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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爽的晚风扫除了白日的炎热,带来丝丝清凉。少年站在福利院建筑的东墙下,借着最后一抹夕照锻炼着自己的身手。黑亮的转轮手枪在他枪套和右手之间有节奏地跃动着,不仔细看已经很难看清他的动作。
和他青梅竹马的少女黛妮卡·洛佩斯仰着头躺在帆布躺椅上,正悠闲地翻着一本借来的魔法书。青绿色的光晕环绕在她身边,照亮了书的扉页。无形的仆人接受了她的命令,在一旁为她准备着茶点。
“好像有敲门声。去看看好吗,索莱顿?”
索莱顿动作一顿,结束了他的练习。
“好的,就来。”
他回过头,却发现不知何时黛妮卡已经消失无踪。从她的反应中,少年就能猜出来人是谁:少女为了练习召唤出的使魔停留在小小福利院内外的每个角落,就像无数的眼睛和耳朵。
“伯父又来了啊。”索莱顿苦笑着叹了口气,快步奔向大门。
吱呀作响的老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那位一身戎装的大人物。他身边带着的勤务兵只有一般人的一半高,那是这位将军醒目的个人记号。克拉德·洛佩斯是黛妮卡的父亲,他也是一位统帅着数千名士兵的自由军将军。
“哎,是索莱顿啊。今天黛妮卡又不在吧?”
“厄……大概吧?”索莱顿吞吞吐吐地回答。
见到他的表情,将军立刻明白了现况。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换了个话题:“最近你的魔法有什么长进吗?”
索莱顿关上门,带着客人向院子里走去。“马马虎虎吧,二段魔法还是用不出来。”
克拉德在院内的躺椅上坐下,勉励道:“这很正常。要消灭山里的盗贼很容易,要消灭心中的盗贼却很难。这句话是一名东方哲人说的,他的再传门徒告诉了我这句话。魔法的强弱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知道怎样正确地使用它们。我经历了很多困境后才学会这件事情。”
将军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的门徒配合。索莱顿立刻明白,接下来的故事是要说给黛妮卡听的。
他故作惊讶地道:“以您的水准和天分,也碰到过异常艰难的困境吗?”
“当然。在我刚到东方的时候,以自己的奥术水准自傲,却被那里的道士们给了个下马威。后来我投入这些道士的师门,学会了他们的技术,自以为学贯东西,却没想到一下山就碰上另外一个下马威。那次真是九死一生啊。”
克拉德顿住,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布袋茶叶。他触了触桌上的锡壶,发现里面的水早冷了。他微微一笑,右手握住壶把,壶内的水立刻沸腾起来。
索莱顿忙知趣地端来水杯,帮老师沏好茶:“能详细说说吗,老师?”
“这说起来就话长了。那是大华建治七年的事情,标准历的话应该是一六五七年吧。”克拉德舒适地靠在椅背上,喝了口茶后才继续,“那时候我刚学成下山没多久,在礼部的羁縻事属部谋了个差使。”
“羁縻事属部?”索莱顿适时地开口询问,帮助克拉德把故事说下去。
克拉德解释道:“你们可以理解为外交部。看在我华文还过得去的份上,侍郎大人让我在押运司做了个百户……”
“押运司?百户?”少年小心翼翼地用自己所知不多的华文拼写着这几个音节,但读音还是很不标准。
“百户相当于自由军的少尉连长,押运司则是负责运输事务的准军事组织。”洛佩斯将军的目光投向天际,声音也渐渐飘忽起来,带着那远方大地上特有的悠远和神秘。“那是我的第一份工作,要率领两百名士兵押送一批海外贡物,沿大运河北上进京……”
*** *** ***
建治七年闰八月大华江北行省曹安府
河道弯,河道长。
河道边,漕运忙。
漕粮在,天下兴。
漕粮断,帝国亡。
大运河是东方帝国的象征,它沟通了帝国南方的粮仓和北方的京城,就像帝国的科举文官体系一样联络着整个国家。江南诸省生产的粮食和征收的税款,在南京集中起来,沿着运河北上,供养了皇都的王公贵胄和八十八万禁军,供养帝国各地需要官粮的官吏和百姓。
“克拉德先生,这些东方人为何要把运河搞得这么昂贵、腐败、缓慢呢?从南京到这里,一路上光关卡和船闸就过了十三个,转了五次船!何苦呢?”
