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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足别人的要求是陈晚荣的美德,陈晚荣自然不会做出与众望不符的事情,吩咐一声:“升火吧。”
肖致中早就蹲在灶前,手里抓住柴禾,看着陈晚荣,等的就是这句话,欢快的应一声:“好呐!”手忙脚乱的把柴禾扔了进去。
升火是日常生活中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情了,然而在这一刻去发生了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高清泰和马致中不仅蹲下身了,帮忙递柴禾不说,还把脖子伸得老长,眼睛一瞬不瞬的瞅着灶洞,仿佛平常的灶洞里有很稀奇古怪的物事似的。
王少华身上有伤,蹲下不便,也是直勾勾的瞅着他们升火。想象得到,要是他身上没伤的话,也会和马高二人一般作为了,给肖致中打下手了。
他们的举动太出乎意料了,陈晚荣不禁莞尔,郑晴和青萼抿着嘴唇偷笑。
你一把柴禾,我一把,这火升起来就异常方便了,只一会儿功夫灶洞里就发出了火焰的欢笑声。
这火已经很旺了,马致中仍嫌不足道:“肖师傅,升大点。”
肖致中无奈的一摊双手:“马掌柜,只能这么大了。再加柴禾的话,会把灶洞塞起来,会成黑灶,就慢了。”
这是常识,马致中没办法,唯有搓着双手看着釜器。高清泰代他问道:“陈兄弟,这要什么时间才能好呢?”
蒸馏酒除了陈晚荣知晓以外,在场人中无人会做,陈晚荣只得给他们讲解:“这要等到把水烧沸,蒸汽上来,米就会出酒。再经过冷凝,得到干酒。”
一句话把做蒸馏酒的过程说明了。可是高清泰他们兀自听得云山雾罩的。眨着眼睛,不明所以。
陈晚荣知道他们难以理解,安慰他们道:“不要急。等会就明白了。”讲得再好,不如事实更能让人理解,看看自然会明白。
急也急不来,高马二人和王少华只得耐着性子等了。双眼睛死盯着釜器,哪里移得开。
一锅水要烧沸,很要些时间。等了一阵子,锅边有蒸汽喷出来了。高清泰问道:“陈兄弟,这是不是快好了?以前煮酒的时候,只要水一开,过一阵子就成了。”
他说的煮酒是为了防止酸败,便于酒的长期保存。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只需要在沸水里煮一阵子就成了。
做蒸馏酒,水蒸汽不过是加热介质,只是个开端,陈晚荣只得再次解释道:“这才刚刚开始,要等到这里没有酒才算好。”指着冷凝器地出口。
马致中问了一个很专业地问题:“陈兄弟。要怎样才知道没有酒了呢“可以尝一下了哦。”陈晚荣的回答很简单,却很实用。还有一种办法,就是酒没了,流量会减少,一看便知。
马致中拍着额头,一连哦了几声,一副恍然大悟之态。
就在他们说话这当口,肖致中和几个伙计已用湿布把漏气处塞住了。
随着水温的升高。蒸汽越来越猛烈。接合处不断有蒸汽漏出,肖致中带着伙计们用湿布塞东塞西。好一阵忙活,才把这问题解决得差不多。
以现在这设备做蒸馏酒,不漏气是不可能地,差不多就行了,不必追求一点不漏,陈晚荣看看差不多了,叫他们停手。
冷凝器的出口已有酒流出,涓细如线,清澈如水,一滴一滴的流入酒坛里。瞅着这酒,陈晚荣眼睛放光,食指醮了一点,放到嘴里一抿,其烈如刀,其辣如火,真是太舒服了,自从来到唐朝就没有品尝过如此美味。
陈晚荣原本以为来到唐朝就不会有重品烈酒的机会,没想到经过自己地努力,机会重现,这种失而复得的感受真非笔墨所能形容,格外亲切,异常激动,嗒吧着嘴巴,韵味无穷。
瞧着陈晚荣这副享受劲,马致中再也忍不住了,眼睛瞪得老大,问道:“陈兄弟,真这么好喝?”
“那是!不信,你尝尝!”陈晚荣想都不想,脱口而答。
马致中道声“那我尝了”食手醮了一点,放到嘴里一抿,嘴巴张得老大,不住吸凉气:“这是酒么?跟刀子一样,割得我舌头难受。”
他喝了一辈子的低度酒,乍尝这干酒,那感觉和用刀子割他的舌头没有区别,要不惨叫都不行。
斑清泰原本把食指伸出,想去醮点来品尝,听了他这话,忙把手指缩回去,吃惊地打量着马致中,问道:“老马,没事吧?”
