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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通向和平的最快道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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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II

    她走上漆黑的楼梯。木结构的旅店二楼狭小而压抑,所有的房门看起来全是一个模样,没有编号也没有房间名。木地板吱呀作响,仿佛随时都会垮下去。她在尽头的几个房间前停下脚步,确定了一扇,轻敲两声后停顿片刻,又轻敲两声。

    门无声地自动开了,里面很安静。安静到连怀表的滴答声都能听到。里面点着总共九根蜡烛照明,在灰暗中一名男子坐在离她远的那张床边。她走进去,在另一张床上坐下,床板发出轻微的响声。

    “告诉我戈瓦尔死后的肯格勒都发生了什么。简明,扼要。”

    那人转过身来。“他们乱成一团,决定缴械给伦尼军投降保住性命。是尼古拉干的——不,应该说是你干的吧?”

    她听出不对,猛地站起身,魔力聚于右手。然而,不知为何,法术发出犹如石沉大海。她徒劳地尝试着精神的试探、能量的攻击或者幻术的迷惑,却什么魔法也用不出。不是反魔法阵,却像一种强大的干扰。

    “我追求你已经很久了。你总是用各种方法躲藏起来,在背后影响一切。但这次你的位置太靠前了。”

    看不到面目的男子语气没有一丝起伏,每个音节都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蜡烛一根一根熄灭,只有怀表的声音清晰可闻。她突然发觉,面前的人每秒一定会说两个音节,不多,不少。她想发问,却发现自己连发问都已经不可行。

    “你不必问我是谁,也不必问我是如何找到这里的。我也不会做交易,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只剩最后两根蜡烛……不对,是一根。另外一个光源,来自于那人手中:那是反射在金属表面的摇曳烛光。她终于明白过来,瞳孔不受控制的放大了。这种情绪……就叫做恐惧和绝望吗?

    “晚安。祝有个好梦。”

    男子继续用他那有节奏的声音说着。她只感觉胸前一凉……

    结束了。

    邦妮·塞菲尔喘着气,猛地坐起身,发觉自己是和往常一样被噩梦惊醒的。不知何时被子只盖住了她的腿,上半身全都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之中。

    由于已经太过习惯,只用了三秒钟她就恢复了冷静,确定了自己现在的状态和所在。

    时间不到晚上十一点,她还有至少六个小时可以重新入睡,这令她感到一阵小小的喜悦。身边的壁炉中散发出些微的火光,驱散着室内的寒冷。壁炉提醒了她:她正身处在儒洛克共和国的首都肯格勒,南方诸共和国中最冷的首都。在这座城市里,光靠魔法是不能保证你晚上不被冻僵的。作为她政治生涯的起点,这座城市充满了危机,但也充满了机遇。

    “今晚是惊悚片啊,变化还真多呢。”

    噩梦的内容晚晚不同,涵盖了从青春片到动作片的所有电影类型,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有一个很可怕的结局。无论是使用怎样的魔法或药水,或者改变睡眠习惯都无法改变这些梦。这些噩梦的深层原因,她自己基本都清楚。如果把梦的内容用精神分析方法解析出来,她就可以得到“精神分析学创始人”的称号。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每次分析收两百五十镑的心理治疗师。这里是她出生两个世纪前的世界,所有的现代科学都还处在萌芽阶段。

    在她自己的时代里,邦妮·塞菲尔是魔法仲裁协会的精英,能够同时使用奥术和神术、兼具理性和感性的天才。在这个时代里,她是躲在幕后的操纵者,有着百变的身份,从危险的半吸血鬼、高效率的管理者到受人尊敬的官员,应对任何情况都游刃有余。在常人看来,她应该完全没有任何烦恼才对。

    问题是,人永远是一种同压力、烦恼与危机感共生的生物。她的目标是那样遥远,时间是那么少,而阻碍是那么巨大。挡在她面前的是整个不友好的世界。她从未得到过异性真正的信任、敬佩和效忠——甚至连爱也从未得到过。

    只是,今晚的梦似乎有些奇怪:象征性不那么强,剧情也在突兀之中有着不多的一些合理性。或许是因为她对未来的不安?拉德茨·戈瓦尔死得太早了,这严重打乱了她的计划:她不得不和尼古拉·马基雅维里合作,争取将肯格勒和平地交到自由军手中。这个梦,或许是说她潜意识中宁可看到这个人活着,以作为对付德兰和伦尼的挡箭牌?这种想法似乎太逃避了……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女仆的通报声从门外传来。

