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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的风很冷,衬得褚钰的眸子也很冷。他看着我的目光,有几分不确定,似乎对我的问题很是怀疑。
“你……”他难得有些迟疑的开口。
我笑了笑,轻声唤他:“褚钰,我是逗你的。”
他闻言眉头微蹙,语气有些奇怪:“你还记得我?”好像我不记得不对,记得也不对。
我假装未见,冲他点点头,笑容满满道:“我自然记得你,你是我的夫君啊。”我环顾四周,状似惊讶的模样:“只是这个屋子是哪里?我不是应该在昭阳宫吗?这看起来不像永安宫的地界。”
“外面冷,我们进屋再说。”褚钰牵过我的手,领我进了屋。
呼啦——屋门阖上,寒风被挡在外面。
褚钰倒了两杯热茶,将其中一杯递与我,并对我解释道:“我们在大都。”话音顿了顿,又问我:“你还记得多少?”
我蹙眉想了一想,却问他:“我们为何来大都?”
他沉声回答我:“祭祖。”
“来大都之后的事情,我都没有印象了。”我对褚钰这样说,又问他:“所以我的失忆症是不是又发作了。”
“是。”褚钰看着我,沉声道:“你昏迷了三日,我们回永安宫的计划也延后了。”
听他这样说,我心中一顿,因为我的缘故而推迟回长安,恐怕宫里的太后已经记了我一笔大罪。
“那我现在没事了,我们可以走了。”我充分的表达了一下,我急于回宫的心情:“不如明日就走吧,我实在想念长安。”
褚钰微微颔首,对我说:“那明日我们便回去,因为赶着年节的缘故,路上大约有些奔波。”
我摇摇头:“不妨事,总归是因为我才险些耽搁了的。”语气顿了顿:“再说你其实可以把我留在这的,总归年节没我也没什么差别。”年前选了那么多个美人,年宴上肯定很热闹。
谁知褚钰听我这样说,脸色却微微沉下来:“没有你,孤也没什么过节的心情。”
这话听得我心中一暖,没有人能够抗拒这样霸气的情话,更何况说话的人还是褚钰。
翌日清晨,褚钰将我从被窝里捞出来,踏上了平坦的官道。
从大都到长安,一路快马加鞭,几乎是风一般的速度。
抵达长安的那一日,冬阳照耀着长安城,马车穿过东街集市,熙熙嚷嚷的,很是热闹。
我好奇地掀开了车帘,朝外望去,被那栩栩如生的糖人糖画所吸引。
“褚钰褚钰,你看他吹的兔子,真可爱。”我用手拐了拐褚钰的胳膊,示意他看。
彼时我们的马车因为要穿过集市的缘故,而停在原地,侍从和百姓正在商量着让路问题,褚钰低调回宫,不想大张旗鼓的封路,更何况年根底下,封半天的路会影响太多人的生意。
褚钰意外的凑过来,顺着我的手指方向看去,那个糖人师父刚刚递给一个小丫头兔子糖人。
褚钰问我:“你想要那个兔子吗?”
我点点头,满眼兴致:“想要。”
话音方落,褚钰利落地下了马车,往那糖人摊子去。
我惊诧的瞪大了眼睛,本以为他要吩咐侍从去买的,怎么自己亲自去了。
褚钰对那老师傅说了什么,然后眉头微蹙,自腰间玉带上解了个玉扣就要递给人家。
我的老天,人家肯收就怪了,果然是君王,身上从来不带钱。
我觉得不能见死不救,于是也下了马车,走到褚钰身边,从袖口里摸了一块碎银子。
“哎呀对不住,我夫君的钱都在我身上,这个给您,大过年的就请这圈孩子吃个高兴吧。”我笑吟吟地对老师傅说道。
褚钰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下,想必刚刚没带钱的窘迫他是从未尝过的。我笑意满满地瞧着他,伸出手。
他愣了愣:“怎么?”