柯曼下属的诘问让化名罗睿德的克拉德·洛佩斯难以回答。他只能无奈地望着泊满乌篷船的河面推搪:“沃邦,和你一样,我对这个国家的制度并不了解。我了解的只是,现在我们恐怕无法继续前进了。”
就如那名为沃邦的柯曼人的观感一样,漕运确实腐败、昂贵、缓慢,但仍是天下的生命线。谁想要得到天下,掠夺漕运或许是最快的手段。漕运一断,京城的禁军必须在主动出击或被动饿死之间选择出路。若有人想要造反,第一要务就是截断漕运,兵指南京——这一次也不例外。
“八百里急报!成王反叛,已克鄂州!兵锋东向,意在曹安!”
克拉德的押运司队伍便是被这一惊变困在曹安城。他们到达曹安的时候,这里的战事已经进行了数日。
曹安城位于千里大运河的正中央,以精美绝伦的瓷器、运河上最大的清江浦船坞和全国第四大的漕仓出名。平日里,南来北往的漕运船和商船必定都要在此过闸停靠,停靠便要上岸歇息。这些上岸歇息的客商和漕丁把曹安变成了一个奇特的长条形都市,它的城区沿河向南北各自延伸出数十里之长,两岸都是店家和商铺。
曹安府城坐落在河东岸中央,方圆不到十里,以华朝的标准来看只是一座小小的城市。在它的对岸,叛军营寨水陆连绵,占领了那些被百姓抛弃的客栈和住家,以及清江浦上最大的造船厂,正日夜不停赶造渡船。一面面赤黄色的飘扬在营寨上空,写着不同将军的姓氏。
“河对岸的水路连寨,应该就是成王军的前锋吧?”望着河对岸飘扬的“成”字大旗,克拉德喃喃自语道,“以木质营寨而论,这水路要塞造的相当坚实了,领兵者看来也是很有能力的将军。”
“只是大罢了,大而无当。为了容纳三万人建造的要塞,竟然绵延十里,不是等着被人各个击破吗?”那金发碧眼的柯曼人冷哼一声道,“如果我有一支六磅炮兵,就能在三天内轰平这个寨子。如果是我来造这营寨,就算有十五门十二磅炮外加三十个工程法师也要砸半个月。”
“沃邦,我知道你是学要塞工程的,但这个国家不太需要那么好的筑城技术。你有办法筑出一座可以防护住整个曹安城区的要塞吗?”
沃邦站起身来,眺望了一下曹安城的长度,才不情愿地回答:“能,但需要五年时间和八百万两银子。”
“这就是了。也许成王军并不是没有能力建造严密的营寨,只是他们不愿建造而已。相比之下,我更看重能够守住这座曹安城的守将。”克拉德摸着短髯,微笑起来,“在我看来,这曹安城易攻难守。能够以一万兵力守住三万人的攻击,守将更非泛泛之辈。我们该去拜见一下了。”
“你是上司,你说了算。”沃邦回答,“睿德百户大人。反正来东方的人,不都是为了钱么?”
“在谈钱之前,先把我们自己的东方姓名记住吧,万旗总!东方名字的姓氏在前面,是罗百户!”克拉德纠正道,“还有,睿德是字。东方人是不会称呼我们的名字的,请牢记这一点。”
高城墙,厚城墙。
城头上,战旗扬。
城门外,百姓慌。
城门内,官兵防。
曹安府城确实有城墙,但城墙只能掩护河东的府衙附近不算大的几里范围。克拉德带着自己两百人的押运兵丁队伍,靠着腰牌很勉强地通过了城门处卫兵的盘问。守将是名游击,他让押运司人马在驿站驻下,自己带着克拉德和沃邦前往府衙通报知府大人。
那府衙门口两面大旗赫然在目。克拉德认得其中一面是“权知曹安府朱”,另一面是“权参曹州军州事朱”。他眉头微皱,拉住身边军官问道:“请问,这座城里的两位大人都姓朱吗?”
