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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来的穿着让他感到更加自卑。那件做工考究的毛料中山装,在廖玉成眼中仿佛是一种讽刺,提醒着他与李东来之间的巨大差距。而那双小羊皮鞋,更像是在他的心上踩了一脚,痛得他无法呼吸。
更让廖玉成感到压抑的是李东来那种从容不迫的气质。无论面对什么情况,李东来总是能够保持冷静和理智,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种从容让廖玉成感到自己的愤怒和无助都变得如此渺小。
在李东来的压力下,廖玉成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种感觉,廖玉成只有在面对区委大领导的时候,才能觉察得到。
面对这样一个对手,廖玉成没有任何信心。
他毫不怀疑李东来如果向陈雪茹发动进攻,陈雪茹会毫不犹豫的抛下他,投入到李东来的怀抱里。
在这种情况下,廖玉成深知要想挽回败局,唯一的办法就是咬死自己的说辞,借助街道办的力量,给李东来一个深刻的教训。
要让李东来知道,他廖玉成不是好惹的,就像是一只老虎,在面对一头疯狗的时候,也会忌惮几分。
廖玉成深吸一口气,嘴角勾起一丝阴险的笑容,看着陈雪茹说道:“雪茹,你实在是太善良,太幼稚了,你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披着羊皮的狼,像李东来这种人,就是出了名的伪君子。他平日里为了博得你的好感,可以表现得跟谦谦君子一样,但是一旦得手了,他就会露出爪牙,或者是在你没有看到的地方,就会露出真面目。”
李东来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成了伪君子,还成了羊皮的狼。
只不过他并没有吭声,反而双手抱怀静静的欣赏廖玉成的表演。
他想看看这货颠倒黑白的功力有多么强大。
陈雪茹却不高兴了,她是跟李东来打过交道的,清楚李东来的为人。
“廖玉成,你别乱说,李主任不是那样的人,他是....”
廖玉成听陈雪茹竟然竟然全称他的名字顿时不高兴起来,因为这意味着在陈雪茹的心中,更加偏向这个该死的李东来。
“雪茹,这就是他这种人的阴险之处,等你发现被骗了,就为时已晚了。”
陈雪茹皱眉头:“你又不认识李主任,为何会对他有这么大的意见。”
这话问到了正点子上,陈雪茹不愧是聪明的女人,虽然数次因为情感遭受波折,但是总能重新爬起来,最终也建立了一番事业。
不过廖玉成也不是吃闲饭,眼睛一转,顿时想到了应对的策略。
“哎呀,雪茹啊,他这种人我见多了,自然清楚。你还年轻,又是个女同志,肯定会被他迷惑。”
说着话,廖玉成冲着外面的住户喊了一声:“大家伙都是我们绸缎店的街坊邻居,也是大前门街区的住户,应该会赞同我的话,对不对?”
不得不说,廖玉成这人太鸡贼了,一句街坊邻居,拉近了跟那些住户之间的距离,一句大前门街区的住户,提醒大家伙要明白他廖玉成的身份。
要是谁敢不给他廖玉成的面子,那么以后到街道办办事儿,就别怪他为难这些住户。
只不过廖玉成还是小看了这年月那些居民们的朴实劲头。
话音刚落,刚才跟廖玉成吵架的那位大娘就站了出来,指着廖玉成的鼻子说道:“廖玉成,你少在这里胡咧咧了,我来得比较早,看得真真切切的,人家那位同志很有礼貌的想要取衣服,但是你却因为人家没有称呼你为经理,而故意为难人家。现在竟然还要诬陷人家的人品,我看啊,你这种人才应该被抓起来。”
此话一出廖玉成的脸色顿时变了:“诶诶诶,你这老婆子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但是也不能胡咧咧,明明就是他故意闹事的。”
这时候,又一位大叔站了出来,看着陈雪茹说道:“雪茹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陈雪茹打量那位大叔两眼,顿时喜出望外,走上前说道:“是刘叔叔啊。”
