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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什么是赞助?”陈再荣丈二金刚似的,摸不着头脑,一出马家店就问起。
赞助这个现代社会的新名词陈再荣不理解很正常,陈晚荣给他解释道:“简单的说就是帮助。你是练武的,当知武林中侠客仗义疏财,行侠天下,这也是帮助。侠客助人不留名,不计回报,而商人帮人就既要留名,也要回报,只能叫赞助了。”
陈再荣对侠客的义举很是心仪,而对商人计名利,图回报的事情很是不屑,嘴一撇:“马掌柜真是卑鄙!”
现代社会赞助的事情很多,陈晚荣是见怪不怪了,对陈再荣的气愤很是理解,开导他道:“这也没什么不好。我们实力不足,马掌柜赞助我们,卖了钱大家分,对我们都有好处。要是他不赞助我们,我们岂不是很难办?”
理是这个理,只是要陈再荣接受这一事实很难,仍是不满:“侠客助人不图回报,哪是他们能比的!”
他对侠客很是崇敬,陈晚荣想起少年时自己整天捧着武侠小说猛啃,对书中侠客仗义之举佩得五体投地,恨不得自己就是主人公,比起陈再荣有过之而不及,这种感觉太熟悉了,笑道:“马掌柜想借这时机提升一下名气,派些伙计来帮下忙。”
陈再荣摸摸额头,打量着陈晚荣:“哥,你的想法怎么那么多?很新奇,很实用。”
这都是现代商家的技巧,陈晚荣信手拈来用用而已,他却这般赞扬陈晚荣还真不好受用:“多想想就能想到。走。我们去大雁塔看看。”
大雁塔和西游记的关系极大,陈晚荣打小就喜爱孙行者,到了这里哪能不去观瞻一番。现在把明天的事情安排好了,心情格外舒畅,正好去好好领略一番。
大雁塔座落在慈恩寺内,又名“大慈恩寺塔。”离曲江不远。心情好,步履也轻快,很快就到了。
慈恩寺是长安非常重要地寺院,不仅仅是因为这里供奉着唐僧从印度带回的佛像,收藏着唐僧从印度带回的经书和他翻译的佛经,还在于这里也是朝廷大员、富商巨贾出入之地。是以香火极为旺盛,在长安难有其匹。
香客络绎于道,既有身着麻布衣衫的升斗小民,也有大腹便便的富商,还有前呼后拥地官员。瞧这热闹景象,陈晚荣还以为在旅游区旅游呢。
进了寺门。一个偌大的院子,香客游人三五成群,或拜佛参经,或指点评议,闹哄哄的。慈恩寺规模不小,僧房不少,形成一个巨大的院落。
我们现在看到的大雁塔历经沧桑,历代都在修缮,而景云年间的大雁塔才修建六十来年。古风古韵十足,正宗地唐朝建筑,到了寺内陈晚荣反而急切起来了,想早点去领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陈再荣一边打量着寺院,一边紧随陈晚荣。
正行间,一个埋头急行的年青人迎面而来。陈晚荣走得也不慢,不期然的撞在一起。这人走得很快,力道很大,陈晚荣吃受不住,一个踉跄后退几步,要不是陈再荣手快拉住他的话,肯定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摸着生疼的额头。陈晚荣心下生恼。正要质问,却见年青人手忙脚乱的上来相扶。陈再荣眼睛一翻。轻喝道:“没长眼睛呐!”
年青人歉意一笑,抱拳赔礼:“这位兄台,实在抱歉,在下有事冲撞兄台,还请莫怪!”语气很真诚,是真心赔礼。
人生谁不免有点急事,他又主动认错,陈晚荣豁达之人,哪会再计较,笑道:“兄台言重了,我也有不是之处。”
事情已经说开了,年青人略一拱拳道:“得罪,得罪!兄台,告辞了,后会有期!”快步离去。
陈再荣望着年青人地背影,有点不甘心:“要不是看你知罪的份上,准要你好受!”陈晚荣能干,既是他心目中的兄长,又是偶像,自然是要为陈晚荣鸣不平了。
陈晚荣的鼻子**,陈再荣问道:“哥,你闻什么呢?”
