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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骤改入宫闱(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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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蓝色并蒂莲的织金锦襦裙是仿着淳仪皇贵妃入宫时的衣着赶制的。屿璃知道,若是白屿筝着了这身织金锦襦裙出现在皇上和太后面前,会是何等情形。

    皇上虽希望能在宫里寻到些许淳仪皇贵妃的身影,可屿璃清楚,皇上要的是“像”,而非“是”。只能有人像她,却不准有人妄想成为她。更何况,太后对这位淳仪皇贵妃似是很不喜欢,对于皇上三番五次破例册封,阖宫都知道太后动了多大的怒。若是在引阅时,又恰巧出现这样一个女子,太后会作何反应?

    想到这里,屿璃不免冷然一笑:“白屿筝啊白屿筝!纵使你千般美貌,万般娇艳,端庄淑仪,又能如何?”

    “主子!”青昙神色慌张地急急入内。

    “慌什么?”屿璃冷斥一声:“即便是太后动怒,也不必如此惊慌……”

    青昙上前,看向屿璃,尽力压低声音道:“主子,二小姐没有出现在紫宸殿的一众秀女里……”

    “胡言乱语!”屿璃斥责:“名册上分明有她的名字……”

    “具体什么情形,奴婢尚不得知,林姑姑也只是趁着空隙匆匆知会了奴婢一声,只说二小姐往掖庭去了……”青昙应道。

    “掖庭?”屿璃疑惑:“不曾引阅便去了掖庭?”

    “似是如此……”青昙点点头。

    屿璃皱眉,手中的汤勺当啷一声落在白玉碗中。这是什么情形?屿筝为何会径直去了掖庭?难道是出了什么岔子?

    “主子,无论如何,这可是好事呀!”青昙冷笑:“虽然没能立刻除了她,可入了掖庭,连半分威胁便都没了。掖庭中,最高不过位至尚宫。可说到底,主子就是主子,她终究只能是个奴才……”

    青昙面露喜色,似是已将屿筝踩在脚下。屿璃却抬起手,轻轻揉着双眉紧蹙之处。此事颇为蹊跷,她自是想一心弄个明白。眼下却也只能等林凛来,将一切问个明白。

    心有疑虑,屿璃不免觉得焦灼不安。而此刻焦急的等待着引阅结果的却并非只她一人,宫闱之外,兄长屿沁,同样心急如焚。

    上京顾府。

    顾锦玉悠闲自得地坐在院中石椅上,端详着手中的茶盏,上好的白瓷茶盏洁胜初雪,光润似玉,君山银针氤氲出清浅的醇香卷着热气从茶盏中缓缓升腾。

    白屿沁皱着眉,不安地在院中徘徊。看到顾锦玉享受地品咽了一口清茶,他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此事你有几成把握?”

    顾锦玉挑眉,在晕散开来的热气中轻笑一声:“你有几成把握,我便有几成把握……”

    “顾锦玉!”白屿沁厉声一喝。

    但见顾锦玉收起玩世不恭的笑意,正色道:“我所说并无虚言。若如你所知,屿筝当真是碰不得那花,那此事十成十不会出岔,被引阅的秀女中,定不会有屿筝!可是屿沁兄,我却不得不提醒你,毕竟此事你也是偶然听屿筝的贴身小婢说起,而今是何种情形,你我并不得知。如若屿筝的容貌因此……”

    “我定会想方设法替她医好,更何况,屿筝不会有事!”白屿沁斩钉截铁地打断顾锦玉,似是在喝止他,又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顾锦玉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道:“无论怎样,只要屿筝安然出宫,我必会登府提亲……”

    白屿沁定定看向顾锦玉,试图从他神色中找到一丝玩笑的意味,然而他所看到的,却是顾锦玉郑重而内敛的神情,那真挚的眼眸让他一凛,不由得脱口问道:“顾锦玉,你当真……”

    随即,白屿沁厉色道:“原来你早有打算!在我去求李大人之前,你早就着手准备了是吗?即便我什么都不说,你还是会想方设法将屿筝弄出宫来!顾锦玉!你当真是疯了!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你要夺走的是谁的女人?!”

    顾锦玉魅然一笑,神采飞扬:“我不知……我只知,此时屿沁兄与我是同谋罢了!”

    白屿沁似是还想说什么,却见顾锦玉抬手制止道:“屿筝的事暂且搁在一旁,听闻皇上此番要封赏三王爷与曹厉?”

    “嗯。采选之后,便要酌办此事。不过三王爷的封号,皇上好像早有定夺……”白屿沁微微皱眉。

    “哦?”顾锦玉有些好奇:“对在外征战了三年之久的手足,我倒想知道皇上到底用了什么封号来褒奖他!”