此人名叫刘胖子,在解放前是刘记裁缝店的老板,因为陈记裁缝店和刘记裁缝店是门对门,俗话说同行是冤家,刘胖子嫉妒陈记裁缝铺生意好,就经常给陈记裁缝铺使绊子,败坏陈父的名声。
但是陈父并没有在意,依然本本分分的做着自己的生意。
俗话说,天道有轮回,老天又能饶过谁,因为陈父的裁缝技巧高超,再加上为人和气,平日里跟顾客也不计较,所以生意是越来越好。
而刘胖子则锱铢必较,遇到穷人总是不拿正眼看人家,所以生意就越来越差。
刘胖子见此情形,知道继续靠着这帮子穷街坊是过不下去了,所以就把歪主意打到了王府里面。
王府里面的达官贵人,只要随便松开手指头,流出来的白银就够他吃一辈子的。
为此,刘胖子花费大量金钱和精力,跟王府里的一个管家勾搭上了,那管家专管王府的采买。
正好王府的王爷最受宠的第十五房小妾需要做两套绸缎旗袍,给出的价格很高,足足一百两白银,这相当于刘记裁缝铺一整年的收入了。
按理说,这是刘胖子期盼已久的机会,应该毫不犹豫的接下来,既能大挣一笔,从此之后,也能跟王府拉上关系。
王府内可是有十五个姨太太,再加上那位大太太,就算是每人每年做一套旗袍,他就能赚得盆满钵满的。
而且那些姨太太们穿着他做的旗袍出去,参加宴会,肯定会被那些达官贵人的夫人们注意到,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他在京城里不就有名气了吗?
这种办法可比帮那些穷酸们做衣服成名要快得多了,也许用不了一年时间,他就能成为全京城最有名的裁缝大师。
但是。
刘胖子却有一个难点难以克服,那就是他制作旗袍的手艺并不高明,而那位十五小妾又是个挑剔的主儿,要求旗袍上的绣花不能出现变形。
要知道旗袍的大襟必须是遮掩底襟接缝的,这个原则被称为“门襟遮蔽”门襟掩盖底襟接缝的重合部分叫“掩襟量”。
开襟处有了掩襟量,旗袍的表面布料难免会发生变形,绣花也会发生轻微的挪动。
刘胖子为了不丢掉这笔订单,硬着头皮使出了全身功夫,制作了一套旗袍,结果还是没能被王爷的小妾看中。
如果仅仅是看不中,刘胖子也不用着急了,大不了不赚那笔钱就是了。
关键是,王爷的小妾已经在小姐妹们面前炫耀过了,等到下次聚会的时候,要穿上全京城最好的旗袍出席。
要是旗袍拿不出来,那就意味着王爷的小妾得丢面子,这可是天大的罪过,到时候就算是把刘胖子的全部身家都赔给王府也不够。说不定还得被抓进大牢里面。
刘胖子清楚那位王爷虽然是个破落王爷,并不受待见,但是要捏死他还是如同捏死一只小蚂蚁一样。
实在没有办法,刘胖子只能拿着布料来到了陈记裁缝铺,请陈父出手帮忙。陈家世代是裁缝,尤其擅长制作旗袍。
面对这位宿敌,陈父并没有拒绝,在仔细听完要求之后,让刘胖子两天之后来取旗袍。
而两天后正是旗袍要交到王府里的日子,刘胖子回到家之后,整天好吃好喝的,静静的等待,要么是生,要么是死。
两天后的清晨,刘胖子迫不及待的跑到了陈记裁缝铺门前。
裁缝铺那扇关了两天的大门缓缓打开了,一脸疲倦的陈父拎着两件旗袍走出来,笑着说道:“刘兄,幸不辱使命。”
“真的?”刘胖子还是有点不相信,当时就展开了旗袍,整个人立刻惊呆了。
旗袍上的绣花没有发生一丁点变形,就像是一整个平面一般,刘胖子虽不是制作旗袍的高手,但是也清楚这种制作旗袍的办法,应该是已经失传了几十年的提纬法。
提纬法顾名思义,就是把纬纱提上去,从而获得掩襟量。有了掩襟量,那么旗袍的表面自然不会发生变形。
原理很简单,但是要想将纬纱提上去,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但需要高超的技巧,还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在全京城能够做到这点的,恐怕也只有陈父了。