    “卢瑟先生,抱歉打搅您的睡眠,但第二国务秘书阁下正在起居室等你。”

    “啊,稍待……”邦妮习惯性地开口,却发现声音是女声。少女急忙给自己补上幻术,改变嗓音,压平胸部,起身着装。在觉悟到身为女性的困境之后,她就选择了不同的方法。

    她推开门,走进会客室。在那里等着她的,是这座城市目前权力最大的人。

    “晚安,卢瑟财政辅官。真抱歉在这种深夜来访。”那身着黑色正装,表情严肃的访客站起身来对她寒暄道。墙角的座钟显示,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对于寒冷的冬季来说确实已经是午夜。

    “晚安,尼古拉。在这种深夜时分赶来,大概是有很紧迫的事情吧?和即将到达的中央军有关吗?还是说,已经人心惶惶的守军打算违背缴械令?”

    她打起了精神,用男性的嗓音开口问道。这是她所选择的公开身份,一个有着中性美的花花公子,儒洛克共和国新任的财政辅官布鲁托·卢瑟。

    联省共和国的政治体制是以议会为中心,政府-司法-军部为执行机构的体制,议会产生政府,任命军官,批准司法。作为最高权力的议会是由市郡议会-共和国议会-联合议会三级组成,紧急情况下可以产生若干人的执行委员会。诸共和国的最高权力长官为国务秘书,根据选举情况有一到三名不等,他们共享所有的权力,执行日常政务——儒洛克共和国有两名。辅助他们的专业人士称为“辅官”,数量同样不定,在其中财政辅官是最重要的。

    有相当的影响力,却又不会引起那些真正危险人物注意的身份。毕竟,在她的前面还有“尼古拉·马基雅维里”这个更为显眼的存在。就在不久以前,她说服了这个男人和她合作,一同解决肯格勒督政府面临着的棘手难题。

    “不,都不是。说实话,我今晚赶来是想和你讨论一下,我们要不要趁现在逃走。我所有的幕僚都如此建议,但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毕竟,你是连‘她’都能信任的人。”

    邦妮的动作僵住了。面前这个男人已经完全丧失了平日那种高深莫测、游刃有余的政治家风度,只剩下慌乱。即便加上那几个三流的幕僚,他也无法处理这种复杂的情况;毕竟,他只是真正的“马基雅维里”用来欺骗世人的替身。“发生了什么?”

    “拉德茨·戈瓦尔回来了。他在我能有所反应以前就控制了军队。”尼古拉从大衣内袋掏出一封请柬和一封报告书,“而这是他的邀请函。”

    “这怎么可能?!”听到这个消息,邦妮平日扮出的嬉皮笑脸消失无踪。“他的死应该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啊!这是经过专门调查团调查的,他们用多种魔法复原过现场!”

    “你说得没错。无论是你我的情报网,还是伦尼政府的发言人都信誓旦旦地说,他应该已经是个死人。”尼古拉烦躁地说,“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个人不仅回来了,而且还控制了局势。第一秘书蔡斯必定趁机取消缴械令,并追究之前我宣布投降的责任。那个徒有虚名的家伙对我耿耿于怀很久,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这样啊……蔡斯·布莱顿,这种小角色也欢腾起来了呢。”

    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邦妮皱起了眉头,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桌面,思考着这件事情。

    在接到驻扎在佛提堡的第十师全军覆没、总司令戈瓦尔元帅和谈判代表蔡斯·布莱顿下落不明的消息之后,肯格勒完全陷入了惊惶的状态。看守政府没费多大力气就通过了向北上的中央军缴械的决定,并准备接受失败的事实。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已经被所有各方视作死人的老元帅又带着他死里逃生的残兵回来了,手段之凌厉更胜往昔。

    邦妮相信戈瓦尔确实应该死了。并非因为专门调查团那些“业余”的现场复原手段,而是因为这件事情是她姐姐亲自确认过的。很难想象她姐姐安妮那样水准的法师所确认过的事情会有任何差错。全世界能够在魔力上胜过安妮的人不会超过一只手,而能够在魔法多样性上与她相比的肯定是一个也没有。毕竟,那是两百年现代魔法学全部的心血结晶。

    “这次戈瓦尔的行事效率确实反常的高,如果我们不快点行动的话……”

    “那么,如果考虑赴约如何呢?”邦妮抬起头来,重新挂起了那层随意的笑容,“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美人,但我也不介意赴这种深夜宴席。”

    “赴约?这太冒风险了吧。事实上,我的寓所已经被监控起来了。我可不认为那个广受人民欢迎的蔡斯是个会手下留情的人。再说,‘她’又不在,我们就没有最后的保险手段……”

    “无所谓啦。”邦妮轻佻地一笑,似乎在暗示着什么:“如果真有什么危险的话,只要对方有女人,我都能搞定。那封请柬有限定时间吗?还是说尽快?”

