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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曼城将军府,辉煌如旧。
云镜南等人在将军府大厅举行军事会议
“我认为进军库克,能直接断了兰顿王的后路。”忆灵坚持自己的意见。
“我的意见还是直捣波旁!”云镜南道。
这是会议进行到现在,最主要的分岐。
“你先说理由。”云镜南很绅士地伸了伸手,做了个礼让的姿势。
忆灵笑了笑,道:“兰顿帝国的主要兵力都在东线,而库克又是重中之重。我认为,要打就要打重点,一战决胜。只要库克拿下,兵云城也将不战而逃。又可断了兰顿王西归的后咱。你也说说你的理由,阿南。”
云镜南回味了一下忆灵刚才的发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说实话,以我们目前的兵力二十万,还不足以与兰顿全国之兵抗衡。打库克,可得一战之胜,却不能全胜。”
“哦!”管丰、维森、君悦等人刚才听忆灵说得入情入理,都急于听云镜南的意见。
云镜南继道:“我军强攻库克,必有伤亡,而且时间上拿捏不准。兰顿王有可能有时间回援,届时将是个骑虎难下之势”
“大不了退回蓝河!”君悦插了一句。
管丰则立即心中雪亮,双方的分岐,来自于立场。对于蓝河来说,出兵兰顿不过是趁势搏一把,万一不行,还有蓝河的家底在身后。而对于王朝军与联盟军来说,这一次只能赢不能输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家底了。
云镜南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他理了下思绪,道:“我相信大家都不想看到退回蓝河的结果。就算库克能够攻下,也势必会遇到兰顿王的反攻。到时候,陷入持久作战,兰顿国内各地的反应就很难说了。所以,我建议直捣波旁。现在对于我们来说,最有利的条件不是兰顿王在王朝那边,而是兰顿国内人心不定。迅速占领波旁,能够从根子上将兰顿军心击溃!”
忆灵、君悦等人都陷入思量之中。他们也听明白了云镜南的意思,直捣波旁的理由也成立。现在就如同是一个身携万金的赌徒,蓝河的做法是让这个赌徒拿出五千两去搏,而云镜南的做法是拿出一万两。
同样是合理的计划,只是利弊上比例大不相同。
“大家举手表决!”忆灵笑了笑,她对两种方案都不抵制。更重要的是,她对云镜南有莫名的信心。
在场的七个人,三方各有两人,再加上刚刚投诚的维森。
“同意直捣波旁的举手!”
云镜南第一个举起了手,然后用胳膊碰了碰正在修指甲的水裳。水裳反应神速,马上也举起了手,但眼神还是很茫然。对她来说,只要是打兰顿人,打那个指使太阳部袭击神族部落的仇人,用什么方式都一样。
管丰和素筝自然也举了手。
维森看了看云镜南,又看了看忆灵,也举起了手。一个投诚者,本来就赌了一大把,自然是选择得利更多的下注。
忆灵没有说话,凝视云镜南,道:“阿南,你能保证攻克波旁吗?”
“我想,没有什么事是完全有把握的。”素筝对忆灵看云镜南的眼神极度不爽。
没想到云镜南却道:“阿灵,我不会拿二十万军队的前途冒险,更不会用战争的前景冒险。我答应你,波旁一定能攻得下来。”[百家书屋]“这是你第一次对我承诺。”忆灵道。
“有时候,承诺不一定要用语言。”云镜南道。
两个人都回想起了缠绵纠葛的往事。直到现在,两人心中才真正放开隔障。二人情意绵绵地相互注视了十秒之后,脸上都感到一股冰冷的寒光。
素筝公主正咬着牙看着两人,直到用目光将二人对视的目光切开。
连局外的几人都在那一刻感到了凉意,不约而同地想:“谁说目光不能杀人?”
