的啧了一声。
好东西!
他眼角的余光落在盯着紫砂壶蠢蠢欲动的徐舒简身上,想着,这位顾老眼下应该还活的好好的,等有了机会,一定要向他多讨要几套茶具,收藏也好,最重要的是徐舒简喜欢。
不过现在不行。
太挑战徐舒简敏感的神经了。
他眼角的余光转向徐舒简空荡荡的手腕,宋逢辰心中一叹。
他送出去的那只手表,徐舒简从来没有戴过,虽然也有其他各方各面的缘故,但其实并不难揣测徐舒简的心情。
他和所有普通人一样,有着自己高矜的一面。
这么想着,宋逢辰将手里的紫砂壶重新用绸缎包好,放回到盒子里,打算先找个妥当的地方收好。
接下来就全都是钟家送的东西。
一个海鸥牌单反相机,配了整整两盒、五十卷胶卷。
一箱茅台酒,四瓶。
一罐君山银针。
五十支听装中华烟八罐,说起来之前陈炳文送给他的那些,他还没有抽完呢。
五盒各式各样的点心,宋逢辰随手拆开一盒杏仁饼,拿起一块递到徐舒简嘴边:“尝尝看。”
徐舒简张嘴接了。
宋逢辰问:“味道怎么样?”
口感柔和,并不甜腻,真心不错。
徐舒简点了点头。
宋逢辰瞬间歇了给陈家和宋兰芝那里各送去一盒的心思,他看了看手中的盒盖,生产日期是一周前,保质期两个月,挺好。
剩下的一小堆东西,因为都是外国货,原谅宋逢辰知识量有限,看不懂商标。
两只金笔,附带两瓶墨水。
一盒雪茄,二十五支装。
两罐咖啡。
两支葡萄酒。
打开最后一个铁盒,入眼的是成捆的大团结,钞票很新,一捆二百张左右,一共五捆。
积蓄翻倍,宋逢辰很满意。
放在钞票下面的是用皮筋扎好的一沓一沓的各式票证,粮票、布票、肉票、糕点票……都是全国通用的那种,面额都还挺大,使用期限长的达二十年,最短也有半年。
可以说是很用心了。
现在看来,他这一路上遭的那些罪,还是挺值得的。
将东西一一收拾好,宋逢辰抓起那个海鸥相机,捣鼓了好一会儿,最终也没能琢磨出个明堂来。
徐舒简见了,压下心底的震撼和……莫名的骄傲,他走上前,说道:“我教你。”
宋逢辰抬头,唇角一弯:“行。”
“这是快门,这是卷片器……”
徐舒简说的认真,宋逢辰却三心二意,他眼角的余光落在徐舒简一张一合的嘴唇上,心痒难耐。
“……就这些。”徐舒简抬起头,宋逢辰深邃的眉眼突然放大,紧跟着一抹温热袭上他的唇瓣。
徐舒简微微一怔。
四目相对之间,解了心头之痒的宋逢辰慢慢的分开和徐舒简紧贴在一起的嘴唇。
连带着空气也安静了那么一瞬。
徐舒简盯着宋逢辰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宋逢辰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相机上,语气轻快:“我给你拍一张照片看看?”
徐舒简红着耳尖,故作平静:“好。”
事实证明,三心二意是学不好摄影技术的。
从照相馆出来,宋逢辰的目光落在最上头那张尤为模糊的照片上,笑着摇了摇头,而后抽出这张照片放进内衬口袋,那是最贴近心口的地方。
做完这些,他打算去一趟宋兰芝家里,正好把之前罗友恒给的那一千块赔偿金给她家送去。
时间划到九月中旬。
在这一个月里,按照宋逢辰的吩咐,罗友恒先是揭发了当年白镇投毒杀人案的真相,而后又收敛了赵小兰母女的尸骨,立碑供奉。
就在今天,从他们身上放出来的那碗血泼到赵小兰墓碑上之后没有再被墓碑吸收,而是直接落到了地上——这说明赵小兰终于被超度走了。
罗家人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回想这两个月以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罗友恒辛酸之余,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他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这几天也辛苦你了,今天晚上让招待所那边送几样好菜过来,咱们一家好好的吃上一顿。”
“行。”中年女人满口应道。
“对了,”像是想起了什么,罗友恒问道:“最近几天好像都没怎么看见再邦,他做什么去了?”
中年女人当即说道:“我也不太清楚,说起来他这几天从我这儿要了好几次钱,问他要钱干嘛他也不说,我总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呢。”
“是吗?”罗友恒眉头微皱。
“可不,我就担心他是不是被人勒索或者迷上了赌博什么的……”中年女人絮絮叨叨。
赌博?
罗友恒松了松衣襟,总觉得心底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就在这时,耳旁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谁啊?”中年女人应了一声,起身去开门,“你是?”
罗友恒抬起头,正对上一张异常冷漠的脸。
他定眼一看,总觉得这张脸有点熟悉,像极了那位蔡道长。
蔡道长?
罗友恒瞳仁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