    尼古拉望着自信过头的“他”,似乎明白过来。他翻开请柬:“他们是说尽快商讨。”

    “尽快啊。那我们最好现在就出发,给这些风尘仆仆的客人一个惊喜吧。”邦妮按铃唤回女仆,让她带来只用于正式场合的正装。

    “现在?”尼古拉问道,“会不会太着急?”

    “现在。对方今晚一定不会睡觉,而是忙着整理局面。”邦妮穿上防风雪的大衣,“在这样的冷天赶到这里,也一定很不容易吧。这或许是最好的机会呢。”

    而后,第二国务秘书尼古拉·马基雅维里和财政辅官布鲁托·卢瑟出发了。当坐在马车上时,邦妮不由自主想起了之前梦境中看到的血雨。

    如果是她已知的历史的话,现在这座城市应该正在面临帝国军的围困。帝国军闪电般地夺取了斯蒂尔堡后,整个北方战事本该崩坏无救……她试图改变,却不知道能改变多少。

    *** *** ***

    越过戒备森严的国宾馆大门,从紧张的新手卫兵身边经过;当邦妮·塞菲尔最终亲眼看到那个本应死去之人时,正值午夜。

    她只用了一眼就判明面前这个人是个活人。不是用某种法术复活的僵尸,也不是拙劣的幻术师自以为是的作品。

    “我明明听说他已经死了。不,他一定已经死了。这一定是魔法,但……”

    头发灰白的督政府军元帅看起来十分疲倦,比她记忆中的戈瓦尔老了很多。那些皱纹和白发是如此真切,每一根汗毛都看不出问题。如果非要说是幻象的话,也是高明到吓人的幻象。要维持这种程度的幻象,不仅需要很惊人的魔力或很强大的魔法物品,更需要模拟对象本人足够的资料,以及对留取信息很有心得的专业法师。即便是在几乎人人都能使用魔法的未来,这种条件也很难凑齐,更不要说这个施法者数量尚且不足总人口的百分之一的时代……

    ……除非对方早有预谋。而能够有如此预谋的势力,怎么想也只有一家;至少,靠那边那个夸夸其谈的政治家是肯定不成的。

    “真没想到你还真敢过来,尼古拉。你卖国倒是卖得比谁都快呢。我们千辛万苦才建立的,自由的、自治的儒洛克,转眼就要被你重新丢给伦尼那些蛀虫了吗?!还好我们回来了,否则三天后中央军就要进入肯格勒了吧!”

    口沫横飞的蔡斯·布莱顿几乎就是指着尼古拉的鼻子在痛斥。他的控诉同他平日的演说辞一样,充满了空洞的大词汇和激烈的语气。尼古拉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够了。这里没有等着你煽动的人民,谈正事吧。如果靠空话就能变出税款和军队,你再说一天也没关系;如果不能,请闭嘴。我倒想问问,到底是谁肩负着去伦尼谈判的重任,却最终像个败军之将趁着夜色偷偷溜回城里的?”

    “你!你这样也算一个民主国家的政治家吗……”

    还没等蔡斯发作完,从房间的另外一侧就传来了轻轻的鼓掌声。

    “爽快。真不愧是马基雅维里,名不虚传。倘若你生在我们国家,一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内阁大臣,不,或许是首相。出生在这个国家,真是浪费你的才能了。”

    邦妮将目光投向那人。那是一名身着整齐却并非整洁的铠甲,端坐在沙发上,在触手可级的范围内摆着一柄双手大剑的年轻贵族。她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自由国家的公民们所没有的气质。

    “来这里的路上颇吃了些苦头吧?”她以轻佻的态度问道,“对帝国的爵爷来说,南方潮湿的水土可是不太好呢。女人恐怕也不合口味吧?”

    “哪里。虽然我对南方的女人不太感兴趣,但我的另外一位同伴在这里似乎猎获颇丰。这些平民对高贵的爵位也颇有些向往呢。”那骑士说话的时候并未看着她,“恕我眼拙,这位先生是?”