我从他手里拿过玉扣,说道:“既然你刚刚是要用这个玉扣付钱,那现在我付了钱,这东西就归我啦。”
“你要它做什么?”褚钰扬扬眉,又道:“你若是喜欢,等回去我送你就是了。”
我白了他一眼,用一副你真不识货的神色看他:“这你就不知道了,天子玉扣是护佑平安的。”
说话间,糖人已经吹好了,老师傅将一只憨态可掬的兔子递给我。周围的孩子拿到糖人也高兴的蹦蹦跳跳着,民间的孩子往往比宫里的要活泼很多。
褚钰伸手将我拉上马车,周围的侍从皆眼观鼻鼻观心的低眸,但心中大约都在想,陛下对熙贵妃果真不是一般的宠爱啊。
坐进马车里,我拿着糖人,心满意足。
“你还喜欢这种东西啊。”褚钰看着我,轻声笑笑。
“是啊。”我看着他,认真道:“虽然你们都说我二十七岁了,但实际上我什么也记不得,就算你现在说我十六,也未尝不可。”
褚钰浅棕的眸子锁着我:“你在我心中,永远十九岁。”他微微叹了口气,眸光瞥向车外,似乎在追忆什么:“能娶到你,是我最高兴的事情。”
我有些惊诧地看着他,似乎从我在大都失忆以来,褚钰的情话越发说的炉火纯青了。
可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是说:是是是,我也很高兴。还是说:不不不,过奖过奖。
还是装死为上策……
车内静谧半晌,多少有点尴尬。
他回过头来,看着我小心翼翼地拿着糖人兔子,有些苦笑不得:“你这么喜欢,不如请师傅去宫里好了。”
我摇摇头:“人家在外面生活的好好的,宫里规矩那么多,万一得罪了谁,岂非是我的罪过。”
褚钰并没有说什么,我们一路回了永安宫,再没有别的幺蛾子。
宫道平整,没有残雪,看来我们离开的这半个月,长安并没有下雪。
褚钰将我送回昭阳宫,他就去宣明殿,临走还嘱咐了我,晚上他要过来和我一起吃饭。
实际上我觉得他应该说给宫女听,因为他来我这吃饭,要准备各种东西的也不是我,而是侍女们。
昭阳宫仍旧同我离开的时候,没有半分差别。
我解了斗篷,晚玉接过去挂在矮屏上。
我撇头看向碧拂,却见她眼圈红红的,于是问她:“我不在的日子,可是谁欺负了你?”
碧拂摇头:“没人欺负我,只是我听说娘娘的失忆症又发作了。”
我说:“这回我只是忘了在大都的事情,旁的挑挑拣拣应该都记得呢。”我对她笑了笑:“我还记得你的名字,碧拂。”
碧拂秀致的眉终于些微舒展开:“没有婢子在身边,旁人侍候娘娘,婢子实在放心不下。”
对于我的回来,碧拂表现的十分高兴,对比起来,晚玉的反应就是在淡漠了些。
我倚在美人靠上,案几边是炭火盆,屋内暖意盎然,心中不免暗叹一声,还是长安舒适。
“近日宫里可有什么有趣的事?”
碧拂为我取来一个绒毯,给我掖好:“宫里哪会有有趣的事,更何况太后娘娘在宫里,哪个不要命的……”
晚玉在一边为我煮茶,突然淡声道:“前段时日,敏妃和容妃起了争执,太后娘娘将她们双双关了起来,现在还没解了禁足呢。”
我在脑海中搜刮了一下,这个敏妃是谁,却是无果,于是问晚玉:“敏妃是谁?”
碧拂回答:“就是咱们那日在花园里见到的,和赫连郡主起争执的。”
“哦——我想起来了。”我同她确认:“我是不是还送了她一个朱钗来着。”
碧拂点点头:“不错,护军统领家的女儿。”
我对这些小姑娘的打打闹闹没什么兴趣,于是又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晚玉便又道:“赫连郡主仍旧病着……且情况不大好。”
这话听得我心中一凛,恍然想起那段刻骨铭心的回忆,那个从城楼上一跃而下的女子。
我知道我不能袖手旁观:“她是真的因病而危?”我看着晚玉,仔细地注意着她的神情,然而我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赫连文珠从在宫里落水,而成为褚钰的妃嫔,再到如今兜兜转转了一圈病重,如果不是人为,还真算是这孩子命途多舛。
彼时晚玉并未立马回答我,而是提壶以第一泡茶水涮洗茶具,接连点过茶碗、茶海、闻香杯、茶杯,手法十分熟练,绝不该是一个普通侍女应当会的东西。
煮茶时,最忌分神,我等她将茶煮好,期间我们都没有说半句话。
“是不是因病而危,结果也没什么不同。”晚玉如此说道,仿佛已经定了赫连文珠的死讯。
我听后只觉得心中一阵气闷:“不,这件事的结果谁说了都不算,文珠绝不能死。”
晚玉听我如此说,眼神变了变:“娘娘为何如此说。”话音顿了顿,又道:“娘娘是想起了什么?”
我触手摩搓着白瓷茶杯,茶水温热,暖意漫上我的指尖:“文珠那么年轻,绝不该死的。”我看着晚玉,认真道:“明天,我们就去看她。”
晚玉低眸,对我矮身一福:“婢子遵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