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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寅时五刻(4:15),晨鼓响,宵禁除。
作为新晋庶吉士,荆城一大早,就精神抖擞地来到大门内的马车上候着了。
待晨鼓一响,下人们就立即手脚麻利地开了正门。
可不敢耽误主子的正事!
车夫扬手,熟稔地在空中,甩了个响鞭。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马车就这么哒哒地快速出了正门,直奔翰林院庶常馆。
对,没错,是去翰林院,而不是去上朝。
在本朝,考中进士后,前三甲直接进入翰林院。
其他,则择年轻优异者,封为庶吉士,进翰林院庶常馆学习。
三年后'朝考!',合格者转正,成为天子近臣,能力不足者多是外放为官。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庶吉士只是官员储备役,并不是正经的官职。
是故,庶吉氏日常,并没有上朝参政的资格。
也就是,每月初一、十五大朝会,才能有幸在金銮殿外的广场上,凑个数,点个卯。
自从娶了谢氏云染为妻,也算是和京城权贵谢家搭上了线。
自此,荆城在庶常馆的人缘更好了。
照例提着两个硕大的食盒进了庶常馆偏殿。
一看到早到的,同是寒门出身的好友,就夸张地嚷嚷起来。
“张兄、李兄早,快过来帮忙,沉死了。”
张梁闻言,立即起身,上前两步,接过食盒,朗声开口。
“子渊来了啊!
弟妹今天,又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啊?”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都是日常吃食,两位仁兄别嫌弃。”
三人中,年龄最大的李为先,此时也开了口:
“这些日子,多亏了子渊,昨天你们嫂子还说,半个多月来,我胖了好几斤呢。”
“哪里,要说感谢,子渊才要多多感谢两位仁兄的关照。”
三人相视一笑,其中深意,不必言说。
有幸成为志交好友,都是品性过关,洁身自好,后宅干净之人。
……
饭毕,将碗筷收进食盒,交予庶常馆门口候着的车夫,便又匆匆进了庶常馆正殿,来到自己的书案前。
添水,磨墨,铺纸。
一切工作,准备就绪。
理了理衣袖,便开始了今天的功课,抄录前朝诏书。
揉了揉手腕。
不知不觉,竟已过了一个时辰。
窗外,天色已然大亮。
又抄录了约莫盏茶功夫,专责教授,新晋一批庶吉士,起草诏书事宜的翰林院学士,章正之,下了朝后,就径直赶了过来。
很好,无人缺席,态度还算端正。
又绕到众人身后,挨个查看抄录诏书情况。
很是满意地边捋胡子边点头。
直到转身看向荆城的位置。
嘶!
惊得直接扯下来了三根胡须。
大冬天的,一脸虚汗也就算了,脸上竟然长满了红疙瘩。
呕,恶心!
有碍观瞻,真是有碍观瞻!
要是一个不小心,被皇上看到了,那情形太美,简直不敢想。
带病上值,精神可嘉,但也得分场合,分地方不是?
皇上心情好了,可能会认为,有这样的官员,乃是朝廷之福,百姓之福。
心情若是不好了,到时,是个啥情形可就不好说了。
掉了脑袋也说不定。
谢兄这才刚嫁了女儿,可不好新婚就守寡。
想到这里,当即厉喝一声,“荆城!”
室内本就安静,蓦然一声大喝,引得众人齐齐看向荆城,随后又不约而同地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章学士如此疾声厉色,荆城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只以为自己犯了啥事,强作镇定,起身行礼。
“学生荆城,见……见……见……”
声音嘶哑,到了最后,竟然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出身百年世家,博陵崔氏的崔护极,眉眼凝重,起身施了一礼。
“禀章大人,学生拙见,荆城疑是出了逗症。
此症凶险,堪比瘟疫。
不是还好,若是……”
未尽之语,不言而喻。
若真是痘症,一个不小心,蔓延开来,荆城固然九族难保,在场之人,随便一个失察之罪,官位也算是做到头了。
章正之自然晓得逗症的厉害。
“荆城你先待在这里,其他人先随我移步偏殿。
庶常馆关闭,只进不出,直至太医院给出确切的诊治结果。”
话落,章正之一甩袖子,迅速离开了。
众人见状,连忙跟上。
张梁与李为先落在最后,无声说了声'保重',便也步履匆匆,跟着众人一道离开了。
望着空荡荡的大殿,荆城脑子有些懵!
