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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五章 天下争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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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自己的王府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殿下回来了!”一直在门口站了一夜的侍卫在远远地看见了李恪的身影之后便立马转身打开了王府的大门。

    看着李恪正迎面想自己走来,虽然不知行事一向沉稳的殿下为何会走得如此匆忙,但这侍卫还是照着往日的规矩与习惯向着李恪行礼道:“见过大王……”

    这侍卫原本还想再说些甚么,但最终却好像被噎住了一般闭上了嘴,声音戛然而止。

    若在平时,无论是谁,只要是向李恪行礼的,李恪都会停下脚步微笑着回礼。

    可是今天,李恪就像是没看见这向他行礼的侍卫一般急匆匆地从他身旁快步经过,一直走进了大门之内。

    殿下这是怎么了?

    这名追随李恪多年的侍卫觉得自己今日有些摸不着头脑。

    已然进了王府大门的李恪并未停下脚步,而是直接走进了正厅大门,随后又一直像这一旁的廊道疾走而去,一直走进了书房,将门合上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恪万万没有想到,这酒席居然吃了一整夜!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李恪瞬间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

    这眼前的菜肴是换了一席又一席,其实很多菜李泰根本就不曾尝过,仅仅只是因为这些菜里头,热的有些凉了,凉的有些温了,李泰就命人来将其换了下去。

    不但李泰是这样的,就连李恪面前的菜也是一样的,甚至又很多菜他也不曾尝过。

    不过李恪已经顾不上心疼这些菜了。

    约莫一个时辰前,李泰忽然就问了李恪一个问题。

    “阿兄近日来都读过些甚么书啊?”

    一听这话,李恪似乎想到了甚么。

    在诸位皇子中,李泰的学识无疑是极为出众的,听闻父皇甚至还有意让他来主持编写书籍。在这个当口却想自己提出这样的一个问题,是想炫耀么?

    正当如此想着的李恪正准备随便说几本常见的消遣书名的时候,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小厮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出声说话了。

    “我家阿郎前日才看完了魏文帝的集子。”

    “……”李恪默默地饮下了一杯用碧玉杯盛着的葡萄酒。

    “哦……”李泰晃悠着他那肥硕的大脑袋,似乎在品评这魏文帝的作品。

    “文帝么,娟秀而婉约,有文士气,尤其是那句‘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真是叫人思之泪下。可就是其文风与魏武、陈王相比,总是缺了几分英雄气概,失了根骨啊!”

    “曹孟德的文风慷慨雄浑读如幽燕老将,那陈思王在《诗品》中被评为‘骨气奇高,辞采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甚至那‘大谢’谢灵运还有‘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分一斗。’的说法。此话虽也有些夸张,但能让大谢如此清狂之人这般称赞,这陈思王也当真算得上千古奇才了。魏文帝的才学或许比不得此二人,但总有其独到的地方,平素里看看也无妨。”

    “也是。”李泰一拍案几道,“曹子桓此人,上有老父英武,下又有几个兄弟极为出众。本来这嗣君之位是决计轮不到他的,可谁知兄长折在了张绣、贾诩的兵士手下,那聪慧过人的曹冲早夭,剩下的‘黄须儿’曹彰虽然勇武无双,却只是个将才难以为主,而这曹子建虽然是才高八斗,但这种人写写文章倒也罢了,却又不是个能够谋求天下之人,才让曹丕这个次子当上了魏王。”

    李泰在说道“魏王”这两个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读音。

    正当李恪想着他这四弟是否在因他与这曹子桓同为魏王而故意强调的时候,这李泰忽然又继续说道:

    “阿兄看了曹子桓的文集,莫不是觉得他日后成了天子,看着好生威风,令人羡慕啊?”

    那一瞬间,李恪的表情虽然未变,但他的冷汗却已经布满了后背。

    然而,正当李恪想要解释的时候,李泰却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道:“哎呦,小弟吃嘴了,说是说错了甚么,阿兄可莫要怪罪啊!”

    “哪里哪里,都是自家兄弟,哪有甚么可怪罪的地方?!”李恪端起了酒杯,将这杯中的美酒连同自己原本想要说的话全都吞了下去。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李泰只是在自斟自饮,既不说话也不吃菜,这让李恪当真是百般难受。

    原本按照李恪的性格,既然这菜已经端上来了,那他无论如何都是要吃上几箸的,可眼下……

    看着这些珍馐佳肴端上来又撤下去如同流水一般在自己眼前飘过的时候,李恪却是甚么也不想吃了。

    这感觉,李恪觉得自己头上的那柄利刃不但没少,反而又多了一柄!

    万幸的是,等到天空泛白之时,这场莫名其妙就变得无声的酒宴终于结束了……

    ……

    靠着房门一点一点地坐在了地上的李恪忽然扭头怒道:“你究竟有甚么目的?!”

    在他的身旁,那随同赴宴的小厮赫然就站在角落里。说起来,方才的李恪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一路狂奔了,可这小厮居然能跟得上。

    虽然脸上还带着妆,可眉眼鼻梁已然复原,依稀现出了李牧云的模样。

    “既然暗箭难防,那不如索性大方些,好叫对方的刀剑也变得亮堂些啊。”

    李恪看着这人,一脸的不可思议。

    “如此说来,恪还要感谢先生的良苦用心喽?”

    “嗐,山人不过随便说说而已,大王听听就好,不必当真。”

    在李恪的注视下,李牧云笑得很是开心。

    “你……你……你……”李恪怒视着李牧云,却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可见是气得不轻。

    不过这些李牧云都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意。眼下的李牧云只是径直走向了书架前的一个大桶旁。

    李恪是一个极好读书的人,经常到了夜里还要点着灯阅读,可这纸张是最耐不住火烧的,所以这书房里就常备了一桶水。

    李牧云往这桶里头一看,果然就装着清水,于是他便直接将整个脑袋扎了进去。

    等到李牧云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这脸上的妆容已经被洗掉了。

    而这时,李恪终于缓过神来了。只见他看着李牧云这张变化无端的脸,认真地说道:“先生这易容术当真了得。”

    “过奖。”李牧云笑着朝李恪一拱手。

    “若不是这易容术,先生很容易就被仇家寻上门来了。”

    李恪觉得,自己何苦要请眼前这个人一同赴宴?

    罢了罢了。

    书房里的殿下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