    “财务辅官,布鲁托·卢瑟。”

    “等一下,财务辅官不应该是……”听到邦妮的自我介绍,蔡斯大惊失色地站起身来,“……是你干的吗,尼古拉?”

    “只是你的那位前辅官被发现有贪污行为而已,很寻常的事情吧。他的牢房在欧提斯监狱,你可以抽空去看望一下。现在,我们没必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政治生命已经结束的人身上。”马基雅维里仍然维持着高压的态度,一点也不像主动赶来上门谈判的代表。

    第一国务秘书的脸色变得铁青,双拳紧握,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同你这种人谈论国家的前程,根本就是对着地精演奏交响乐……”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打断了他们。“够了。如果你们都没有诚意的话,这次会谈就此结束。”

    听到这句掷地有声的发言,邦妮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这个扮演戈瓦尔元帅的人,似乎有着相当程度的演技呢。看来今晚不会轻易穿帮——”

    事实上,她也很明白,在这里揭穿对方没有任何意义。对方已经孤注一掷到了这种地步,会毫不犹豫再冒更多的危险来斩杀卢瑟和马基雅维里。就算真的要揭穿,也要留到关键时刻来扭转局势。抱着“先听听对方目的”的心态,她暗示尼古拉收起为了争取平等谈判地位而做出的姿态。

    一旦她这方不再开口,对方的话语权就集中到了那名自称帝国特使“弗拉索尔·拉斯塔”的贵族身上。他和蔡斯一起,一搭一档地将所有的要求都提了出来。

    “三天后,伦尼的‘中央军’就将到达这座城市。为了拯救督政府,我们只能向帝国寻求协助,以阻止第五国民师和第二师的继续北上。我们必须让那些试图重新压迫我们的伦尼高官知道,儒洛克人不会像过去的一周那样束手就擒。”

    “我以皇帝的名义许诺,除非肯格勒陷落或者接收到你们的请求,否则我们绝不会派出军队进入儒洛克。帝国所做的,只会是担保儒洛克自由政府的独立,以及派出非正式的军事顾问协助你们防御伦尼人咄咄逼人的攻势。我们永远是你们最忠实的朋友。”

    “总之,在第七师和第八师已经投降的现在,我们决不能继续这样乖乖缴械!伦尼不答应我们的要求重开谈判,我们就绝不退兵!”

    听到这些慷慨激昂的陈词,邦妮心中雪亮。说到底,就是想趁儒洛克不稳的机会,以“担保独立”和“军事保护”作为诱饵,直接把帝国军摆进诸共和国的腹地。她更加断定,面前这个沉默不语的戈瓦尔,铁定是个冒牌货。她换了个坐姿,示意尼古拉继续反驳。

    “豪言壮语谁都会说,可钱呢?帝国会提供给我们足够的军费防御吗?不要说维持帝国的客军,就算是北方军,我们的军饷也已经只能支持一个月了。”第二国务秘书抛出实务数据作为反驳。

    邦妮补充道:“确切地说,是在第八师投降后能支持一个月的普通饷,之前我们连一个月都支持不了。如果要继续让六万多人的北方军支持下去,帝国至少要提供每月八十万金马克的援助。”

    “八十万金马克!”听到这个数字,再想起自己的特别工作预算,拉斯塔几乎要从沙发上站起来。如果答应这个数字,一六六六年的帝国预算赤字就要加倍了。他按住额头思考了一下,缓缓地道,“这个数字……有些困难。折半怎么样?”

    “那我们恐怕得再让一个师投降给伦尼了。你觉得让斯蒂尔堡的‘共和国’师投降怎么样,爵士?”

    还没等拉斯塔回话,戈瓦尔元帅先插了进来:“共和国师不行,第一师加入中央军就意味着战争。现在我们一个师也不能少,否则整条战线就会崩溃。”

    邦妮眉毛扬了起来。这个假戈瓦尔似乎在帮助他们谈判?

