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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祝瑶拥有新胶鞋的当晚,一场初夏的大雨就肆无忌惮地下了下来。
本来端午时节就是丰水期,只是今年挺邪门,等端午过了才开始下雨,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憋得狠了,一下就下很大,第二天早上起来,院子里的积水都能盖住脚脖子了。
祝贤一瞧,坏了,他昨天该给自己也买双胶鞋的,这回可怎么整,他没胶鞋,穿啥送孩子上学呢?这上学的小路肯定不好走了,又一路都挨着河边,实在太危险。
祝贤想去问老朋友借双胶鞋。
盛意过来喊祝瑶一起上学,打消了小老头的想法。
“雨下得太大了,老盛会带着我们一起走,放心吧大爷,出不了事,我也会看着瑶瑶的。”
老盛是副校长,相当稳重可靠,祝贤听了这话才算放下心,叮嘱孙女路上小心,有任何问题记得马上叫人。
祝瑶一一答应下来,背上小书包,撑起一把小花伞跟着盛意走。
村里的学生都聚到了老盛家门口。
盛副校长非常负责,等点完了名这才宣布上学,高年级的学生一分为二,一部分走前,负责探路,一部分走后,负责带中低年级的小孩,他自己走最后头,时刻纵观全局,顺便照看学前班的娃,确保没有孩子落下。
“慢慢走,别跑!这雨太大了,不能跟平常似的打闹,都要注意安全!鞋子太滑的找好朋友手拉手,互相拉着不容易滑到,都是家里头的宝贝,可千万别给我出事。”
盛副校长念叨着,帮这个调整下雨伞,帮那个控制下速度,又让边吃糖边走路的先停停嘴,看路。
盛意也一把抓住了祝瑶的手,小姑娘既没有穿胶鞋的经验,也没有大雨天走泥路的经验,瞧着笨手笨脚的,偶尔一脚滑个十几厘米远,看得他莫名有些心惊肉跳。
“谢谢哥哥。”祝瑶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她从没有想过上学也会变成一种冒险,她走得太累了,老担心自己下一秒就会滑倒。
盛凯也正拉着堂弟的手走在后头呢,边走还眉头都皱上了,担心道:“龙哥,雨这么大,杨梅肯定要被打落蛮多,好可惜!”
“没事,我伯伯家还有好几棵树呢。”盛意倒是很乐观。
老盛在后头听到这话,忍不住又念叨道:“小凯啊,暴雨的危害可不止杨梅被打落,现在正是禾苗结穗灌浆的关键时刻呢,这场大暴雨要是再下下去,大家家里都得减产了。”
更甚者,因为地势高低不平,处在低洼线上的稻田、菜地是直接全军覆没的,长时间泡在水里,禾苗和蔬菜都会缺氧,导致严重的病虫灾害。
盛凯和盛意的乐观一脉相承:“不会的,最多也就下两天,老天爷也没有那么多的眼泪吧。”
老盛对着小孩的童言笑着摇摇头,再想想天气预报,倒也是,大雨也就这么一天,估计下午就能停。
祝瑶头一回知道天气还跟收成和果子挂钩,小声问盛意:“哥哥,雨这么大,把杨梅都打掉了怎么办?”
“不会,最多落一半。”
“那我们放学了赶紧去摘回家吧?”
“不行,下雨天不能摘,淋过雨就不甜的,要等晴天再去摘。”
“哦哦,那你下次去摘记得叫上我!”
祝瑶还想再体验一回摘杨梅的快乐,即使树上会有蜘蛛,但它们对上哥哥好像都很弱嘛!
“好。”盛意答应了下来。
盛凯不干了:“龙哥,你带她去摘杨梅了?”
“嗯,昨天去摘了点。”
话音刚落,盛凯立即炸毛了:“你居然带她去摘杨梅!”
以前这活不都是他陪着去的吗!
盛凯很生气,捏着堂弟的手骤然发力,小堂弟“嗷”了一声,霸道地抬起胶鞋踩了他一脚,“盛凯,你弄痛我了!”
盛凯放松了手劲,也不理堂弟,又朝着盛意质问道:“龙哥,你居然叫她不叫我?”
没等盛意开口呢,祝瑶憋不住了:“为什么一定要叫你?不能叫我?”
盛凯强调:“我跟龙哥是最好的兄弟!”
祝瑶攀比:“盛意是我哥哥!”
盛凯气愤:“我和龙哥认识比你久!”
祝瑶回击:“哥哥跟我关系好!”
盛凯气疯:“龙哥跟我更好!”
祝瑶继续攀比:“跟我更好!”
盛凯不甘示弱:“跟我!”
“跟我!”
“跟我!”
“……”
“别讲话了,看路,赶紧走!”盛意给烦得不行,俩人幼稚不幼稚啊,“下次一起去就好了,吵什么?”
俩人异口同声:“不行!”
祝瑶提要求:“哥哥,我不想跟他一起去!”
盛凯提要求:“龙哥你都跟她去过一次了,下次不能带她,只能带我!”
