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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夫妻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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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浅回家,红娥气喘吁吁地追来,微黑的脸蛋红扑扑的,眼睛氤氲了一圈泪光,她爬上门槛扯着嗓子就喊,“奶奶,奶奶。”

    文氏提了潲水去猪圈喂猪,回道:“嚎什么丧?”

    红娥进了井院,急吼吼地道,“我爹娘打起来了。”

    春浅束手站住,云谙音摸着鼻子,嗤笑道:“先是妯娌打架,接着两口子打架,我掐指一算,应家湾今天宜口角,适群架。”

    春浅忍不住一笑,恰时春衣牵着春深从巷子深处出来,春衣似乎没看见春浅,眼睛只瞧着云谙音,“云大哥,你遇到什么好笑事了,这么高兴?”

    春深翻白眼,“八成是二姐做了什么蠢事。”

    春浅摸鼻子,那无奈的样子与云谙音如出一辙,熊孩子们总是太别扭。

    春深还不肯放过,继续道:“二姐,我才听春衣姐说了春晓的事,你太过分了,难怪小时候奶奶要把你送人,你就是我们家的扫把星,走到哪里都有坏事,小时候我跟你出门玩,总没好事,不是摔了就是碰了,清明前不过回家送趟春装,差点被牛咬死,都是因为你。”

    云谙音不知道抽了什么神经,饶有兴趣地点头,“很是,春浅才一回应家湾,到处都家宅不宁。你二伯和二伯娘,又为什么打起来了?”

    屋里,红娥拉着文氏往外走,催促她,“奶奶,你快点去,我娘要把我爹打死了,骂他什么睡破鞋,我爹一声不吭,头都被打破了,我哥去拉架,也被去娘打了几棍子,把腿都快打断了,我哥叫我赶紧来找你,快些快些走。”

    文氏原本不想管二媳妇家的事,毕竟于九政是外姓人,但她一听春生挨打了,那腿脚立马利索了,如风一般过了高门槛,穿过几个孩子,拉着红娥蹭蹭地走了。

    春深双目闪闪,“啊呀,二伯娘又打二伯了啊,我们去瞧热闹。”

    春衣大两岁,懂得“破鞋”的意思,红着脸不肯去,春浅自然不会去凑那热闹。云谙音低头呵呵地笑了,用脚揉着二哈的毛,笑得肩膀一抖一抖。

    春浅面红耳赤,干妈家的两个媳妇打架,话里话外的搞破鞋,接着二伯娘家骂破鞋,这辈分都乱了啊!联想到文氏有意叫二伯娘一家回于湾的事,春浅揣测,二伯这次怕是在应家湾呆不下去了。

    春深:“你们都不去看热闹,我可去了。”

    春浅一把拽住她,往大门里拖,“给我滚回家。”

    春深被她拽得几乎是摔进高门槛上,红了小脸,怒道:“应春浅,你个扫把星。”她爬上门槛,一溜烟进了家门,扯着嗓门喊,“娘,娘啊娘,二姐又欺负我啦!”

    “告状精。”春浅低声回了句,她都不敢看云谙音,回身进家。

    云谙音笑够了,抱着胳膊打算上后山坡上呆会儿,春衣却怯怯地问他,“去爹捕了一些鲫鱼,我给炖了汤,浓浓白白的,又甜又香,云大哥要不要去我家喝汤?”

    云谙音看着她期待又不安的神色,想了想,“去吧!多谢。”

    春衣扯了裙子扭身就跑,“我这就回家告诉我娘去。”

    云谙音摸摸鼻子,看了应永远家常年有些昏暗的堂屋一眼,施施然进了巷子,向应永胜家走去。

    张氏的身子依然很弱,但没再流血,基本算是好了。她今天没出门,在家筛种子,稻谷种子马上就要秧苗,马虎不得。她此时坐在院子里,头上缠着一块洗的发白的格子布,手里端着筛子,一身的灰尘,春深扑过去,呛了一鼻子的灰,忍不住咳嗽。

    春深不敢靠近,远远站在廊檐上跟张氏说话,“娘,你管管二姐,她走哪里都惹祸,到姑姥姥家,就把表哥最心爱的芦荟给绞得不成样子,把表哥心疼的脸都白了,这几天走哪里都脸带戾气,谁都不理。”

    春浅飘了她一眼,懒得分辨,从小到大,春深这睁眼睛说瞎话乱告状的毛病根本改不了,她都懒得去辩解了,春浅走到张氏那边,蹲下来替她将晒好的稻子用箩筐装起来。

    张氏见小女儿回来,满脸微笑,她放下筛子,对春深招手,“春深回来了,来,娘这里来,瞧你这一头的汗,是不是一路跑回来的?下次回家,别跟你二姐走山路,路太险,小心摔着或者碰见什么野兽。”

    春深走近几步,不肯让张氏摸她,“娘,你身上太脏了,别摸我。我跟你说二姐呢,你要罚她,不然我不干。都是她,害得我被姑姥姥送回家了。”

    春浅暗暗翻白眼。张氏见小女儿眼圈都红了,小嘴撅起老高,心疼了,“好好,娘罚春浅,罚她把这些谷子都筛了,可行?”