    白屿沁走到石椅前落座,手指轻沾茶水,在石桌上一笔一划写下。顾锦玉怔怔看着那字半晌,唇角溢出一丝冷笑:“这封号,倒是一个极响亮的耳光,即便不落在三王爷的脸上,势必也会落在太后的心上……”

    顾锦玉话语刚落,便见小仆初安匆匆入内,在他身侧耳语几句,顾锦玉随即起身吩咐道:“初安,送白公子回府……”

    说罢,便也不与白屿沁客套,径直转身欲行离去。

    “锦玉……”白屿沁突然唤住他。顾锦玉脚步微微一顿,自他撞破白屿沁迷恋白府夫人江素问这一秘密后,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岌岌可危,只似是被一根细细的丝线牵连着,才不致断裂。

    而今这一声年少时才有的称呼,不由让顾锦玉感慨万分,他转身看向白屿沁道:“你自是放心,我会竭尽全力,护屿筝周全……”

    然而出乎意料地,白屿沁缓缓摇了摇头,郑重其事的说道:“我只想提醒你一句,若是将王爷引为知己,势必会招来杀身之祸……”

    “多谢……”顾锦玉微微侧头,可随即又自嘲的笑笑:“你我之间,就不必我言谢了吧……”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顾锦玉出了府,便径直往馨香楼去。

    白屿沁的直觉一如既往的敏锐,他此番的确是去见三王爷。

    只是顾锦玉不曾料到,三王爷在馨香楼不过待了半个时辰,便已喝的酩酊大醉。

    见顾锦玉出现在馨香楼前,柳如意像是见了救星一般急急迎上来,见四下无人便低语道:“爷快去瞧瞧吧!那云公子再喝下去,将馨香楼的酒尽数喝光且不提,许是要生出事端来!”

    顾锦玉闻听,三步并做两步,急急登上楼,往花玉荛屋中行去。方一推开门,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顾锦玉皱了皱眉头,便绕过花屏,但见楚珩溪斜倚在榻上,桌上、身侧皆是散落的空酒坛。

    而楚珩溪则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正往口中灌酒,见顾锦玉入内,他微微眯起眼睛,视线迷离:“怎么不见玉荛姑娘?难道是顾兄金屋藏娇?唤她出来弹奏一曲吧……”说着,楚珩溪抬手抵在胸口:“我这里闷得慌……”

    顾锦玉缓缓上前,将他身侧的空酒坛拎起,搁在桌上,沉声道:“玉荛被赎身了……”

    听闻此言,楚珩溪挣扎着起身,看向顾锦玉:“那便去你府上……”

    顾锦玉神色淡然的落座,云淡风轻的道一句:“顾某说过,欲、举案齐眉的另有他人……赎走玉荛的并非是顾某,而是一个江南富贾……”

    楚珩溪冷冷一笑,抓过桌上酒坛仰头又灌下一口烈酒:“罢了!总是不能遂愿。我见你眉宇之中并无悲伤之色,可见是当真不喜欢她……”

    顾锦玉见楚珩溪醉得厉害,长叹一口气道:“王爷从不如此,不知所谓何事?”

    楚珩溪手指紧紧扣住酒坛边缘,骨节发白,许久之后,才悲戚渐显:“她……去了……我本以为这样遥遥注视着她,便已知足。可谁知上苍不悯!不悯啊!”

    楚珩溪抓起手中的酒坛便掷了出去,一阵厉响之后,酒坛碎裂,纯酿散落一地,浓郁地酒香在阁中蔓延开来……

    “三王爷是说……”顾锦玉佯装不知其中玄妙,只做惊讶状:“难道淳仪皇贵妃便是王爷口中的……”

    楚珩溪缓缓低垂下头:“这些话我本不该说,可若不说出来,我只怕自己会被逼疯!什么忠君明志!什么大逆不道!我只知晓,这一回,便是永远也……见不到她了……”说着,楚珩溪便似孩童一般低低抽泣起来。

    顾锦玉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王爷,初次在馨香楼前见他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彼时是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爷,因听闻馨香楼才貌双全的花玉荛故而前来。三王爷楚珩溪从不是恪守陈规旧礼之人,二人一见如故,把酒言欢,竟至月白。成了盛传馨香楼的一大奇闻。

    从那之后,但凡是馨香楼的常客,便知这馨香楼的头牌花玉荛有两位座上宾,一位是上京风流倜傥的顾锦玉顾公子,一位则是行事神秘却气宇轩昂的云公子。二人从不在馨香楼留宿,只会让花玉荛抚琴助兴,把酒相谈。上京中不知有多少人慕名前来,试图与二人结交,却每每无功而返。

    而如今,顾锦玉看着座中男子,颓唐之色尽显,失了当年的意气风发,更失了叱咤疆场的风云本色,他不仅暗自感叹,爱慕一个人,到底该有多深刻,才会这般失了自己……

    淳仪皇贵妃的死,对三王爷而言,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他无处言说,只得在馨香楼等着顾锦玉的到来。他视他为知己,却不知道,从他出现在馨香楼的那一刻起,顾锦玉便早已知晓他的身份……

    看着酒醉的三王爷渐渐入睡,顾锦玉缓缓走到轩窗前,推开窗朝着暮色深沉的天际看去,一轮明月在轻薄的云彩后时隐时现。此时白屿沁的话在耳边回响:“陆祢传话,三王爷入宫赴宴之时,虽不见有所异动。但在太液池时,却的确因听到淳儿的死讯方寸大乱,差点闯入琴月轩……故而要你在上京严密监视三王爷的一举一动。皇上封赏之后,意欲在西北封地赐于王爷。若是他安然离京,便也罢了。可若是宫中有人因淳儿的死撺掇王爷挑起事端,只怕情形会难以控制……”

    一阵夜风吹过,顾锦玉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凉,他深知此时情势紧迫,而眼前浮现的,却是玲珑绸缎庄内,姹紫嫣红中,那一抹淡然而清浅之色。短短一刻,便映在心上,难以消磨……

    “屿筝……”顾锦玉难以自持地轻唤一声,随即握拳重重砸在了窗棂上,身处宫闱之外,他深知宫内步步皆惊,到底如何才能护的她安然无恙,在变动出现之前尽快离宫呢……顾锦玉陷入沉思之中,而一个新的黎明在他的愁绪中悄然到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