“颜料,一股颜料味。”陈晚荣眉头微皱,有点奇怪的道:“哪来的颜料味。”
陈再荣很没好气的道:“哥,你别闻了,是那个不知高低年青人身上的。他带着画袋画笔,应该是个画工吧。”
“画工?”古代称画工,我们现代称画家,是艺术家,倍受人尊敬,陈再荣说得不屑,陈晚荣有点为年青人鸣不平。
陈晚荣一副迷瞪样,陈再荣只得给他解释起来:“慈恩寺僧房多,时不时就要画些东西点缀,请个画工很寻常”
“快来看啊,快来看啊!佛祖坐莲呢!”大雄宝展里传出一阵阵惊呼声,好象捡到宝似的兴奋。
叫声虽然来得突兀,却很有吸引力,那些原本在空地里地人群好象涌起的海潮般呼啦一下直朝大雄宝殿涌去。
陈再荣爱热闹之人,很是兴奋:“哥,我们去看看。”
陈晚荣虽是好奇,但人流涌动,要想挤进去谈何容易。正在犹豫间,陈再荣早就吼起来了:“让让!”他力气绝大,双手向外分处,人群不由自主的就让出位子了,陈晚荣忙跟上去。
有陈再荣在前面开路,进入大雄宝殿倍儿顺利,只一会儿功夫两人就挤到最前面了。
大雄宝殿很大,就是两三百人也不会拥挤,现在殿里不下四五百人之多,外面还在往里涌,连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殿里人对着一堵墙指指点点,有的惊奇,有的一脸虔诚,仿佛信徒遇到佛祖一般。可不是嘛。墙上正有一个佛祖,方面大耳,单手竖于胸前,宝相庄严,端座于莲花座上,正是如来佛祖。
这画画得实在是太绝了。线条流畅优美,如来佛祖的神采、宝相好象大活人一般,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佛祖端坐于众生之前说法。
尤其是头上地佛光,虽是着墨不多,却给人一种庄严圣洁之感,比现代的灯光效果还要能给人一种虔诚感。陈晚荣不信佛之人也不由心底泛起“佛法无边”的想法。
陈晚荣在网上见多了艺术品的照片,就没有比这更有神韵的了,忍不住大声叫好。
“哥,你快瞧,这不是那个撞你的画工么?”陈再荣指着佛象,万分惊奇:“他画得这么好?真想不到!”
经他提醒陈晚荣这才仔细打量起佛像。佛祖方面大耳、宝相庄严,酷似那个撞自己地画工。他把自己画成佛祖模样,还如此有感染力,宛如佛祖临凡一般,这得什么样地画技?陈晚荣想想都头晕。
“哥,这画工叫吴道子!”陈再荣现在对吴道子地本事倍加赞赏,他撞陈晚荣的事儿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赞叹不已:“这吴道子真了得!”
“吴道子?”陈晚荣沉浸在佛像地感染力中,还没有想到吴道子是谁。
陈再荣指着佛像的右法。道:“哥,你瞧,那是他地题跋:阳翟吴道子。”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在佛像最右边用小楷写着题跋,字迹隽秀有力,比起吴兢的字一点也不逊色。
“吴道子,百代画圣吴道子!”陈晚荣终于从艺术的震愕中清醒过来想到吴道子是谁了。
漫漫五千年历史上。只有三个人在艺术方面给尊为“圣”书圣王羲之,诗圣杜甫,画圣吴道子,这评议为后人所公认。万未想到自己居然与吴道子相逢要撞却不相识,这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陈晚荣把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他是吴道子无论如何也要和他多说几句话。讨点墨宝。最好是成为好朋友。蓦然回首,映入眼廉的是无数双因观瞻吴道子大作而惊喜无已的眼睛。画圣踪影已渺!(按:吴道子曾于佛寺作佛像,把佛像画成自己。)
“阿弥陀佛!”正在陈晚荣后悔之际,一声洪亮地佛号响起,陈晚荣扭头一瞧,只见一队僧人大步而来。
僧人在唐朝有着超凡的地位,他们所到之处围观之人纷纷让路,他们毫无阻挡的进到最里圈。
领头的是执事僧,红色的袈裟格外显眼,身后跟着几个打杂的僧人,手里拿着刷子、提着桶。执事僧把佛像略一打量,双目紧闭,双手合什,不停的念佛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那些杂役僧人也和他一般口喧佛号。
念了一阵佛号,执事僧这才睁开眼,右手轻挥道:“刮了!”