将军府外,乍然风起,黄豆大的雨点辟哩啪啦地打在路面上,将刚起的暑气一扫而空。
***韩布高举长剑,万夫不当,离林跃只有二十多个马位。以这样的马速,他可以摧毁一切障碍,也可以被一切反击打得粉碎。
可是韩布没有一丝犹豫。放走了林跃,就再难有下一次良机,即使还有一次机会,那必将付出血流成河的代价。
“为了少花些战士的命,我赌这一把,值得!”韩布在飞驰的马背上,轻轻地在心里说服自己。
他做事从未在持行时还要说服自己,今天大反常态。而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林跃身边的士兵,已经平抬起长矛大盾,准备给飞驰中的韩布一记致命打击。即使是这样的威胁,也不能阻挡韩布冲锋的决心。
从旁人看来,韩布这样的冲锋几乎是一种特殊的自杀。
连护卫林跃的士兵都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勇悍的冲锋。韩布飞驰而来,如入无人之境,身周翻起一道血浪,戟断枪折。而看他的气势,并没有要在防御阵前减速的意思。
林跃后悔了,自己不该躲在防御阵后面。现在,韩布冲破防御阵的机会有五成,而一旦被他冲到面前,自己几乎没有抵抗的机会。
躲在盾牌后面的人,和向枪林冲锋的人,气势不能同日而语。哪怕他们的武功相近,占据的气势,就占据了先机。
林跃的心情,就象站在护栏中间等待判决的犯人,主动权完全在韩布手中。
从北面插来的古思,远远地看到了韩布疯狂的冲锋。
“金破甲!”古思惊呼了一句。
“什么?”他身边的一个近卫没有听懂。
“冲上去,拦下韩布大人!”古思喝道。他没时间解释,这种“金破甲”冲锋是早已在军中废除的训练科目,也是十年前军中骑兵敢死队的必修科目之一。其实在阵形上与普通冲锋并无区别,关键是在单兵作战上。
通常在面对严密的敌方防御阵,被围骑兵无法突围,便会采取这种战法。其中的一项便是:马镫在骑兵小腿上缠上一缠,马缰绑在手臂和长矛上,这样的骑兵配合上特殊训练的战马,在冲入敌阵时即使重伤,士兵都很难跌落,从而利用马速,以人马为弹,在坚固的防御阵冲开缺口。
而韩布此时弃剑取矛,已在颠簸的马背上做好了“金破甲”的准备。
“骑射手,环形游射!”古思下令。
韩布离林跃越来越近,林跃防御阵前列的士兵已经闻到了死神的气味,整个身躯似乎紧张地要炸开来。
方圆数十丈,都在韩布决死气势的笼罩之下。
林跃手里握着兰顿帝国最好的精钢战剑,却觉得空无一物。而对韩布的“金破甲”他觉得自己一生所学,竟然无招可用。
韩布亦同时看到了对方士兵面罩后的眼神,他自己的状态亦几近疯狂。
“铁皇,韩布随你来了!”再过五秒,他的马就要撞入防御阵中。哪怕是被防御阵前列的长矛刺中,他只要有一口气在,也要砍下敌方主将林跃的首级。
“轰!”韩布眼前突然一花。
一队骑射手从他面前飞驰而过,向林跃防御阵循环射击。
韩布的疯狂状态马上被打断,提缰勒马,那战马被拉得马头向后,人立而起,在半空中几乎打了个旋,这才前蹄着地。
而林跃同样从呆滞状态醒觉过来,在骑兵的掩护下,向西面撤去。
“古思大人,为何要拦住我!”眼看离手刃林跃只有一步之遥却功败垂成,韩布极其恼怒。
“韩将军,你的命比林跃的重要,王朝会打战的将军越来越少了。”古思牵住韩布坐骑的缰绳“你是阿宁最信任的人,他的遗志需要有人继承。”
韩布这一下才真正醒了。他为自己刚才的蛮勇而感到羞愧,现在的他,不再是阵前骁将,而是刺尾军的总统领。而他的心,是否也因铁西宁的阵亡而失去斗志?刚才的“金破甲”是一种勇敢,还是一种懦弱,是一种对重担的逃避?
古思凝视着韩布,直等他的眼神中杀气逝去。在云镜南的劝说下,他尽提布鲁克军驰援刺尾,从那时起,他就彻底原谅了铁西宁,也理解了铁西宁。现在的韩布,是铁西宁、云二人之外,唯一接纳的朋友,古思对他也有一份近似朋友的感情。
“谢谢!”韩布由衷地道。
“能不能留住林跃,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就算他能逃过这一劫,也无法改变大局。”古思望着西面道。
战斗仍在继续,二人与林跃之间,已经隔上百余米,中间是混战的双方士兵。
因为古、韩二军的突入,本已会合的林跃军团再度被分为两截。而这一次,林跃在包围圈外。
因此,王朝军很难再围住敌人主将。
也因此,围外的林跃军锐气已过,不可能再象半小时之前那样拼死突入重围,救应被围部队。
一小时后,最后一名林跃军团战士战死,王朝军大获全胜。
此战,林跃军团损兵二万七千人,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三千骑兵护送林跃逃往王城。而王朝军一方,伤亡不到敌方的三分之一。
***继苏曼之后,联盟军再下一城。
守卫库克东面楚城的,是兰顿王室的忠实拥护者大臣伯弈。
第一波冲锋过后,负责冲锋的骑将回来报道:“本次冲锋无一伤亡。”
“哦?”云镜南奇道。
“兰顿人全躲在城垛后面,我们的弓箭根本射不到。”骑将脸红着道“我们这个团全是骑兵,没有云梯和攻城车。”
“他们没有对你们射击?”云镜南问道。
“没有。”
“好,你先退下吧。让第二波冲锋的队伍先缓一缓。”云镜南道。
过了一会儿,他问素筝道:“阿筝,布鲁克军里有没有会唱戏的?”
