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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伤口想好得更快,需要把上面黑色的不明物给清理掉。目前来说,看不出是致命的。只是,”春赫转折道,“如果强制清理的话,也许会留下无法抹去的疤痕。”
“无妨,你来清理吧。”望为放下心来。
春赫取来了丹药和灵草,又拿来了一个药箱。她将充满灵气的花草凝成贴,加入药箱里的某种紫色灵植的粉末,准备置于伤痕之上,以天地灵气吸出不知名的污秽。灵贴浮在空中,散发着淡淡碧光,她却始终没有下手。
望为疑惑道:“怎么不动手?”
春赫直言:“我没有信心,万一留下深痕怎么办?”望为调整坐姿,轻微侧身,转头看向春赫。
衬着那灵贴的微光,春赫眼神无意瞥到了望为的身段。她的手臂修长匀称,线条优美。整体玲珑有致,骨骼突出,比想象中更有力量感。
“一道疤,能让我牢记一次濒死时刻,不算亏。”望为眼神没泄露任何情绪,“下次再遇到,我会认出它,然后杀死它。”她的语气只剩对此次败阵的不甘。
春赫口头反驳道:“呸呸呸,下次不能再遇到了,以后再也不会遇到那倒霉玩意儿了。”她还是抬手将灵贴靠近那道崎岖的伤处,碧光在不遗余力地吸收着看不清的黑色秽物。
望为感觉背后又是一阵刺痛,她极力克制,薄唇微抿,呼吸深重,上半身似控制不住般轻颤着。随后双手成拳攥紧,突出的指甲刺入掌心,留下月牙般的嵌痕。
这次的痛感和往日的痛感没什么区别。皆是一样的让她身不由己,一样的让她狼狈难堪。
可不同的是,以前绝大多数的伤,都是凭借她的自愈能力转好。几乎无人关心,更几乎无人为她上药。
神生漫长,无论多严重的伤,总会有好的那天。她只需捱过无数个天时,苟延残喘地等待。等到麻木,等到痊愈,然后恢复成所有人眼中强大狠厉的魔神,好似之前的一切伤痕,皆是梦幻泡影。
望为缓慢地感受到一股清凉的气息,钻进了背后那道伤疤里,渐渐的也没那么疼了。
她将气息下沉至丹田,稳住全身紊乱且稀薄的灵力,感觉好像恢复得差不多了,或许现在让她躺平都不成问题。
“莫为,你的身体也太强了……”春赫发出惊叹,“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我用灵贴去吸收那黑色秽物,明明吸收了以后还留下了非常深的口子,依旧是血肉外翻的模样。可当我全部吸收完毕,前面的部分竟然在慢慢自愈了!现在只有一些凸起的痕迹,完全止血了。”
“看来你的灵贴真是神药。”望为称赞道。
“不是不是,这不是我做到的,而是你啊!”春赫矢口否认,“是你的身体有自愈能力,所以才会好得这么快,这就是上神的恢复能力吗?”她的眼睛闪着光,激动地抓着望为的肩头,像是发现了什么天材地宝。
望为对上她热切的眼神,不知作何表情:“……给我穿件衣服吧。”
“哦对对!你等等!”春赫恍若清醒般去一旁翻箱倒柜,望为看着她忙碌的背影说道,“你治好了我,我答应帮你做件事,你可以跟我提,能不能办到得你说了我才知道。”
春赫找出了一件崭新的新绿长衫,大概比了比,就拿去递给望为。
“这套是新的,你穿上试试。我平时不怎么喜欢穿新衣服,总是要下田下地,会弄脏。”
望为接过衣服,下一刻用灵力将衣衫妥帖穿在了身上。衣服颜色很有生机,而且很合身。
“所以那件事你想好了吗?”
“我确实有件事想麻烦你,不过我不是为了麻烦你才治疗你的啊!”春赫解释。
“我知道,你放心说。”
“我想研究一下你,莫为上神。”
望为满眼疑惑:“?”