“罗百户说笑了,这座城市现在只有一位朱知府朱大人。”见克拉德面有讶色,那名游击补充道,“原本的知府和参军打算投降成王。朱大人闻讯后,以一介七品监察御史之身,孤身携圣人书夜入曹安军说服几位千户,提兵诛除二人,自己权领曹安防务。如果不是有朱大人在,这曹安城十天前恐怕就陷落了。”
“这样啊……这朱知府真是一名奇才。”克拉德附和着,心中暗自担忧。这样杀伐决断的人,会不会怀疑这支部队是成王奸细?那游击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没再接话,把他直接带到了知府面前。
克拉德进入府衙大堂之时,知府大人正在批阅公文。不知为何,他周围竟全是全副武装的侍卫,克拉德一眼便能看出他们是身经百战的精兵。整个公堂内萧杀之气环绕,只有那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知府身边环绕着宽柔的气氛。
“下官押运司百户罗睿德,参见知府大人。”
那朱知府抬起头来,见到面前男子的外表便是一愣。“你是色目人?能懂我问话否?”
“下官到贵国已经五年了。”克拉德以流利的官话回应,“下官受命押运今年的列国贡物和租金上京,却遇成王造反,被困在此。听闻知府大人为防御发愁,下官觉得自己所学可能还有用,愿为您效劳。另外,下官的副手万旗总出身自极西大国,尤善炮术,大约对您守城也有所帮助。”
“哦?请问罗百户师从何门?”
“上清山门下。”克拉德说着运起飞剑。他没敢用太久,只是让自己的“碎梦”浮在右手边。几名近卫见状都反射性地手按刀柄,紧张地提防着,只有朱知府的表情还是十分平静。
“成王不会做出用色目人当奸细这么愚蠢的事情。我相信你们确实是押运司的队伍,能帮我守住这座城池吗?”
这句话不容拒绝,克拉德几乎是反射性地答应道:“下官明白。”
“你刚才说你们的人精擅炮术?可惜曹安城小,只有西门有铜胎大炮,那里防御就拜托你们了。我们已经守了十三日,讨伐军也快到成王的封地成阳了吧。决战看似就是这两天了,希望贵司官兵好好休息。”
克拉德应诺,弓着腰退出门去,额头上早已渗出细密的冷汗。不知为何,那温厚的中年人竟然是给他压力最大的人。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君子’吧。”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面,两军各出奇谋,斗得不亦乐乎,让克拉德充分见识了什么叫做“东方式”的战争。
这里没有写写算算的参谋部,也没有堆满房间的沙盘。双方将军每日拿着竹筹计算不休,当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白天成王军能烧杀三个河岸哨所,晚上官军就以袭营回报。白天成王军试图蓄水灌城,晚上官军就能决堤引流。成王军集中船队强渡运河,官军就以火船和大炮将它们烧成灰烬。
双方此消彼长,决战的日子来得比预想的还早。到了第四天正午,成王军终于承认自己再也没有能力靠船和竹筏渡河了。从西门上望去,所有曾经是渡船的东西,现在只是一堆被烧焦的木板而已。
“都已经这样了,总该死心了吧?按照朱大人所说,叛王封地应该已经受到讨伐军的攻击了。”
听到克拉德的观点,朱大人只是抚髯摇头:“不,才刚刚开始呢。成王还有秘密的支持者,他们现在肯定按捺不住要走上台面了。无论发生什么,还望罗百户和万旗总能率军坚守北门。”
“属下明白。”
朱知府刚刚离开,河对岸的敌寨营门突然同时洞开,无数士兵从中列阵杀出,奔向河岸。
“喂喂,还真的来了。见鬼,这些连船都没有的家伙打算怎么渡河啊?”沃邦咋舌道,“总不会是游泳过来吧?”
“谁知道,八成是想把河面结冻、用工程法术造桥或者给士兵散发避水符吧。”克拉德随口说出了东方和西方常用的非正规渡河法。
“调炮!对准河面!”负责指挥炮兵的沃邦忙下令道,“就算他们敢冻结运河,也要让他们过得来回不去!”
成王的士兵们在运河西岸河堤上停下脚步。许多长袍飘飘之人从这些队列中走出,他们都留着长髯或络腮胡子,头顶上都包裹着厚厚的黄色头巾。悠长整齐的吟诵声从他们口中响起,笼罩着整个曹安城。
“苍天已死,黄天已立,世现贤良,天下大吉!”
“成”字大旗的旁边,不知何时又多了一面更大的旗帜;上面书写着两个难懂的古字,克拉德只能认出那是篆书。这面旗帜他还依稀有些印象,总觉得好像在那里见过。
“变昼为夜,撒豆成兵!挥剑成河,呼风唤雨!”