杂役僧应一声,挥舞着手里的工具就要把佛像刮掉。
一个虔诚的信徒约莫五十来岁,忙蹿了上去,拦在佛像前:“普照大师,您为何要刮呢?这可是佛祖呀!”
普照先是喧了一声让人讨厌地佛号,这才解释起来:“这位师弟有所不知,这不是佛祖,是吴道子。”
“吴道子?”围观之人中除了陈晚荣兄弟俩知道吴道子就是那个画工外,无人知晓,不由得很是好奇,嘀咕起来。
普照不得不解释起来:“吴道子就是画佛像之人,他把自己画成了佛像。这是对佛祖的大不敬,贫僧不敢不刮掉。”
围观之人中绝大多数是香客、信徒,一闻此言帘大怒,七嘴八舌的斥骂起来,好象吴道子很坏似的,听得陈晚荣不住皱眉。
上前的信徒一脸羞愧,向普照行完礼,自退动了开去。杂役僧举起工具就要动手,只要再慢得一下,画圣之作就要毁于一旦,陈晚荣对画圣有着十二分的尊敬,岂能让他们毁坏,大喝一声“慢”越众而出,来到众僧之前。
佛像毁与不毁都和自己没有多大干系,陈再荣就是想破脑袋都不明白陈晚荣为何挺身而出。不过他对陈晚荣历来无条件支持,虽是不明白原委还是马上走到陈再荣身边。
普照大师略一打量陈晚荣,见是个毛头小伙子,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连礼都不施,直接问道:“施主有何事?”
“请问大师。你为何要毁坏佛像?”陈晚荣明知故问。
“那是吴道子,不是佛祖,当然要毁了。”围观人中不少香客代普照回答。
这就是普照要说的,只是略微点头认可而已。陈晚荣冷冷一笑,反问道:“请问大师,什么是佛?”
普照天天念佛经。拜佛于莲花座前,这种小儿科地提问根本就不值得回答,头也不回,右手朝身后的高大佛像一指:“那就是!”自己有道高僧回答这种脑残问题还不是小菜一碟,不免几许趾高气扬。
“大师佛学精湛,在下佩服!”陈晚荣这话说得普照心里高兴。不住点头,双目半睁半闭,很享受。可是,他地高兴心情只维持了一瞬,只听陈晚荣以讥嘲的口吻道:“恭喜大师,你已经着相了!”
无相才是更高的佛学境界,着相是倒退,在佛学上没有进展,让人很苦恼的事情。普照是有道高僧。不要说平头百姓,就是朝中大员见了他都执礼极恭,象陈晚荣这般指责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不由得心头火起。
普照正要出言相诘,却听陈晚荣念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是六祖慧能大师地偈语。我相信大师是知道地吧。”
六祖慧能因此谒而继承法统,这是佛家经典故事,不仅普照知道,就是殿里的香客信徒又有几人不知道呢?陈晚荣这问题引来一片轻蔑地讥笑声,更有人高声取笑:“就你知晓,我们天天念经就不晓得?”
这话说到普照心里去了,嘴角裂裂。冲陈晚荣冷冷一笑。连点头认同都免了。
陈晚荣扫视殿里众人一眼,这才提高声调诘问道:“六祖明明告诫你们菩提无树。明镜无台,何来佛像即佛祖之说?普照大师说佛像即佛祖,那么这画又为何不能是佛祖呢?佛像是佛祖,而这画不是佛祖,大师是不是着相了呢?众生平等,世间本无相,大师,不知我说的可对?”
普照佛学精湛,心里一个劲的大叫这是歪理,可是搜肠刮肚却找不到合适的反驳之词,不由得愣住了。
一个信徒大声反驳起来:“佛像不是佛祖还能是甚么?画中画地是吴道子,又不是佛祖,就好比我请画工给我画像却画成你一样,这道理是明摆着的。”
“对呀!”一片附和之声响起。
普照的佛学比信徒精湛,摇头道:“施主此言似有不妥。”
信徒的话得到一片喝采,他却说不妥,让信徒们吃惊不小,不由得一齐望着他。
陈晚荣说的有禅机,信徒说的也有道理,二人谁对谁错普照一时之间却难以判定,不由得愣住了。
普照完全可以说自己不对却没有下结论,陈晚荣虽是为了保护吴道子地画作,对他这种中允之态还是欣赏,不愿让他过于难堪,指着给风吹动的帘子问信徒道:“是风动了,还是帘子动了?”