    春深见那堆老高的谷子,还有那尘土异味,的确很讨厌,满意了,立马眉开眼笑,但依然不靠近张氏,而是拍手对春浅做鬼脸,“还不许你吃饭。”

    春浅——

    张氏满眼温柔地看着春深,“回家有什么不好的,娘给你留了城里周家发糕,你小姑从城里带回来的,可香了,走,跟娘回房间拿去。”

    张氏起身,领着春深进了后院,春浅瞅着一大一小进了后堂屋,心口有点发酸。极力看淡,极力保持成人心态,到底意不平。

    春浅低着头茫然地扒拉着谷子,调整心情,没发现前屋门上靠着一个人,他脸色隐在堂屋昏暗的阴影中,唯一双眸子深深浅浅,似藏着云谷沟壑。

    “小丫头,有鲫鱼,赶紧做汤去。”云谙音提了步子,晃悠悠走到春浅面前,提了几条鲫鱼在她面前,鲫鱼还滴着水,带着腥味的水滴到春浅的衣襟,差点碰到她的鼻尖,春浅后仰,抬眼不耐烦地看向云谙音,“离我远点。”

    “怕你看不清。”云谙音嘻嘻一笑,“快接着,不然我扔你怀里啊!”

    春浅赶紧跳起来,这家伙阴晴不定,真能干出来把死鱼扔她怀里的事。

    “我从你大伯家要的,本想着可以熬汤给你娘喝,她身子不好,不过现在呢,你要是不想熬的话,就熬给我喝吧!”

    “想得美你。”春浅跟这少年也算是极熟悉了,言语渐渐不大忌讳,“大伯能给你这几条,他家里定然还有不少,你中午去他家吃饭吧!肯定好吃好喝招待。”

    云谙音摸鼻子苦笑,“我倒是盛情难却,想去蹭饭,奈何你大伯娘手艺高超,我欣赏不了。人生憾事。”

    春浅想了想,忍不住笑了,大伯娘什么都极为优秀,就是厨艺这方面实在天赋有限,他家孩子爱在三房吃饭,也不全然是挨罚家里不让吃饭,更大的缘故却是大伯娘做的东西太过难吃。她不管做什么吃的,都是用盐水一煮便罢,经过她手的菜,似乎都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道,特别是咸菜、咸鸭蛋等东西,她伸跟手指头碰一下,腌出来的东西都是臭的。而春衣,容貌继承了大伯娘的秀丽,这手艺也继承了。大堂姐春初未嫁前,他们家还能正常吃上饭,自从大姐三年前嫁到娄湾,大伯娘家怕是没正经做过一顿好饭。

    “你又尝过我大伯娘做的饭,怎么知道她做饭不好吃?”

    “我是谁啊,食神!我闻着味道就知道难吃,还需要尝吗?”云谙音跟着春浅进厨房,看着她收拾鱼,他提了火钳,打算给春浅烧火,“这火怎么烧?”

    这牛吹的。“有火折子,把松毛点燃,架上棍子就行了。”春浅随口吩咐,她从心底就没将云谙音和应沐瑞当作客人,她要煎鱼做饭,也缺个烧火的,春绣去了地里种花生,春深是肯定不会来烧火的,有个自愿帮忙的,何乐而不为?

    春浅刮鱼鳞,云谙音帮忙烧火,火折子是打着了,但是松毛怎么都着不了,倒是弄了一灶膛的烟,他几乎把脸伸进灶膛里,鼓着腮帮子吹,一张俊白的小脸染了一道道黑灰,浑然不自觉。云谙音脾气上来,越是烧不着,越是较劲。

    春浅刮鱼鳞,剖鱼肚,洗米洗菜,一边想着顾庄的事,再想二伯娘一家,一会儿转到院外张氏和春深的欢声笑语,一颗心百转柔肠,根本没发现满厨房的烟。待她被熏得眼睛快睁不开了,才醒悟过来,厨下还坐了位打算把厨房烧了的大少爷!