一瞬间,风仿佛停了下来,不知从何而来的云层遮住了太阳。包裹着黄色头巾的长袍男子们拔出了剑,在空气中挥舞着。
克拉德终于想起他们是什么人了。“天啊。成王居然勾结了黄巾道!”
黄巾道。这是一个沉重的名字,他们离开家乡流浪已逾千年。
但它绝对不是一个无力的名字。崇拜“黄天”的黄巾道,是穆雷曼帝国的国教。而穆雷曼帝国,是沟通东西方的伟大航路上最庞大的国家。穆雷曼帝国的每艘帆船上,都飘扬着帝国的国旗和黄巾术士的“黄天”旗帜。这些留着胡须、包着黄色头巾、身着长袍的信徒被他们的母国镇压驱逐,但他们以实力赢得了每年到祖国的圣城广宗和巨鹿朝圣的权利。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分水为陆,黄天赐土!”
他们向运河伸剑。东风突然吹起,使河水刹那间停留。水便分开,河变成了干地。
土地向上浮起,构成平缓的坡道,足够三万大军从此冲锋。
“前进!为了我们的圣地,前进!”
那些黄巾术士冲在最前面,他们奔跑的速度快逾奔马。天地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成王大军的喊杀声。
沃邦的炮兵都停下了动作,双腿颤抖着望着天际。
克拉德擦了擦额头的汗,双拳紧攥。这种战斗,要怎么打?“不可能的……就以我们这点兵力,守不住的。”
眼看着那些黄巾术士已经踏上了东岸的河堤……
“列位道友,汝等可知疏浚此河需几多民力?汝等可知这漕运事务耗费几多税银?子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朱知府的声音突然在所有人的耳中响起。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声音却异常响亮,竟然压过了对面成王阵营中的喊杀声。不知何时,他已经骑上了马,在河东岸率领着七八千大军列好了阵势。
“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颜曾孟,荀贾董杨!郑周张邵,程朱陆王!”
刚刚踏上东岸的黄巾术士们都停下了脚步,聆听着面前文士的声音。
一瞬间,克拉德竟然觉得自己看到了无数白胡子飘飘的老儒士站在那朱知府的背后。他相信那些黄巾术士也看到了。
“列圣在前,道统不绝!请恕学生逾越,今日以文乱法!诸将接令,随吾破敌!”
所有的曹安守军都拔出了腰刀,那些厚背砍刀反射着光芒。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
随着朱知府的吟诵声,风吹了起来,河流也重新开始蠢蠢欲动,似乎随时都会重新开始流动。一切都显得很奇怪,似乎有什么力量在它们后面隐藏着;一切又都显得很正常,似乎万物本来就应该如此运转。
“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士兵们冲锋了,竟是人人快于奔马!
这七八千人就如怒涛一般,席卷过那些黄巾术士,竟从那些叛军士兵头顶上奔了过去!眨眼间,七八千人已在河之西岸,他们面前便是叛军的主力和大营!
“泰州心学,正气如涛!格物七日,破竹万顷!”
良知即是天理,本心皆是正气。正气激起如风,营寨崩裂如竹!运河再次流动,万军挣扎呼救。阳光重新投下,乌云为之一空!
“阳明先生门下朱之瑜在此!先生已于昨日包围成阳,跳梁小丑还不快快伏诛!”
河西成王军的军心应声而溃。不知是从哪一营开始,成王军哗变了,士兵们或是扔下大旗四散奔逃,或者长跪于地乞求投降。
“好个朱之瑜,好个阳明门下!没想到我等还未碰到守仁,就已先受奇辱!”一名为首的黄巾术士厉声喊道,“但你以为这就胜了么?你以为你们这些腐儒已经守住曹安了么?休想!”
他用力跺了跺脚,大喝道:“众人听令,撒豆成兵!”
所有的黄巾术士都从长袍下掏出了口袋,从中抓出豆子,猛地洒在面前,口中默念大贤良师的教诲。一瞬间,一支军队竟无中生有地出现在河东岸,恰在曹安府西城门正前!
“你倒是有本事将你的大军带回来啊,朱之瑜!诸豆士速速攻城,夺下曹安!”
