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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春浅被二伯娘拎了出来,扔到红娥身边,“你娘生弟弟呢,你凑什么热闹!跟红娥玩儿去。”
春浅不死心,又偷偷往后院溜,红娥便扯着嗓子喊,“奶奶,奶奶,春浅偷进后院了。”
文氏提了潲水桶从厨房出来,顺手给了春浅一巴掌,春浅气得头疼,红娥这熊孩子,迟早揍她。为了不让红娥乱叫,她摸出小姑给的花生,红娥见了吃了,立马啃花生去了,春浅小跑着进了后院,溜进张氏房间,张氏房间是间暗室,常年光线昏暗,只能听见娘的痛呼声和二伯娘不痛不痒的安慰声。
“三弟妹,留点力气最后使劲,这会儿就别叫了,都是第四胎了,生孩子还不跟养狗崽子似的,一骨碌就下来了?”春浅之前张氏滑过一次胎,是个成型的男孩,所以张氏这是第四胎了。
张氏的叫声渐小,只剩下隐忍的呻、吟,春浅摸过去,握住张氏的手,软软地喊,“娘,你疼就喊啊,春浅陪你。”
张氏艰难地反手握住春浅的手,“浅啊,快出去,娘没事。”
二伯娘尖叫,“春浅,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生孩子是玩的吗,快出去玩,别在这里碍事!”说着便拎春浅,春浅双手抓住张氏的胳膊,扑腾不松手,尖叫:“我要陪娘。”
张氏道:“二嫂,让春浅在吧,孩子在,我觉得力气大了许多。”
“这是见血光的事,一个小孩子在成什么样子。”二伯娘虽反对,到底是松开了手,“回头看你奶奶怎么收拾你。”
小姑还没将徐二奶奶请过来,张氏热得大汗淋漓,有点喘不过气,春绣去叫应永远回家了,二伯娘站一边打扇子凉快,没有替张氏降温的意思,春浅自己找来一把破蒲扇,使劲给张氏扇扇子,没一会儿自己也累得满头大汗,手酸脚软,她只得去厨房端了半盘水来,给张氏擦拭。
黄氏叉手道:“生闺女知道疼娘,三弟妹,瞧瞧你这俩闺女,贴心小棉袄,再生一个,那就是三朵金花了,将来有你享福的。”
张氏的脸色更红了,看着二嫂的眼神有点涣散,她失了心神,没忍住,疼的大叫了一声,她自己按着肚皮,艰难说道:“怕是要生——”她一边深呼吸,一边忍着叫。
春浅见二伯娘毫无相助的意思,只好自己上阵,探头看了眼张氏下身,叫道:“娘,要出来了,我看见头了。”
张氏抓着身下的已经湿透的烂被褥,咬着唇,调整呼吸,使劲了两次,春浅叫:“二伯娘,出来了,你快来帮忙啊!”
黄氏见孩子头真出来了,一把拉开春浅,“小孩子混叫什么,这也是你该看的?”她一把将春浅拎起,扔到门外。
春浅向外跑,使劲喊:“奶奶,奶奶,我娘生了啊!”
此时,文氏陪着徐氏刚跨进门槛,永丽跟在后面,听见话音便催:“二伯娘啊,快点,快点!我三嫂生了呢!”
文氏喝道:“一个大姑娘,着急忙慌的什么样子。”一边扭头跟徐氏说话,“都生了,让你白跑一趟,也不知道是不是带把儿的。”
徐氏瘦瘦矮矮的,脸颊骨偏高,是村里的稳婆,她道:“既来了,便进去看一眼。”
文氏和徐氏便慢悠悠走向张氏房间,春浅和永丽跟在后面,已经听见婴儿的哭声,永丽擦着额头的汗,脸色潮红,神色不大好,“但愿是个男孩。”
永丽和春浅站在门口,听见徐氏问黄氏话,中间夹着张氏的低声回话。春浅刚探脑袋贴着帘子,被人撞了下,原来是文氏疾步而出,脸色恼怒,神情不善。春浅心里咯噔一下。
永丽问文氏:“娘,三嫂生了个女孩?你这是去做什么?”
“我去提粪桶。”文氏硬邦邦扔了一句,快步出了堂屋。
永丽一把抓住春浅,脸色大变,“真的是个女孩,坏了。”
春浅瞧着永丽的脸色,有点不敢相信,但是她到底是经历过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见过太多千奇百怪的事,对于古代的传闻也听说不少,就算是她成长的年代,重男轻女也是如此普遍。春浅有不好的预感,她干巴巴地问永丽,“小姑,奶奶提粪桶干什么?”
永丽嘴唇哆嗦,勉强道:“小孩子问什么。”她思索片刻,松开春浅就跑,“春浅,快进屋叫你娘抱着你妹妹,千万别放手。我去找三哥,看他到哪里了。”
春浅再不敢相信,也明白了,她冲着进张氏房间,徐氏已经将女孩剪掉脐带,用片破布包了递到张氏怀里,文氏的表情她已经见过,外面的说话她也听见,她这种人见过这种事多了,不好再留着。对张氏道:“好生养几个月,就能再抱一个。”她看了眼黄氏,“二媳妇,送送我老婆子吧!”