刚还在疑惑,嗓子什么时候开始哑的呢?
他也没怎么觉得,身体不舒服啊?
[荆远中将乐呵呵,深藏功与名。
上一个末世位面,新研制出的,提升普通人体质的药剂,了解一下。
临床效果很好,副作用也很好。
嗯,就是浑身上下,长一个星期的红疙瘩而已。
不流脓,一点点痒,只要不是抓挠得太狠,也不会留疤。
原本买来,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有朝一日穿成病秧子,正好派上用场。
此时嘛,给便宜儿子用上,虽然有点肉疼,但也不算是浪费?
毕竟,都是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
手背有些痒,使劲搓了搓。
他只是……嘿嘿……新婚燕尔的,晚上闹得太过,有些伤风而已。
咋个就扯上逗症了呢?
咦?脸咋也有点痒呢?
抬手一摸!
眼睛登时瞪得老大!
“啊~~~啊~~~啊~~~”
又惊又恐,想叫又叫不出声,就更惊恐了。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老天不公!
十年寒窗苦读,他这才刚娶妻啊?
腿一软,便一脸死相地瘫在了椅子上。
心灰意冷的同时,又有些庆幸。
得亏早上一直忙着抄录诏书,还没来得及喝上几口茶,腹中空空,一点尿意也无。
要不然,只怕是死了,都没丁点体面。
……
小太监满头大汗,跑到勤政殿时,建阳帝正在和几个儿子议论年节之事,气氛正是和谐。
得到如此骇人消息,江公公不敢耽搁,抬脚就进了殿门。
“何事如此慌张,不是不让打扰吗?”
“回万岁爷,翰林院庶常馆,疑似出了痘症,章大人已经命人封馆,只进不出。
还请万岁爷示下。”
建阳帝眉目一凛,身上气势骤变。
“宣院判汤正,命太医院当值的太医,全部去庶常馆诊治。
老四,此事你亲自去办。”
“儿臣领命。\"
眼见四皇子匆匆离去,众人心思不一。
太子眼神微闪,老四一向亲向他。
痘症凶险,父皇为了敲打他,当真舍得。
……
院判汤正,作为皇帝御用太医,此时正候在勤政殿偏殿,等待宣召,进行每日一请的平安脉。
一听痘症,汤正心中暗道要遭,立即提着药箱,跟着江公公疾步进了正殿。
一一为皇帝和各位皇子请了脉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又跟着江公公匆匆去了庶常馆。
当然,江公公作为建阳帝身边的首领太监,自是不用以身犯险。
和四皇子一样,焦急候在庶常馆外。
汤正蒙着面巾,右手搭在荆城脉搏上,足足一刻钟不曾挪动。
眉毛皱得死紧,见所未见的病症!
满身长包,表征很似痘症,但内里,完全不是一回事。
脉搏强劲有力,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
真是奇哉,怪哉,妙哉!
而后似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宛若看到了倾城美人般,异常火热地盯着荆城看。
……
一刻钟后,四皇子李承旭便捧着脉案,一脸喜意地进了勤政殿。
建阳帝即刻翻阅。
不是痘症,不具有传染性,好,好,好。
嗯?
脉搏强劲有力,异常健康,疑似身体在排毒?
红疮消去后,体质九成可能,会得到质的飞跃?
请指采血口服一试?
建阳帝屈指叩桌,状似无意地问了句,\"荆城何人?\"
李承旭立马将查到的荆城的生平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