在看到那支军队的时候,克拉德觉得自己受过的所有参谋训练都白费了。血液冲上脑海,那是受到了愚弄的愤怒。
那是一支怎样的军队啊!那支无中生有的军队竟然军容严整,进退有序,和一般召唤出来的军队截然不同。
身着红色军装的红肤色士兵拱卫阵势四角,手持弓箭弩炮,身负射击之责,那是属火的红豆士。
身着绿色军装的绿肤色士兵站在阵势前方,肩扛长枪战戟,身负冲锋之责,那是属木的绿豆士。
身着黑色军装的黑肤色士兵压着阵势侧后,身背红缨大刀,身负攻坚之责,那是属水的黑豆士。
身着黄色军装的黄肤色士兵护卫阵势两翼,推着云梯冲车,身负破城之责,那是属土的黄豆士。
身着白色军装的白肤色士兵傲立阵势中央,他们个个身长八尺远高于常人,那是属金的大豆士。
这偌大的阵容足有一万余人,移动起来就像一座山峰。
“开火!开火!”沃邦高喊着,但他知道自己的弹药不够。面前的敌军足有半个帝国军或一个自由师那么多,靠他这两门炮怎能取胜?
“是撒豆成兵!这法术能维持两个时辰,到那时我们就完了!”克拉德喃喃自语道,“我只能撒下最多八百豆士,该怎么办……?”
周围的人都用企盼的目光盯着他,这让克拉德汗湿重衫。他很清楚他们在期盼什么。
他们在期盼他创造奇迹,或者主动率领他们投降。对这些来自海外各国的雇佣兵而言,死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眼看着官军就要胜了,怎能在这最后一刻失败?
但又没有人能与那一万多豆士抗衡。就算朱之瑜还能再用一次“破竹万顷”,恐怕也不能胜过这一万多豆士。除非……
“……让我们试试看吧。”
*** *** ***
“就这样,我的自尊被那些东方人损伤得很严重。我本以为他们将魔法投入战争的规模不够,却没想到他们是将此作为最后手段留存着。以规模而论,我们平日用的魔法作战实在有所不足。”
洛佩斯将军的往事叙述在此戛然而止,话题突然转变到了魔法艺术上来。
“那个法术叫做‘撒豆成兵’……嗯,我想你们可以理解作一种活化法术。只要有豆子做法术媒介,东方的法师们就能从中召唤出全副武装的部队来,法术效果可以维持小半天时间。在东方的道法里,这已经是相当高级的技巧,十个人中有一两个会就不错了。一个合格的道士最多能撒出一百个兵,平常也没什么人依赖这个魔法。”
“那这么魔法是怎样的呢……?”
“别管这个魔法是怎样的了!最后你到底是怎么打败那支叛军的呢,克拉德?”始终听不到故事的结局,黛妮卡终于忍不住了,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你到底用了什么魔法,才战胜那上万召唤生物的?!”
“哦,那个啊。我用了土豆。”
克拉德淡淡地回答,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你知道,在我们从新大陆发现这种作物并引种过去以前,东方大国没有土豆。而穆雷曼帝国一直都没有土豆,他们也不知道有这种作物的存在。于是我们便赢了。”
黛妮卡和索莱顿的脑海中同时出现了豆士大军们被强大的八百土豆士大军践踏过去的场景。那真是个异常有趣的景象。
“之后阳明先生打败了回援的成王大军,镇压了这次叛乱。所以说,重要的不是魔法多强,而是如何正确地使用它们。”
克拉德拍了拍手,让二人从对遥远国度的向往中回过神来。“好了,不要谈往事了,我们该开始今天的练习了。或许,你们也有机会到那片土地上去吧……”
END
注释1: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颜曾孟荀贾董杨郑周张邵程朱陆王是东方儒术史上二十四位达到“圣人”境界的学者。法家韩非有云“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自古以来儒家学者便能发掘隐藏在东方方块字中的神秘法术力量。儒术的目标,用今天的语言来表述,就是“文章是有力量的”——坚信这一信念的儒生建立了古代社会最强大的官僚体系。
(恕我不注出二十四人的全名,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查找一下^^。P.S. 虽然周公是一个人,但这个列表仍旧是二十四个人,没错的。)
注释2:格物七日破竹万顷(好吧,其实他没破……)和四句教“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都是王阳明先生的事迹。好像不如曹操的任意门那么家喻户晓,所以注释一下。
注释3:本书中牵涉的人物、地点、组织、宗教与现实历史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作者不保证人物、地点、组织、宗教和现实世界的任何对应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