“我入玄门除了想逃离世俗纷争,还有个心愿。”她顿了一下,“就是修习治疗疑难杂症的办法,发觉人身体的潜能,无论是自身觉醒爆发,还是后天依靠某种丹药维持,我觉得都可以尝试探索。”
“所以你想深习我的自愈能力?”
“是的,如果能研习此道,也许可以解决很多麻烦。”
“那你要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你的血。”看着望为的眼神微沉,她补充道,“不需要很多,大概——能装满这个小的琉璃瓶的量。你也不用立即给我,待你恢复好以后再说。”
看着眼前流光溢彩的琉璃瓶,望为缓缓接过,握在掌心,好似有几分迟疑。
“如果你觉得为难,或者说神血不可随意给予他人,我都可以理解的,真的不要勉强。”
望为沉思片刻,用法术在手心划了一道,赤红的血滴瞬间渗出,她将手成拳,血滴从拳心流进瓶口,很快便装满了。只过了几息,划破了伤口也逐渐合上。
“没规定过不能给,你若是有什么疑惑,也可同我讨论。”
对现在的她而言,全身上下大概只有血是最为珍贵的。这是神身自带的天然产物,也是她现在法力的源泉。暂时用的身体,也全靠着血液的联结。
而且,流血是望为的大忌,知道此事的人也少之甚少。
“谢谢你助我研习此事。”春赫郑重作揖感谢,“若真有突破,必将是非常惊人的突破,说不定我修为的瓶颈也可度过。”
“这是你应得的。”望为看向外面的天空蒙蒙亮,已过了大半夜,“你也累了吧,早些回去休息。”她难得真诚去关心一个人。
“好。”春赫说着打了个哈欠,“白日我不会叫人打搅你,你若有事,便随时唤我,我应该会在田间出没。”
她看向望为还想问是否要熄蜡,却发现她已然打坐入冥。
春赫摇了摇头,心里赞叹道,不愧是天神,这么自律。
望为进入自己的识海,此次战斗实在消耗太多,她自身的力量现在用一些便少一些。如果在关键时刻没有其他补充途径,最后大概就只会有一个下场,力竭而死。
她不能保证霍逢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在她需要动用力量的时候,随时为她补给充能。
把自己生死绑在他人身上,是她认为最荒唐的事。无论如何,她要主动去掌控一切。不管是失去一切,还是拿回一切。
即使,神是难以被杀死的,特别是魔神伯赏望为。
天界诸神皆知她拥有不死之身,即使身首异处,也不过是需要恢复一段时间,便可再生骨肉。被捅穿了心脏,甚至一点事都没有。
而与她对战的神明则恰恰相反,若是被斩首或者心脏被利刃搅碎,那就只有一个下场——死定了。还有打不过却一直输出者,最终也落得个力竭身死的结局。
望为还从来没有真正的死过,不知道达成什么条件才会触发这个结局。可越是没经验,越是担心,难以做出准确的判断。
白日里,还是要寻机会找霍逢一趟。与他组成师徒,是她认知里相对稳定且可靠的关系。
若是做不成师徒,那便想办法把他骗出去。
——强行囚之,也未尝不可。
以她现在所剩不多的力量,还是切莫惊动更多人为好。
很快天大亮了,山上还是一片寂寥空静。
长老们和各峰选出的优秀内门弟子奔波数月,太上长老准许他们休沐三日,今日只有次峰的部分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正常修习,完成日常课业。
望为从打坐中睁眼,一番吹嘘呼吸、吐故纳新之后,她走出了房门。
山顶处云开雾散,碧空如洗,晨风日照落在无量宫门前的那片灵田上。田中灵植各个挺直腰杆,迎接日月精华的洗礼,洒下如岚光辉,一片蓬勃盎然之象。
望为感受到灵气丰沛,她试图将灵气引入自身,却发觉这副“自制”的身体因本身就是灵气所凝,无法贮存其他灵气,只得作罢。
她回忆起霍逢被安排的地方叫穹极阁,位于主殿逍清殿的西方,与她所居之地恰好是东西两端。
时不我待,最后一次问问他到底答不答应拜师。
望为在心里盘算,如若不是自己想听的答案,就别怪她心狠手辣,让他敬酒不吃吃罚酒。
虽然夜里是他全程背自己上山,不过一码归一码,先前自己的多番耐心,已是改变了她往日的作风,这种事怎可一退再退?