“……”
“再吵,谁也不带了!”成为香饽饽的盛意不懂这有什么好争的,一起去怎么就不行了?他们家盛宝珠才3岁都知道好东西要一起分享呢。
幼稚。
两个人被吼之后双双噤声,一句话都不敢说了,都怕盛意真的不带自己了。
跟在他们后头,已经上到五年级的盛瑜航乐得不行,凑热闹:“小龙,莫带他们咯,带我就得了!我比他们都能干嘛。”
“航哥,莫耍他们咯。”盛意觉得以那俩小笨蛋的智商,估计听不出这是玩笑话。
果然盛凯立即道:“航哥,我给你们两个拎篮子。”
盛瑜航继续逗:“用不到你拎篮子。”
盛凯表忠心:“反正我就要跟到你们。”
“跟屁虫啊。”盛瑜航哈哈大笑。
祝瑶压根不认识盛瑜航,没有交情,只知道他跟盛意的关系的确很好,这时候听完几个人之间的对话已经慌了,紧张地看向盛意,担心他以后真的不带自己玩了。
“看路!”盛意急得一把拉住踩空一脚,差点跌入田里的祝瑶,两人的伞碰到一起撞了个猛的,甩得脸上都是雨水,好不狼狈。
祝瑶被这么一吓,急忙扶好雨伞,认真走路,算了,如果盛意真的不带她玩了……那她就……就……就找爷爷帮忙说和。
作为现场唯一一个大人,盛副校长不仅没参与调停,反而乐滋滋的,瞧着几个小孩斗鸡一样斗来斗去,笑得门牙都咧出来。
小孩子可真有意思。
雨一直下到上午十点半才停下来,到中午放学的时候还隐隐出了点太阳,天上却还是乌白相间的,像是还委屈着,不定就要再掉几滴眼泪。
石板桥下的水流变大了不少,速度也从和缓变得湍急起来,祝瑶紧张兮兮地抓紧盛意的手过的桥,完了松开的时候,把人手都抓红了。
盛凯又在旁边阴阳怪气地嘲笑:“胆小鬼喝凉水,怕风怕雨怕打雷,半夜三更遇到鬼,半个脑袋没有腿!”
“你才是胆小鬼!”祝瑶气坏了,大吼过去。
盛凯做了个鬼脸:“略略略,胆小鬼急咯!”
祝瑶猛地又牵住盛意的手:“哥哥,他欺负我。”
盛意只好断一断官司:“小凯,你莫欺负她咯。”
挨说了一嘴,盛凯总算是消停了一会,可心里还是哼哼唧唧地不服气。因为路边不少农田,小水沟也是随处都是,有些位置被大人们放上了石板修整成方便洗手洗菜的小水沟,因为间隔宽,还会铺一条几十厘米的小桥方便走人。
盛凯心思动了动:“祝瑶,你要想证明自己不是胆小鬼,就跟我一起从这里跳过去!”
小孩子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征服欲。
祝瑶立即就答应了下来,小水沟并不很宽,她绝对可以!
盛意有些小无语,这么点小沟有啥证明的意义。
但祝瑶已经跟立定跳远一样认真摆起了姿势,还酝酿了一下情绪,准备——起跳——啪叽——摔倒。
因为脚下突然踩中了一块泥团滑倒,祝瑶的屁股重重磕在了石板璧上,很重很疼,眼泪立即憋不住了,嗷嗷大哭,又痛又丢脸。
盛凯有点懵了,怎么这么窄的小水沟都能摔?
盛意则是往旁边一走,一把攥住了盛凯小堂弟的手,瞧见小孩两只手上全都是烂泥,手上还握着另一个没打出去的泥团,证据确凿,没好气地直接甩了一巴掌上去:“小小年纪学着害人,下黑手,没得人治得住你咯!”
小堂弟上学前班,是六七岁的年纪,嗷地一声也哭了起来。盛意的巴掌并不重,但表情太凶,又是村里的孩子王,把他给吓哭了。
盛凯这才注意到堂弟的小动作,望了那个剩下的泥团一会,明白那是预备等他跳的时候用的,再看向坐在地上痛得起不来的祝瑶一阵愧疚,要不是他提议跳水沟,也不至于害祝瑶摔倒。
两个小孩哭出这么大的动静,没一会就吸引了村里的大人过来主持公道,了解完原委后,说了盛凯和小堂弟几句,又问祝瑶能不能走,要不要抱她回家。
祝瑶拒绝了,她跟那个大人不熟,即使屁股痛,走路一瘸一拐也不想被人抱回去,盛意只好临时当个小拐杖,把人送回家。
祝贤瞧见孙女这样回来心疼得要命,赶紧帮着烧洗澡水,又找家里备的跌打药,又安排孩子吃午饭,完了,等祝瑶擦好了药酒后,理直气壮地提出他去给请假,下午就不上学了,在家休息。
“好。”祝瑶一想下午的课都是无关紧要的美术和音乐,也没有坚持,感受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小屁屁,顺势偷个懒。
说休息是真休息,祝瑶看了会课外书,又被爷爷投喂了零食,紧接着就开始了午睡,等她终于从光怪陆离的梦境里醒来,外头天都开始黑了。
盛意把祝瑶的书包给带了回来,一起过来祝家的还有提着一斤云片糕的陈秀花,以及闷闷不乐的盛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