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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备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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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贞书气的咬牙切齿又不能踹他,看了宋岸嵘一眼,见宋岸嵘如今盛怒之下脸色都变了,就如她那日从五陵山中出来之后所见的一样,像是神情都有些恍惚了的样子,又疼又气,却仍又不得不哄着章瑞道:“你只管放心前去,银子我自会叫大姐姐收着。”

    章瑞知道今日是走不脱了,况如今大了肚子焦心的是宋家又不是他,遂起身拍了袍子上的土,捡了一张椅子坐着去养神了。

    贞媛见宋岸嵘此时脸色大变,心内十分不忍,跪到膝前摇了宋岸嵘道:“爹,莫如抓幅药来将我腹中孽气堕了去,虽名节已毁,女儿出家作个姑子又能如何?”

    宋岸嵘扶她起来道:“怎能说这种话,那些虎狼之药会伤了你身子,千万不敢用。原是爹这些年疏漏了你们,贪了自乐疏于管教你们,我真是愧对了你们!”

    说罢老泪纵横,掩面哭了起来。

    苏氏与贞媛也跟着哭了起来,章瑞嫌吵索性将头缩在了脖子窝里。贞书眼瞧着这乱了套的一家,一声长叹,也是半晌无言。

    自此开始几天之内,贞书便要替贞媛打理一切出京事宜。京郊的庄子并宅子是宋岸嵘托一位挂笔行艺的书法家赁的,他与赵和亲自打马去看过了才下定。一应铺盖被褥并生活所用,贞书皆在东西两市置备齐当,雇了一辆驴车并一个小学徒,先叫送到庄子上去收拾打理。因正好交入腊月,贞书又跑到玉府后门上报备了一声家中有事,不能来府的话。才又急急赶到东市。

    章瑞这些日子不论走到那里,都有两个小学徒贴身跟着,倒是把个童奇生羡慕坏了。他如今虽阔也还只用着一个小厮,章瑞一下子便有了两个。

    贞书自昨夜起就千叮咛万嘱咐,叫贞书把银钱自己收藏好,千万莫要给章瑞多给一个铜板儿的话,又给两个学徒叮嘱千万要看好章瑞,莫叫他跑了的话儿。到出门时仍不停叮嘱着:“他若拿了银子,必然会跑掉。虽我给的不多,但按月会叫赵叔给你送来,你自宽心养胎,再莫要整日啼哭。”

    贞媛本要上车,忽又扑到贞书怀中道:“姐姐拖累你们至此,真是又羞又悔又难以言表。”

    贞秀难得下楼,听了这话道:“快上车去吧,真悔就不该作出这种事情来。”

    贞书一手指了贞秀冷冷瞪着她,半晌她才又冷哼一声,扭着小脚上楼去了。

    章瑞也骑了匹马,叫赵和与宋岸嵘两个两边夹着,趴着马上斜斜盱着贞书,忽而弯下腰来道:“早听闻二妹妹和童奇生有旧,待他果然比别个不同,随便一伸手就是几千银子。到了章某这里,就一分也得不着了么?”

    贞书是见过他们在醉人间里蘼废样子的,也伸手指了他道:“早知你是个贪财的,不知你竟这般无耻。你若再敢得瑟,小心我找人废了你子孙根,叫你也作一回宦官阉竖。”

    章瑞那里听过女子能说这种话,再贞书一手指着他,宋岸嵘与赵和两个目光刀一样远远瞧着,后面又是几个满脸阴沉的小学徒站在那里,遂吞了口水暗暗道:这点仇我章某先记着。

    马车驶动,贞书跟着一直送出了东市,在窗子上嘱咐了半天要贞媛莫要再叫章瑞哄骗了的话,又叮嘱她养好胎气,多吃多睡,自己何时会去看她的话。远到实在不能再远了,才松了贞媛的手远远瞧着。

    为了贞媛,苏氏一心要寻个高婿,如今却连名份都还没有就要先隐到农庄上去。贞书瞧着远远而去的马车自言道:话本上的才子佳人,山盟海誓,两情相悦,其实都是假的。现实中的男子,不为贪钱,即为图色。远从徽县来的童奇生如此,京城的章瑞,杜禹,窦可鸣等等,皆是如此。无分贵贱,尊卑,有无学识,竟无一例外。

    她长叹一声回头,就见玉逸尘披一件烟灰色裘衣站在她身后,亦在望她目光所极之处。他领子上雪白的风毛衬着无血色的脸上朱红的唇,倒是十分温润好看。只是头上仍是那枝木簪显得有些太朴素了些。贞书掐指一算原来今日竟是腊月初三,遂谦笑道:“小女去府上报备过,今日有事不能去的。”