只要不是眼睛有问题都知道答案的问题,信徒想也没有想,脱口而答:“帘子动了。”嘴角一扯,讥嘲的望着陈晚荣。
这答案再正确也没有了,众人齐声附和,附和声响成一片。
“你错了,是你心动了!”陈晚荣给出一个可以把明白人绕糊涂的答案。
这也是错误的话,那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了,信徒冷冷一笑,正要反唇相讥,却见普照合什口喧佛号:“这位师弟,的确是你心动了。”
信徒仿佛听到天下间最大的谎言似的,惊愕得连说话都忘了。普照给他解释道:“六祖受法统之后,隐居南方。一日去广州法性寺听印宗法师讲经。正讲间,忽然风吹幡动,两僧一说幡动,一说风动,争执不休。六祖挺身而出说法不是风动,亦非幡动,只是心动。”
陈晚荣接过话头往下说:“若非你心动,何来帆动之说。你终日念佛,却不是知佛在何处,枉自学佛。”
这也是六祖慧能地一个经典故事,要想知道不必去学佛,只需要多啃几本武侠小说就知道了。陈晚荣拿来诘难信徒,信徒不知出于慧能,还以为是陈晚荣捏造的,一听普照澄清,帘傻了。
不仅这个信徒傻了,就是那些第一次听说这故事的人也傻了。
“你们知道六祖为什么说是心动吗?”陈晚荣自问自答:“六祖的意思是说一切皆由心生,只要你心不动,万般皆静。我听说过一句话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坐”
这话对佛太不敬了,不仅信徒喝斥,就是普照也是脸蕴怒色,轻斥道:“住嘴!莲花座前,休得胡说!”
陈晚荣理也不理他,接着往下说道:“一个人不吃斋,不吃素,却喜欢做善事,有人摔倒了他去扶起来,有人饿了他给个馍,有人病了他给治,请问大师,这样的人算不算知佛?”
“这位施主具无上慧根,心怀善念,虽不在佛门却与佛祖有缘,善哉善哉!”普照点头首肯。这要不是善念善举,还有什么和佛有缘呢?普照明知道陈晚荣会对自己不利,还不得不赞同,没办法的事儿。
陈晚荣接着再问道:“又一个人,天天在莲花座前念经,拜佛祖。可是,遇到强盗打劫,他却视而不见,念着阿弥陀佛,视若无睹,自顾自的走了,这算不算知佛?”
普照明知给陈晚荣绕进去了,还不得不答:“这位师弟空自参佛,却无慧根,与佛门无缘!善哉善哉!”
“这位吴道子具有无上慧根之人,你们知道他为什么把佛祖画成自己呢?”陈晚荣掷地有声地道:“他是在告诉你们:我即佛,佛即我!只要你们心存善念,不管你们是喝酒吃肉,还是礼佛参禅,你们已经是佛了。若是你们没有善念,就是天天诵佛经,时时拜佛祖,也不过是那位遇强盗而视若无睹的所谓佛门弟子,空自具有其形。管他长的什么样,佛就在你们心中,佛像是佛祖,这画还是佛祖!请问大师,你还要毁这画吗?”
这话一出,殿里帘闹哄哄的,有赞成陈晚荣说法的,有反对的,支持与反对的争论不休。陈晚荣这话虽是有理,可是自己明明是佛门高僧,却给一个毛头小子难住了,这脸面往哪搁,普照恼也不是,怒也不是,还真给陈晚荣难住了。(按:大雁塔在唐朝应该叫慈恩塔,大雁塔是后世地叫法,为了方便本书采用“大雁塔”地叫法。)
瞧着普照那副迷瞪样,陈晚荣只觉好笑,武侠小说看多了可以得到一个好处,就是学到很多看似有理的歪理,再加上一点点逻辑学知识,不要说普照就是佛祖也会给绕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