“老高,你说哪去了?这么美味的酒,甘香醇美,韵味无穷,我头一回品到!”马致中说出的话足以把明白人绕糊涂,顺手抄起一个瓢,凑到出口下面接酒。
一边接酒,一边笑呵呵的道:“这酒真是太美味了,我要好好品品!”瞧他那模样,不喝个痛快,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吧酒对于喝惯了高度酒的人来说初一入口那感觉就象一团火,烧得嘴巴、舌头、喉间难受。等到这烈劲过了,又是香甜可口,让人难以舍弃。马致中这辈子初尝如此美酒,自然是难舍了,不好好品尝一番,他能放过么?
斑清泰未尝干酒,不明白他的话,眉头一轩,疑惑的问道:“老马,你今儿怎么了?说起来话前言不搭后语。”
“我说得很明白,是你不明白。”马致中反数落起高清泰了,顺带给他一个建议:“你品一点就明白了。”
斑清泰仍是疑惑,马致中拍着胸脯道:“老高,包你品了还想!”
听他说得极其认真,高清泰将信将疑,醮了一点,送入嘴里品起来。先是如马致中一般叫苦,吸凉气。继而就是一脸的惊喜。连声赞好,对马致中道:“老马,多接点。我也要品品!好好品品!”
王少华,肖致中,还有几个伙计,都不甘落后。先后品尝一番。烈过了,甜香可口,难舍难弃,一片称赞声响起。
郑晴盯着酒溪。眨着眼睛,跃跃欲试,又不敢。她曾经给这高度酒熏倒过,记忆犹新,既想品尝一番,满足好奇心,一想到那种糗事,又有些胆怯。
陈晚荣在她耳边轻声道:“晴,你少品点就是了。不要太多,就不会有事了。”
得到心上人的鼓励。郑晴大着胆子,伸出春笋般地玉指,醮了一点,品尝起来。先是不住皱眉,继而就是不住赞点,在陈晚荣耳边轻声道:“陈大哥,真有你的。这酒味道这般好,要是放到市面上的话。好酒者肯定会趋之若骛了。”
那是自然。要不然现代社会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好老酒呢?陈晚荣笑道:“现在不行,得用作其他用途。”
现在是做酒精。不是用来改变唐朝的饮酒之风。郑晴轻轻点头,意示嘉许,还有一个春风般地笑容。
接了差不多小半碗,马致中这才满意,端起酒碗就要喝,陈晚荣一把拉住,提醒起来:“马大哥,这酒你要喝,我不拦着你。不过,你要小心,不要喝得太猛,要不然,你会给醉晕倒。”
马致中不知干酒地厉害,可不在乎了,笑呵呵的道:“陈兄弟,你舍不得就明说,这点酒我能晕么?大哥没别的本事,唯独这喝酒地本事还有点,千杯不醉不敢说,几斤不在话下。”
你要是能喝几斤干酒,就是酒仙了。
陈晚荣一番好意,却给他拿来说事,还真是郁闷,一本正经地道:“马大哥,我说的是真话。”
马致中也一本正经地回答:“大哥也没有说假话!你要是不信,可以问老高。”
以嘴就瓢,先是喝了一小口,嗒吧着嘴巴,一副陶醉模样,马致中赞叹不已:“真是太美了!就从来没有这么美过!老高呀,我们这些年地酒都白喝了!”
瞧着他那副满足劲,高清泰真恨不得抢过瓢来美美的喝上一口。马致中美过了,这才猛的喝了一大口,赞道:“真好!”一句话没有说完,身子摇摇晃晃,站立不住,就要摔倒,慌得高清泰和肖致中忙扶住他。
张大嘴巴,马致中半天回不过劲来,过了老一阵子这才道:“我不是喝的酒,我是在喝刀子!”
吧酒地度数太高,不要说他,就是喝惯了高度酒的人都会给熏晕倒,他只是惨叫,没有倒下,已经很不错了。(按:给干酒熏晕过去的人我亲眼见过。)
斑清泰埋怨起来:“老马,陈兄弟不是说了,要你少喝点,你不听,这是自己找罪受。”
“好美!”马致中又赞美起来。脸红胜过鸡冠,脖子上都是红的,眼睛明亮如灯笼,十足十的酒醉表现。
一会叫苦,一会赞美,变化之快胜过翻书,高清泰惊讶不置,要不是顾全他的面子,真想好好数落他一顿。
陈晚荣搬过一张椅子,要马致中坐下。马致中给干酒一熏,头晕脑胀,站立不住,也就不客气,坐了下来,靠在椅子上,不住咂舌头。
“不要喝得太多,少尝一点。”陈晚荣瞧见他们既是艳慕马致中那股“活神仙”美劲,又是惊惧于他的痛苦,只得出言点醒他们。
惊惧终是胜不过好奇心,高清泰接过瓢,尝了一小口,递给王少华。王少华尝过,递给肖致中,肖致中尝过递给伙计。有了马致中这个前车之鉴,他们谁也不敢再猛喝了。
等到众人品完了,一片赞美声响起,还有咂嘴的声音。
郑晴和青萼自然不会和他们共用一个瓢,没有品尝,瞧着他们那副美劲,很是惊讶。
品完酒,众人围着成团,盯着出口。过了一阵,出口的酒更多了,从原先的细线变成筷头大小。再过一会。更有小指头大小。流进酒坛里,发出哗哗地声响。
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两件了,一是看好火。二是做好冷凝工作就成。升火这事,只需要扔柴禾就成。冷凝这事,只需要把冷却水保证了就行,根本就没有难度。
肖致中是经验丰富的酿酒师。看着流淌的酒液,很是奇怪地问道:“东家,这酒怎么这么清?没有一点浑浊呢?”