看着陈父干裂的嘴唇,乌黑的双眼眶,刘胖子的眼角湿润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抓住陈父的双手说道:“我真的很感激你,你给了我这么大的帮助,我永远不会忘记。”
他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内心既感动又内疚。
这么多年来,他没少给陈父找麻烦,按说现在他遇到了天大的危机,陈父应该袖手旁观,借助王府的力量干掉他,从此之后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但是陈父却没有这么做,反而花费大量精力帮助他。
陈父面对刘胖子,只是说了一句话:“老刘啊,你不是吃这碗饭的。”
听到这话,刘胖子有点疑惑:“陈师傅,您是老前辈了,还请您能够明示。”
陈父笑着说道:“老刘,吃咱们裁缝饭的,要么是技艺高超,像京城的裁缝张和裁缝刘那样,专门为达官贵人缝制衣服。靠着几家王府,就能够保一辈子荣华富贵。
还有一种就是像我这样的,技术不太高明,好在有街坊邻居们捧着,护着,才有一口饭吃,虽然吃不到山珍海味,但是也能够顾着温饱。”
听到这话,刘胖子顿时明白了,深深的冲着陈父鞠了一躬,说道:“陈师傅,晚辈受教了,从明天开始,我就关掉裁缝铺。”
刘胖子说到做到,将两件旗袍送到王府之后,拿了上银,回到铺子里就招呼伙计摘摘掉了牌子。
那个跟随了刘胖子七八年的小伙计感觉到疑惑不解:“东家,咱们明明马上就要打响名声了,您为何在这个时候洗手不干了?”
“打响名声?那帮达官贵人找上门请咱们做旗袍,是你做啊,还是我来做啊。要是做不出来,是你蹲大狱啊,还是我蹲大狱啊。”
此话一出,小伙计的脸色顿时变了。
刘胖子从此之后就离开了京城裁缝店,他又操持了祖业,卖起了包子。
别说,这算是歪打正着了,包子铺虽然辛苦一点,但是利润丰厚,再加上刘胖子祖传的做包子手艺着实了得,很快刘胖子包子就在京城里流传开来。刘胖子也因此挣得盆满钵满的。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等到解放后,刘胖子虽然是包子铺的老板,却因为算是小手工业者,并没有被化为资本家。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现在包子铺公私合营了,他也算是办退休了,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晃悠到公园里面,跟一帮老伙计扯闲话。
这不,今天他跟往常一样,正要去朝阳公园,见陈记裁缝铺前,围了不少人,心中感觉不对劲,立刻围了过来,因此得以清楚事情的全貌。
陈雪茹小的时候见过刘胖子,并且刘胖子的媳妇儿还经常抱着她玩,所以见到刘胖子之后,显得很高兴。
“刘叔叔,您怎么来了?”
“害,瞎逛呗,我啊,现在就是一个闲散人员,每天就是玩。”刘胖子唏嘘两句,指着廖玉成说道:“雪茹,你别听这家伙的,刚才叔叔在旁边看得真真切切的,就是这家伙为难人家这位李同志。”
刘胖子的证言,就像是一枚钉子,将廖玉成定定得死死的。
廖玉成恼羞成怒,神情狰狞起来:“老东西,你这么大年纪了,胡说什么!”
陈雪茹脸色冰冷:“廖玉成,你是咱们绸缎店的经理,怎么能这样子对待邻居和客人?”
此时廖玉成已经清楚自己在陈雪茹心目中的形象已经败露。
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陈雪茹,我是经理,这绸缎店里就是我说了算。我觉得这小子捣乱了他就是捣乱了,咋地不服气啊!”
看着面前这个无赖,陈雪茹很难想象,他就是以前对自己说情话的那个有为青年。
难道廖玉成一直都是伪装的。
陈雪茹越想越觉得害怕。
廖玉成冷哼一声接着说道:“我现在就去街道办,请领导们来处置你们这些捣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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