    玉逸尘道:“我知道,只是今日休沐无所事事,便想着出来走一走,或者能碰到小掌柜,也算是桩惊喜事。”

    贞书摆手道:“我是累坏了,需要回去狠狠睡一觉,非但今日,十八也不能来,因年下过节要盘点整理货物,还要换那班学徒们回家看看,你须得饶过我这一回。”

    她说完也不再多话,怕叫他缠住了就走不脱,索性转身跑了起来。跑了很远心内有些放不下,回头一看,便见他仍站原地,一动不动远远望着自己。

    贞书狠了狠心,仍是转身跑了。

    玉逸尘往回走着,迎面碰上梅训,轻皱了眉头道:“我不过在此闲逛,你们怎么跟来了?”

    梅训垂手恭立了道:“昨日有个前院的小太监来报,说户部左侍郎窦可昌手下的人,曾到他面前打探过公公去年往大夏河一带行走时的行踪?”

    玉逸尘这才警觉起来,问道:“那小监怎样回答的?”

    梅训道:“我们带的皆是当时东宫徐秀手下的人,前院的小监们并不知情,但他既报到了小的这里,想必没有说太多。”

    玉逸尘负首仰了脸道:“窦侯,是块难啃的骨头,我本想放他一放,但若他这样急不可耐,就不得不办了他。”

    去年大夏河的事情,其中牵着玉逸尘的私心,就连皇帝李旭泽那里,他都有所隐瞒。引鞑子入关是大逆的死罪,这样的事情可不能透漏出去。但他做的十分隐秘,究竟是从那里漏了风声?

    今日装裱铺子下了门板锁着门。贞书径自回了后院小楼,就见苏氏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份请帖递给她道:“我们这些日子竟给忙忘了,贞玉九月中生了个女儿,如今要办百岁,来帖叫我们也去。”

    贞书一拍脑袋道:“正是,她是九月间生产,我们竟连点东西都没有送去或者望一望,怕她心内有怨念。”

    苏氏道:“谁说不是了,她虽嫁的好又嫁妆多,如今宫里那位靠不上,得力的便仍是我们这些庶系亲戚们,若再不去,侯府另外几房也要笑话她。”

    贞书道:“好在贞秀那些日子缝了许多东西送去,不然真要叫别的妯娌笑她娘家没人了。”

    苏氏又问贞书:“要不要把贞秀也带上,好叫她去给贞玉赔情道歉?”

    贞书摇头道:“贞玉大喜的日子,还是算了。我去了替贞秀说合两句,若她面上松动了,再叫贞秀去也是一样的。”

    苏氏叹道:“我不过是想着,侯府大宴,怕会请许多少年公子们去参加,也好叫贞秀与贞怡相看一眼。”

    贞书提高了声音道:“既然贞秀那里已与童奇生下了定,便盯好他那个人,莫要叫他再与章瑞一样,至于外间有多少少年公子,门第高的咱们配不上,门第低的只图点银钱嫁妆,有什么好瞧。”

    许是她这话说的重了些,贞秀推门出来气冲冲道:“不过就那点事情,大姐姐作下你就一力出银出力成全,我作了怎么你就要话里带刺的扎我?难道我也弄大了肚子?莫不成你还没有放下童奇生?”

    贞书道:“并非我放不下,我只是说若你真想与他过日子,就把他盯好了,他如今不知那里来的银整日在外大手的浪花着,怕他走入歪门邪道去。”

    贞秀冷笑道:“就你是个财主,就你有钱给我们施舍,可惜我不稀罕,我宁愿一针一线换钱来也不学你一样抛头露面拿脸换钱。”

    苏氏拍手道:“才送走了一个,这又吵起来,你们是嫌我还活的不够累么?”

    贞秀回屋使劲合上了门,贞书亦回了自己屋子。苏氏坐在起居室里摊了双手道:“我将你们一个个拉扯到这样大,可曾存过一点坏心?可曾没有劳心劳力抚育你们?你们竟都是些来讨债的,一个个不能叫我省心。可见我是个命苦的,若我能得个儿子……”

    她一人在外哭了半天,贞怡出来替她擦了眼泪,扶她进屋去了。

    贞书盘算着明日去侯府要备的礼,掰指头一样样算着,忽而脑中一惊醒,想起章瑞方才的话来,说什么她待童奇生与别个不同,一出手就是几千两银子的。心道那童奇生家里就一个秀才爷爷并几亩田地,也仅够糊口罢了。但两回在京中见他,皆是穿着衣饰堪比京城的公子哥儿,他那里来的银子?

    或许贞书真拿了银票,但却没有藏在自己手里,而是早早就暗渡到了童奇生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