    春浅顾不上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冲到炉灶前,拉住云谙音的胳膊,“我的妈呀,你打算防火烧房子呀,这满屋子的烟,眼睛都睁不开了。”

    云谙音抬脸,春浅看着他脸上的杰作,眨巴眼睛,忍着没笑出来,劈手夺过他手里的火钳,推他,“快起来,我来烧。”

    云谙音不松手,春浅捏着他的手指把火钳扯来扯去,春浅忍笑,“放手啊,我的大少爷。”

    云谙音另一手捂住春浅的手,凶巴巴道:“不许抢,我就不信我烧不着火。”

    春浅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云谙音耳朵根腾地红了,明亮含着珠玉般的眼睛闪过羞恼、气急败坏、难堪,他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似乎都沾染上黑灰,比往日更黑了些,“笑,笑什么笑,笑死你!君子远庖厨,男人不会烧火,本来就天经地义。”他愤怒地甩开火钳,气呼呼地蹲到一边。

    春浅坐到小板凳上,忍啊忍,忍到内伤,“不会烧火就不会嘛,你气什么。”

    云谙音偏头,鼓着腮帮子不说话,春浅瞧着他半边花猫似的侧脸,忍笑忍到内伤,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云谙音与年龄相符的模样,这生闷气的孩子气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嘛!

    春浅把灶膛掏空,打起火折子,松毛腾地就着了,然后她加上细树枝,火便慢慢旺了,再添上粗树枝,满灶膛红彤彤,火势旺盛,她起身去炒菜。

    云谙音赖坐在地上,也不管身上脸上的灰尘,垂着眼生了会儿闷气,自我调节好了,眸光湛湛地透过灶台间的缝隙看着烟雾缭绕后的春浅,“我才见你回来,满脸晦气,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你姑姥姥家出什么事了?”

    春浅把铲子在锅上刺啦重重划了下,这孩子不仅敏感,观察力还真强,就连她亲娘都看不出她心情不佳,他倒是一眼看出来,难怪一上午都跟着她走前走后,怕是早想问她了吧?

    春浅略犹豫,但没隐瞒,一五一十把顾家的事跟云谙音说了,但隐瞒了许多男女尴尬事,她有种感觉,云谙音能懂。

    这货听完,挑着眉,露出几分想笑又忍着的表情,感慨道:“下乡半月,长了半辈子的经验,不管是上三千年还是下三千年,男女那点事永远是最真实最诚恳的追随者,人类的骨子里,带着兽性。”

    他摇头浅笑,春浅蹲着添柴,看着他稚嫩面容露出看遍沧桑的高深莫测,忍不住用火钳敲了他的脚背一下,“你这人,年纪小小,心眼也太多了,别装大人了,去把你的脸洗洗,比二哈都脏。”

    二哈那货许是听见喊它,钻进厨房,一个劲头扑到云谙音的脖颈中,将他吓得一哆嗦,差点将死狗扔进灶膛里烧了吃了。

    这时,听见文氏气冲冲说话,“去喊你爷爷和爹回家,就说你二伯和二伯娘一家明天要回于湾,让他们回家将家产分一分。”

    张氏弱弱地喊了声娘,“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要走呢?这都到下谷子的节气,家里活一堆,田地里要劳力干活的。二嫂他们回于湾,又没什么田地,一大家子,吃喝什么?”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你去叫族长来做个见证,我们应家湾养不起外姓人,叫他们滚回自己家去。”文氏声音尖刻,那分贝穿透院落,都快飞天上去了。

    “奶奶,你别生气。”

    那是春生忍气吞声的声音。

    “不管你的事,你小孩子家的,懂什么?山冈那边房子,二房的田地都是你的,你放心,我一个子儿都不给他们带走,让他们一家子丢人现眼回他们于湾丢去,别在我应家丢人,我丢不起这个脸,我们春生将来是做学问的人,哪里找来这样的娘老子?没得丢了祖宗的脸。”

    春浅听得忘记翻鱼,云谙音踢她,“喂,鱼煎糊了,赶紧翻。”

    “娘,这事没什么,两口子打架拌几句嘴的事,又当不得真,等爹和春秀她爹回来了,一家子坐下好好商量,您别生气。”红蛾来喊文氏,张氏就在院子里,自然是听见红蛾的学嘴,她现在只能宽慰婆婆。

    “商量个屁,现在不走,等人家回来打断他的腿再走吗?”文氏的怒气并未消,“春生,你别跟着我磨叽,赶紧帮你娘收拾东西,马上就走。别傻头傻脑的,以为是我生气赶他们走,你这么大了,是我们家的长孙,该懂事了。你倒不想想,等春仁哥回来,你爹还能离开应家湾吗?”

    一句话提醒了春生,他拔腿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