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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宝早知这皇宫不是什么好地儿,但想着自己到底是个局外人,机灵点总不会出什么大事,单等五月祭过去就好,再难熬也不过一个来月。但没料到,她始终还是没独善其身。
“姐妹情长,不舍得下手,就由李姑姑亲自管教好了。”娇笑声里听不出恶意,倒像是在聊天打趣,淡紫宫装的明媚佳人,堕马髻上一支粉晶牡丹莹润剔透,金丝蝴蝶微颤着翅膀停在上,衬得她越发俏美。
他爷爷的,这叫什么事啊!青宝低头跪在地上,暗自把昭充容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一遍,却还是没想出要怎么逃过这一劫。
原以为明安的事不过是个小插曲,哪里晓得三清道君祭上,明安一身白云罗道袍,秀逸中带了一丝英气,入了天子的眼,当日下午在御辇里就翻云覆雨,承了天子雨露。这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但皇帝连接着召见了明安几次,说是问道,但明眼人心里都明白。
昭充容在宫里是有名的小辣椒,这次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哪里能忍得下去,等皇帝这几日没再召见明安,便借了祭拜的由头上青霄殿寻晦气来了。
事情很简单,一柄御赐的如意到了明安手里就突然断了,明安还在发怔,听到有人惊呼,她下意识的反驳:“不是我做的。”这下好,直接被扣了个损坏圣物、顶撞贵人的大帽子,又要掌嘴,昭充容早看那张脸不顺眼了。
本也没青宝的事,可昭充容身边的张姑姑多嘴说要叫他们这些人都来观刑,以儆效尤。这下好,几位大师傅都去了司天监,他们这些虾兵蟹将就倒霉了,尤其是同为女儿身的她。
还好她模样只是清秀,刘海又厚重,看上去更是平凡,被几道冷冷视线扫了一通,便没被太注意,直到昭充容竟然让她去执行这掌嘴之刑。
“娘娘,我看这些姑子都是一气的人,连上意都不遵了,合该一块教训。”张姑姑尖细的声音带着三分刻薄,她本是掖庭的洗衣杂役,连出掖庭的资格都没有,两年多前那场宫变后,内庭的人死的死、散的散,才调她上来补缺,大约是做杂役受气久了,性子极其尖刻。
青宝一听,差点七窍生烟,瞅眼看着张姑姑去拿那特制竹篾,她一咬牙,朝昭充容一拜:“小尼并非遵娘娘旨意,只是一时惊于娘娘绝世仙姿,请娘娘恕罪。”说罢也不等昭充容答话,便站到明安面前,举起手毫不迟疑地挥下,看着明安震惊的眼,青宝紧抿着唇,起码由她来动手,还能保下明安的脸,若用了那种竹篾,她的脸就毁了。
昭充容也不去阻止,笑吟吟的坐在旁边和贴身宫女聊着天工坊的新首饰,等青宝扇了明安第三十下时,方才慢慢开口:“够了。”
青宝暗自吁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一头大汗,手臂酸软,打人还也不是个简单的活计,可昭充容下一句话却让她目光一冷。
“明安,你替本宫给这位师傅掌嘴三十,未经本宫同意竟擅自起身。”
眼角余光看见昭充容明媚的笑和她身边人一脸看好戏的模样,青宝紧掐着手心,这些人以伤害他人为乐是因为宫城里生活太无趣么?
明安神色复杂的僵在当场,然后突然扬起手挥下去,一下、两下清脆的声音,显示出她丝毫没有留情,只因背对着众人的青宝突然对她无声的一笑,那个嘲讽的笑带着决断,分明告诉她快点动手。
青宝脸上一片麻痛,双耳嗡嗡作响,但她却依然能想见身后那些人眼里畸形的兴奋,于他们而言这不过是一个小小游戏罢了,算不得什么,可若明安不打,或打得不够响亮,她们要更倒霉。
血一点点流出嘴角,同样的血迹在明安脸上也有。
“不要再打小青师傅了,要打就打我吧。”敦厚的声音伴着一道蓝影突然冲上前,把明安拉开,年画吉庆娃娃一样胖嘟嘟的人影拦在青宝面前。
片刻内满室鸦雀无声,青宝在这静默里简直想撞墙,她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那些人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成恶意的暧昧笑容。虚云这个笨蛋之前胆子小不敢出来就算了,这个时候出来算什么事啊,只会让人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奸情。
“你要代她受过么?为什么?”昭充容的声音充满兴味,她没想到自己这一趟竟有这样的收获。
“因为小青师傅是好人,对我也好!”虚云不疑有他,怯生生却坚定的道,青宝则在心头哀嚎,这个猪啊,越描越黑!
这样啊昭充容的笑容愈加明丽:“本宫准了,李姑姑拿竹篾来。”只有她身边亲近的人才知道,这样的笑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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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痛!痛!”杀猪一样的惨叫吓得门外老树上的乌鸦扑棱棱飞去。
青宝手下一点也不留情,冷着脸用力往虚云脸上抹葯:“这时候喊痛,之前哪个蠢蛋装狗熊啊!”嫌自己还不够笨,要被打成猪头才爽。
虚云的脸本来就圆乎乎的,现在又红又肿,眉眼挤得几乎不,绷得皮子发亮越发像个桃子,外加涕泪横流,滑稽极了,他委屈地捧着脸。“我我只是不想看见小青师傅受伤嘛。”
“为什么?”青宝不耐地问,没发现自己问了和昭充容一样的话。
“小青师傅对我好,我也要对小青师傅好。”虚云扯着圆嘟嘟的脸一笑,咪咪眼笑成弯月亮。
青宝的手停了停,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人傻笑的人,怎么有人会这么认为呢,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不代表那个受了恩惠的人就要回报,而是那个受惠的人不要在自己倒霉的时候也落井下石就很好了,这是她对施恩不忘报的理解,而且她对他好么?
今天明安被打,她之所以出手,不是因为她有多好心,只是预料到若收拾完明安,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与其不知会被怎么收拾,倒不如演一场姐妹反目的戏,让这些看官过瘾,两相厉害取其轻罢了。
看着因笑而扯痛伤口,嘶嘶叫痛的吉庆娃娃,青宝哭笑不得,这个家伙永远这么单纯也是件好事吧,她上葯的动作却放轻柔了许多。
用一只桃子把虚云哄得乐呵呵回去后,青宝看向另一个方向,不远处的院落那扇窗,仍透着橙色光芒。
“师傅。”她轻轻的推门而入。
今天如果不是师傅赶回来,他们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吧,看着那道暖暖烛光下依在床边安静看书的身影,青宝笑了笑:“当初你告诉我,我的小命是向天奢来的,能活下来一定要很珍惜,很宝贝对吧。”可若不是他,她又如何会身陷险境呢?
玄莲抬头看向她,微微颔首。
“所以师傅,你没有什么要告诉我么?”青宝坐到他身边,将头枕在玄莲的腿上眯起眼,在荒郊野外他们经常这样休息,从她睁眼的第一刻看到的人就是玄莲,就已经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
玄莲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心。”青宝回握住那纤长温暖的手,以往她昏睡时,师傅守着她时便常这样握住她的手,以便知道她何时醒来。可是现在,这只表示他不想说话。
青宝垂下眼,缓缓勾起灿烂的笑,她异常厌恶自己陷于危险之中的感觉,而且她真的很怕痛,所以让她痛的人都不能被轻易原谅呢,不论那个人是昭充容还是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