她没去和春赫打招呼,直接从侧门离开了无量宫。
涿光山是座世间罕有的灵山,地下流淌着上古时期遗落的灵脉,此脉生生不息,造就了此地负气含灵、餐霞吸露。
此处偏僻,山高地远,山脚下的那座小镇人烟稀少,可令众修远离世俗纷扰。这是天阖门最初选址建立门派的初衷。
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便是后山那一处狭长的海界入口。
曾有一修士在劫雷之中,开天眼,勘天道,道出一则惊人预言——
四界终有一日会被不可知物越界而倾。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那修士也因道破天机而死于非命。所有人在恐慌之余也明白了,不可知物大抵是会从海界而来。
至今为止,海界依旧是最神秘莫测的地方,那里充满了太多未知。在修士能活千载的世道里,对海界却依旧所知甚少。
而此处就是凡界和海界最小的连接点,易被世人忽略,往往会成为凡界致命的软肋。
所以天阖门开山祖师选在此处,亦是希望后世弟子能世世代代守护好这道防线,以防预言中的灾难到来,威胁凡间众生。
“顾遇师兄,你看那是谁啊?”两个身着内门弟子服制的修士,正在逍清殿旁洒扫。见一身青衫的望为从不远处路过,拿着扫帚的小师妹岺秀好奇发问。
“昨夜谁在逍清殿当值来着?”顾遇没直接回答。
“是轻城师兄!”小师妹岺秀抢答。
“那你去把他叫来,一问便知。”顾遇吩咐道。很快,睡眼惺忪的轻城便被小师妹抓到了这里。
“轻城,你老实交代,昨夜都见到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顾遇用开玩笑地语气问话。
轻城打了个哈欠,颇为无语道:“就这?问这种事还要把我叫起来,你们真是够无聊的。我可是一夜没睡!刚闭眼,就被薅起来了。”
顾遇伸出一根食指:“外带一顿,随意选。”
轻城眼神突然清亮:“成交!”他清了清嗓子,“昨天神君归来这件事,想必大家应该都知道吧。”
“快说重点,我们想知道还有其他人一起来了吗?”
“是啊,轻城师兄,有个陌生女子来到门派,你见过她吗?”
“你们算是找对人了。当夜只有我一个值守的,这事除了大长老,就没别人知道了。”看见顾遇很想打人的表情,他直言道,“是还有一个女子,昨天还是神君背她回来的呢!”
果然对面两人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她到底是何方神圣?神君为何如此对她?”顾遇疑惑。
“搞不好,还真是个神。”轻城眯起眼睛,语气故作深沉。
“这世上真的有人能飞升吗?我越来越怀疑了。”小师妹岺秀轻轻摇头,“一夜之间,门派造访两位天神,我决计是不信的。”
“小师妹啊,你年纪尚轻可能不清楚,在很多年前,是有很多修士飞升的,只是最近千年内没有了。”顾遇在一旁解释道。
“师兄们,待大师姐回来,我们就去会会传说中的天神吧,好不好?”岺秀显然没听进去。
两师兄对视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点子。
望为步入一片竹海,穹极阁就在竹林入口不远处,以防他人迷路,外面的竹竿上还被人贴心准备了路牌,上面写着“穹极阁在前方左转五十丈处”。
陌生之地必然处处危机,她一路谨慎,却什么都没遇到,反而还有指路牌。望为一时觉得好笑,便跟着路引径直走向那座精致典雅的宫阁。
忽有一阵汹涌剑罡,从望为右侧呼啸而来。此风携着烈火的灼烫,只差一厘就会融化她似雪的白发。
她面无表情,身形微侧,旁边一支粗壮的竹子被利风斜角切割,随后直直截断倒下。
望为寻到那一剑攻击的源头,那是个戴着半张红铜面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