按照唐朝地方法酿出的酒很浑浊,要用布过滤才成。这问题其实很简单。利用的是酒精比水地沸点更低地原理来完成的。
酒精地沸点是78。3度,而水蒸汽地温度在一百度左右。水蒸汽一上来,米里的糖份、淀粉、蛋白质在酒曲的作用下会急剧分解,生成酒精。酒精的沸点低,会蒸发掉,混着蒸汽一起溢出,经过冷凝器换热后又会重新变成液体。
这问题对于现代人来说不是问题,对于唐人来说地确是有些难以理解,是以肖致中才如此相问。
他没有蒸馏知识,陈晚荣不能按照严格的化学原理进行讲解:“以前酿酒。都要把米磨碎,再拌以酒曲,酿出来的酒有米粉,要过滤才能喝。现在这方法,都是用的整米,而且酒和米粒会分离,不混在一起,所以是清的。不会浑浊。”
这说法只涉及到现象。没有讲到原理。不过,肖致中能理解了。不住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时间在人们的期待中流失,过了很久,流出的酒逐渐减小,直到重新回到筷头大小时,陈晚荣道声:“好了!”
众人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长吁一口气。肖致中皱着眉头道:“东家,得等会撤吧,现在这么烫呢。”
现在去撤,蒸汽会烫伤人,是根据实际情况提出的好办法。陈晚荣否决他的提议:“就现在撤,撤了还要再做。向锅里加几桶水就是了。”
几桶冷水加下去,既使锅里地温度降低,又不担误工时,一举两得,肖致中连声赞好,叫人打来冷水,把塞缝的湿布拿掉一部分,把冷水倒在锅里了。冷水流进锅里,温度下降,蒸汽也就少多了。
一连加了几桶冷水,肖致中这才叫停。陈晚荣和马高二人一道,已经把酒坛搬到一边去了。马高二人心急之下,自然是要来帮忙的。
斑清泰打量着酒坛,问道:“陈兄弟,这就好了么?”
陈晚荣摇头道:“没有。现在这酒对消毒是有帮处,只是还没有达到最佳效果。等多做几次,我再来调整,让其发挥出最大的效力。”
酒精的最佳杀菌效果是在百分之七十到百分之七十五之间,不在这范围内的烈酒对伤口有帮助,但其效果已经大为降低了。
是以陈晚荣决定要把浓度调整到这区间。唐朝没有测量设备,无法测量其浓度,并不是说没有办法,陈晚荣已是胸有成竹了。
马致中对酒精了解得不多,对质不太关心,依他想来,只要陈晚荣说好的准是好东西。相形之下,他更关心量的问题,马上接过话头道:“多做点好,多做点好!”斑清泰也是这想法,不住点头。
先把冷凝管取下,再把上面地釜器撤掉。肖致中朝釜器里一瞧,只见原本颗粒饱满地米现在变得很软,用手一捏,好象捏在空壳上似的,很是惊奇地道:“变化这么大呀!”在他的印象中,米蒸过之后,依然饱满,如这般变化者,生平第一遭见到,自然是要惊奇一番。米里的糖份、淀粉和蛋白质都已经分解成酒精了,失去了精华,自然是只余一具空壳了,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惊奇归惊奇,肖致中吩咐伙计朝釜里倒冷水。锅里的温度虽然降低了,釜里的温度仍然很高,现在去动酒糟的话,人受不了,加冷水是一个绝妙的办法。
两桶冷水下去,酒糟已经不再烫人了,这才开始清理。一通忙活,把酒糟清理完成。陈晚荣走到灶边一瞧,锅里的水太多了,要他们舀些出去。
等到舀好了,不等陈晚荣吩咐,伙计们又把圆形木板重新放上去,再铺上麻布。釜器放上去,装好米。
马致中,高清泰兴致极高,甘愿做一个酒工,帮着打下手,又是倒米,又是铺的,忙得不亦乐乎。王少华瞧着二人那忙活劲,眼红得紧,要不是身上有伤,肯定是加入其中了。
直到重新安装好,调试好冷凝器的时候,陈老实和王中则气喘嘘嘘的赶了来。陈老实手里拿着陈晚荣要的漏斗形工具,远远就嚷起来:“晚荣,我们是不是来晚了?”
都做好一次了,你说是不是来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