“不知道啊,你问这个干嘛?”素筝奇道。
“我的近卫中倒有个唱过歌剧的。”忆灵插话道。
“那也行!”云镜南笑道。
“城里的弟兄们,竖起耳朵听着!兰顿王在王朝打输了,蒲力那龟儿子战败,携军饷潜逃,林跃被困在王城,是动不了了。可是,兰顿王这小子还要打下去,还要从内地调兵。俺们到这里,不是为了和你们打战,是为了早一天结束这鸟战,让大家都回家去娶媳妇、抱孩子”
一个蓝河士兵在大盾的掩护下,用桦树皮大嗽叭对着楚城喊话,喊完一遍之后,有点脸红,怯怯地问左右道:“还行吧?”他从前唱歌剧时从来没有喊过这种粗话。
“音够高,不错,不错!”云镜南满意地对忆灵道。
“等到了波旁,我们再去听歌剧。”忆灵笑道。
“有什么好听的,还是王城的戏园子好听!”素筝觉得很委屈,她听了云镜南的建议,放弃了布鲁克城,现在颇有寄人篱下的感觉。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在固邦平原上,她还是觉得很开心。可是现在,每天看着忆灵和云镜南在一起,特别是看到云镜南手上戴着的海心戒指,她就总不是个滋味。
云镜南总算说了句“王朝的戏和兰顿的戏各有千秋”让素筝心里好受了些。
楚城城头,伯弈回顾左右道:“这喊话是谁编的,文辞粗得很,一点都不好。也难怪,厥奴人嘛!不过,这声音还不错。”
可就是这粗俗的喊话,大对楚城守军的胃口。
“听见了没?城外在喊话呢。”
“国王都不行了,我们还打个什么劲?再说了,这蓝河公国又不是外人,我们总不能自己人打自己人吧。”
“那万一这要是骗咱们的呢?”[百家书屋]“从来都是官佬爷骗人,你听这喊话,和俺们一样是粗人,怕没有骗人的心眼。”
“那也是!”“别说话,将军过来了!”
“什么将军,昨天我巡逻时还远远看见他走进西堤娜福。人家都打到城下了,他还去那里风流快活。”
“真的啊!”伯弈已经走到面前,厉声道:“议论什么呢!”
(王朝通史第485页记载:“世元386年夏,阿南王携厥奴兵十万,布鲁克军一万,又得蓝河女国主忆灵率军辅佐,遂在蓝河誓师。三牲水酒祭旗已毕,王曰:此去波旁,孤注一掷,吾将身先士卒,请诸君用命。”然而据作者遍查史料,发现在北伐波旁初期,云镜南的联军部队并未有太多伤亡。)
“没,没说什么!”士兵道。
“看看你们的熊样,在敌人面前连腰杆都不敢挺,还打什么战?”伯弈怒道。
那个士兵不说话了,他想起昨天在西堤娜福门口看到伯弈和妓女有说有笑的情景,再看看伯弈现在对自己的表情,那真是天壤之别。
“敢情我还不如一个妓女!”士兵愤愤地想道。
伯弈见那士兵神色倔强,心头更恼,举起马鞭便是一记,骂道:“你们这些兵油子。要不是王上把你们召出来,现在还在家里种田浇粪呢!怎么,一战没打,倒学油了!现在的军队,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全是你们这些贱民入伍后才变成这样的。看你那样!就是后脑有反骨的货”
那士兵被一鞭抽在脸上,被打懵了,几秒钟后才火辣辣地生疼,听到伯弈一味辱骂,亦是心头火起,回骂道:“老子早就干够了!”
“还反了你了”伯弈的话突然卡住。
那士兵身边,齐刷刷站了一排人,全都冷冷地看着他。
十分钟后,楚城城门大开。
伯弈被绑成棕子似地,放在牛车上送了出来。
***“海格子爵的提议很好!我看,新的帝国土地,可以用这套战后案来管理。”兰顿王在飞羽城的会议上心得意满。
“谢陛下!”海格是兰顿的农业部幕僚,此次随兰顿王西征,终于有了得到赏识的机会。从他的爷爷海格伯爵开始,一代不如一代,到他这一代只能在农业部混口饭吃。而这年头,除了军部,别处几乎都没有一步登天的可能,因此他对这次机会异常珍惜。
“海格的战后案中提到很多建设帝国新疆域的问题,这很好。特别是通过兰顿国内的资金进行重建,同时兑现西征前对士兵的承诺,还有基础物资实行三年统一配给。这些都是老成谋国之言啊!众位要以海格子爵为楷模,大胆进谏,踊跃发言”
“报告陛下,有紧急军报!”亲卫军统领沙马罗疾步出现在会场门口,一个标准的立正,声音洪亮而冒失地打断了兰顿王的演讲。
幸好今天兰顿王的兴致不错,而且亲卫军是他亲手训练出的部队,是一支随时可以为国王奉献生命的忠诚武装。对亲卫军的统领沙马罗,这个有着正宗兰顿贵族血统而且有理想有抱负的年青人,他自然也是另眼相看。
“进来吧,沙马罗。今天给朕带来什么好消息?”兰顿王一面大步走向沙马罗,一面向两旁的大臣笑语“是发现了刺尾团匪帮的踪迹,还是发现了古思饿死在固邦平原的尸体?最好不要是云镜南,他毕竟曾经担任过宫廷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