春浅此时已跑到床边,看着张氏怀里那个瘦弱的、皱巴巴的小孩,半睁着眼睛,露出点黑色的瞳仁,纯洁干净。
黄氏又要拎春浅走,春浅抱住床柱不松手,用脚乱踢黄氏,黄氏见徐二婶已出门,只好追着徐氏出去了。
春浅顾不上隐藏什么,她对张氏道:“娘,奶奶要将妹妹扔粪桶里,你千万别松手,抱紧妹妹,等爹回来啊!”
张氏刚生产完,头脑还有点发蒙,半响才明白春浅的话,她惊诧地居然坐了起来,睁大眼睛看着春浅,哆嗦道:“你、你听谁说的?”
时间不多,春浅顾不上照顾张氏的情绪,“小姑说,你要阻止奶奶,就告诉奶奶你会去求姑姥姥撮合小姑和简家的亲事,求她不要淹死妹妹。”
春浅刚说完,便听见文氏的脚步声,张氏“咚”地躺到床上,默默流泪不语,妹妹在她的怀里嘬着小嘴哭了起来。春浅爬上床,将妹妹抱在怀里,靠里坐着,暗暗决定,死都不放手。
文氏提了粪桶进来,满屋子弥漫着骚臭味和血腥味,她一言不发,直视着春浅怀里的孩子,春浅看着她颤巍巍的身影,不由往后躲了躲,可惜再后是墙壁,再不能躲了。
文氏伸手,“给我。”她表情严肃,目光犀利,声音似牙缝里钻出来。
春浅恨不能缩进墙壁里,就是不动身,床上躺着张氏,文氏站在床边,够不上春浅,只能厉声呵斥,“这么没教养的孩子,谁叫你跑进来的?三媳妇,这是你的意思?”她推了一把张氏,张氏只闭着眼睛默默流泪。
文氏见春浅一脸大义凛然,脸色放柔和,“这丫头生下来就肢体残缺,眼看就没气儿了,春浅,你年纪小不懂事,听奶奶话,这妹妹有病,活不了啦,你把她给我,我给她送到方家爷爷那里治病。”
如果春浅真是三岁,肯定被忽悠了,春浅只能装傻,“不,我喜欢妹妹,我就要抱着妹妹,我跟爹说好了,妹妹生下来就给我抱着。我就要抱着妹妹!”她努力将妹妹的脸偏向张氏,试图让她看见小女儿可爱的模样,能跟文氏抗争下,但张氏一直闭着眼睛,只会流泪。
文氏强笑道:“哎呦,瞧我们春浅懂事的。乖春浅,听奶奶的话,妹妹真的病了,给奶奶给她治病。”
怕是治命。小女娃子似乎感受到了室内浓浓的恶意,又扯着嗓门子哭起来,身子虽小,哭声忒大,张氏听着婴儿凄凉稚嫩的哭声,睁开了眼睛,正对着小婴儿黑亮透剔的眼珠,母亲天性,她的心瞬间柔软,对于文氏的惧怕也减轻了几分,她慢慢爬起来,欲将小婴儿接到怀里,但春浅不知道她此时心意,还是抱着不松手。
张氏垂泪道:“三岁小儿尚知惜命,何况这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怀了十个月的小东西。”她从床上爬着跪下,对着文氏深深叩首,“娘,儿媳妇从不敢违逆您,这次就求求你,请高抬贵手,养着三儿吧!”
文氏道:“养,怎么养?家里就这么几亩地,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你男人天天起早贪黑地干,你也不知道心疼?”她指着张氏,声音尖细,怒火冲天,“一大家子要吃喝,养这么多赔钱货,将来哪里来的嫁妆?再说,瞧那瘦的跟猫似的,病秧子似的,想养也养不活,你还不如不瞧,当没养过。”
张氏嘴唇哆嗦,她看向小女儿,已经不哭了,嘬着小嘴,眼神似有焦距般看着她,她实在不忍心,轻声道:“娘,三儿要不就送到我姑妈家,让她找个好人家送了去吧!等过两天我能走动了,就送她过去,顺道让她姨爹去县城一趟,问问简家的情况,也好、好替我们两家拉句话儿。”
文氏已向床上探了半个身子,她听着张氏的话,停住了手,想了想,冷笑道:“三媳妇,你什么时候学的这般乖觉?倒辖制起婆婆来了,好个三从四德!你既然知道我的心事,难道我不养三儿,你就真不替你小姑子说项去?”
这话重了,张氏不停磕头,“娘,求求你,好歹留着条命,给她送人吧!”
文氏冷笑,把手一甩,“好,好,好!三媳妇,我今日总算是看清你了,倒是有这番心胸。我差点忘记了你还有个好姑妈,那你就去求你的好姑妈,看她怎么帮你!”
说完愤然离开,连粪桶都没提。
春浅松口气,怀里的小娃子滚落下去,张氏忙将她揽进怀里,小娃子感觉到熟悉的体温和味道,嘬着小嘴往张氏身上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