    “……五十万。”拉斯塔吐出了他能授权的最大数字,“最多再加上以皇帝名义的三十万担保贷款。”

    “卢瑟”托住下巴,左手轻轻敲击沙发扶手:“担保贷款有个问题,就是肯格勒政权必须保持安全。否则南方的银行恐怕谁也不会提供这笔钱,而北方的银行……恕我直言,那和皇帝直接出钱没什么区别。为了保障这一点,帝国派驻肯格勒的军队必须控制在象征性的一千人以内,而且保证不会挑起冲突。斯蒂尔堡不能派驻军队。”

    “是的。如果帝国军派驻一个军在这里,就和我们已经投降帝国没有区别。儒洛克人民不喜欢伦尼的*,但也不喜欢德兰的武力压迫。”尼古拉补充道。

    “五千人。五十万马克,三十万贷款。”拉斯塔表情严肃,“换一个中立的、没有敌意的儒洛克。有点贵吧?如果……”

    “不必如果了。如果你们认为靠着那边那位先生就能统治这个国家的话,现在就把我们干掉也无所谓。远期投入会远高于八十万金马克每月吧。”

    邦妮两手交叉放在膝上,斜望着蔡斯,整个房间里面的人同时叹了一口气。第一国务秘书愤怒地紧握着拳头,他身上反射的侦测魔法光芒在邦妮的右眼中变成代表“愤怒”的深红色,却被拉斯塔的眼神制止了。

    戈瓦尔用右手食指和中指拨动着自己的灰白色卷发,沉吟着道:“确实,如果让一个两万五千人的军前进到肯格勒,自由军大概会继续扩军吧。如果一个不小心,就是被引爆的火yao桶。”

    “但是,现在的状况就不是火yao桶了吗?这种状况可以一直保持下去吗?斯蒂尔堡的驻军必须减少,我们在肯格勒的驻军数量应当可以根据正面伦尼军的数量而调整。”

    拉斯塔的眼中难以察觉地闪过一丝不满的光。这情绪的波动同样化成绿色反映在邦妮右眼视野中。她一边用暗号示意尼古拉退让两步,一边开始紧张的推测对方这名神秘大魔法师的立场。

    “好吧,三个月。在这段时间里面你们保障我们的独立,等到重新选举为止,怎样?这段时间对你们足够用了吧。兵力不超过正面自由军的一半。”

    戈瓦尔和拉斯塔对望一眼,点头同意。“成交。”

    “那么,在接下来三个月内,我们就各尽所能吧。”

    马基雅维里将这句挑衅般的话话丢下后,转身离开。邦妮若有所思地望了那“戈瓦尔”一眼后,跟在他的后面也退出了房间。

    对方那个“拉德茨·戈瓦尔”,似乎会很有趣呢。虽说是个假的,但他似乎并不是坚定地站在帝国人一边。

    三个月后……

    她微笑起来。那时就是春天了,适合军事行动的时节,但也是度过冬休后军人们戒心最浓的时节。

    到那时,局势就会不同了吧。等到真正的“玛姬雅·维里”回到这座城市,她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比起她所知的历史,她已经多赚到了两百四十万金马克和一个斯蒂尔堡。就算整个儒洛克都投向帝国,她也未必会蚀本——战略不是一加一等与二的数学,有时候一加一甚至会小于一。妥协是通向和平的最快道路,一向如此。

    她所没预料到的是,玛姬雅再也没有回到这座城市。如果她没研究过精神分析学的话,没准能提早发现这个事实。有时候梦不只是潜意识的反应,也可能是一种通讯手段。

    *** *** ***

    “你为什么会赞同他们的意见?”在尼古拉和邦妮安然离开后,拉斯塔走到“戈瓦尔”面前,用焦躁的口气问,“如果你不开口的话,或许我们就没必要退让那么多……”

    “因为我说过,我协助你们的条件是以不发生战争为限。我一点都不想看到这里变成战场。”

    “戈瓦尔”换回了女声。拉斯塔一时无语,他实在不想和一位年轻女士争论。

    “算了……协议已经达成,就这样吧。反正,我们双方谁也没打算严格遵守这种口头协议。说实话,你的判断也没什么错误,黛妮卡。那两个人都很不好对付。”他叹了口气,郁郁地走向房门,“那个人很有可能快要调过来了,我也不知道这个特使还能做几天。”

    “我能问一下那人是谁吗?他是接下来统管我们的人吗?”被称作“黛妮卡”的戈瓦尔好奇地问道。

    “啊,那是我的顶头上司,几个月内可能会变成大家的顶头上司。你或许也听过他的名字……”拉斯塔转过身,盯着黛妮卡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出那个禁忌的名字。

    “就是你们的报纸管他叫作‘北方的马基雅维里’的那个人。我个人建议你在见到他以后尽快辞职,这种泥潭不是年轻女孩子应该涉足的。”

    黛妮卡·薇伦感到一阵寒意,但只是以耸了耸肩来回应他。她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走向自己在这栋建筑物里的房间,一路上向每个士兵微笑致意。

    和她即将面对的对手一样,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她只能选择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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