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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帐?”刚送走一批宾客的步关之,转身问在他面前站得恭恭敬敬的二弟。
“对!”手里捧着帐册的步千岁开开心心地咧嘴而笑。
“我没有帐要收,今年欠债的商行我已收过了。”步关之看他的笑容一收后,拂去身上的雪花走回大厅。
“你漏了一个风坡里的薛府,我查点过,薛府前年向我们买货除了十万两,日期写明了是今年中秋,但中秋已过薛府却迟迟不还,我曾派人去收过一回,但他们的嘴可巧了,编派了一大堆借口,任凭我的人怎么说也不还,我没法子,只好请你走一趟。”步千岁跟在他的后头边走边念,一路念回大厅里,然后继续站在他的面前以执着的眼神看着他。
步关之不悦地皱眉“连你派的人去收,薛府也不还?”
“我的面子没你大,人家指名只有紫冠商人才有权去收帐讨债。”步千岁好不委屈地向他抱怨,并且把帐册塞进他的怀里。
步关之坐在椅上翻开帐册,审核薛府的赊款,发觉薛府的确是有十万两逾期未还,可是在他上次出门向有往来的商行收帐时。怎么会漏了这一个?他不是都已把今年被赊的帐款都追回来了吗?
“有必要非得在过年之前向薛府收这十万两吗?”他左思右想,认为在快过年的时候登门收帐,似乎失礼了些,也会让薛府面上无光。
“难不成咱们紫冠府要开个让人欠债不还的先例?”步千岁抱持相反意见,把他们紫冠府做生意的商誉给搬出来。
步关之还是不赞成他的意见,想了想便退自决定。
“等年过了我再去收,免得说我们紫冠府让人年关难过。”
吃了一记闭门羹的步千岁,咕哝地自言自语了一阵,接着又不气馁地扬起眉,想到了一个新理由。
他辎锦必较地再度向步关之分析“你非去收不可,因为那十万两是我要发给府内百来个下人们今年的年节钱,目前莱南楼里的总帐目都已校对算清,银票银两全送进荣茂楼的总银库了,就算我要从中拿钱也得等过了年,而我自个儿晓霜院里的银库没那么多钱,所以若没那十万两,我就没法发钱给下人们回乡过年。”
步关之听了搔着下巴沉思,把事情的轻重再估量过,他若是不去收,如此一来,会委屈了辛苦在府里工作了一年的下人们,府里的每个人这些年来都尽心尽力地为紫冠府效力,他这个当家的可不能让自家的下人们两抽空空的返乡过年,而家业颇大的薛府本就声名狼藉,常对有所往来的商行欠债不还,区区十万两,应当是为难不了薛府。
“好吧,我去,尽量赶在过年之前回来。”他合上帐本,心底开始计算该怎么速去速回,还有怎么收这笔不好收的帐款。
步千岁就等着他这句话,马上又向他提出一个问题。
“大哥,那大嫂怎么办?”
“风坡里离金陵城路途遥远,况且河川都已结冰不能行船了,若要去就只能走陆路,晴丝的身子不适合长途跋涉,也不宜在这种天候出门。”步关之淡淡地扫他一眼,心底很清楚个弟弟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看大嫂近来身子挺好的,她应该可以跟你去。”步千岁笑眯眯地说着,还故意对他挤眉弄眼地暗示。
步关之站起,接着一手扑起他的耳朵“千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就不能让我得逞吗?”步千岁抚着被拧疼的耳朵,嘟着嘴瞪向这个比他还会做生意,而且是一手将他们调教出来的大哥。
“不能。”步关之完全不留商量的余地。
“那我去告诉二哥,说你要抛开大嫂一人出门远行。”步千岁也有他的方法,转身就要去倚云院告状。
“千岁,你还以为这招对我有效?你和熙然已经达成一气来对付我,难道我还看不出来?”步关之在他背后拎起他的衣领冷冷地笑问,他哪会看不出来这两个弟弟在打什么鬼主意?他要是再上次当,他就白当他们的大哥了。
“是你自己答应我们的。”步千岁无所谓地拉开他的手,提醒他自己答应过的话。
“但我没说我要让晴丝冒着风雪出门,我可不愿府中再多一个病人。”有一个病卧在床的弟弟就够他心烦了,再多一个生病的晴丝,他会更烦。
“你既然关心她就更要带她去,我已经叫少堤去问大嫂要不要跟你去,要是少提请不动大嫂,我再叫二哥去请。”步千岁知道只对他大哥下功夫是不会成功的,于是早已用先斩后奏的法子,叫小弟去游说大嫂,然后大哥这边再由他来拐。
“你帐算多了是吗?鬼点子愈动愈快!”步关之脸色阴沉地一手勒住他的脖子,一手直敲他那颗专动歪脑筋的脑袋,接起太久没给人修理的二弟。
步千岁捂着喃喃自语“对付你当然要动得快”三哥,我把大嫂请来了三哥?“
被人逼着去请晴丝的步少堤,才正高兴能把晴丝请出沁雪院而已,一进大厅就看见大哥在修理人,不禁有点害怕自己将会是下一个被修理的人。
两眼一瞄到站在厅门前的晴丝,步千岁如见救星般地挣脱开大哥,快速地跑至她的身边寻求蔽护。
般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晴丝,一头雾水的看着步关之铁青的脸色,然后回头看躲在她身后步千岁求救的眼神,隐隐约约地觉得他们兄弟间似乎因她而发生了什么事。
步千岁也不管大哥已经开始发火了,决意继续执行计划。先是在晴丝的身后对大哥投了个鬼脸,再风度翩翩地走至晴丝的面前对她露出讨好的笑容“大嫂,你要陪大哥一块去收帐吗?”
“我”晴丝也拿不定主意,目光犹豫地移向步关之不友善的脸庞。
步关之马上独断地否决“不准,外头冰天雪地,你留在沁雪院。”
“好”晴丝马上垂下头听从他的指示,才想听话地回去沁雪院,就被气急败坏的步千岁给拦下。
“大哥,你都不给大嫂表达自个儿意愿的机会吗?”步千岁对他大哥的独裁相当不满,也很头痛有个唯命是从的大嫂。
步关之环着胸表示“我是为她好。”她才刚从一场小风寒病愈而已,在这种天候出去,岂不是拿她的身子开玩笑?
“好不好由大嫂来决定。”步千岁在项问步关之的话时,边对在一分闲着的小弟挥手暗示赶紧来帮忙。
很不想被拖下水的步少提,伯现在不帮三哥的话,回头又要被整了,他在比较过大哥和那两个孪生哥哥的性格之后,还是觉得帮恶人比帮好人来得安全,因为这两个学生哥哥会欺负小弟,但那个疼爱弟弟的大哥则不会。
“大嫂,你要不要跟着大哥一块出门?”步少堤弃明投暗,也在晴丝的身边大力鼓吹。
“我能去吗?”晴丝虽很想陪步关之出门,但觉得必须尊重步关之的决定,于是又怯怯地向他请示。
步千岁快被她以夫为尊的美德打败了“大嫂,你甭问他,你想去就去啊!”“可是”晴丝为难地绞扭着衣袖,步关之不愿她去,她得照他的活做免得意他心烦,就算她心里想也不成啊。
“大嫂。”步少堤苦着一张脸小声地向她哀求“二哥和三哥都希望你去,你不去的话,我会遭殃的,我求求你去好吗?”
晴丝满心内疚地摇首“但你大哥不愿让我跟。”
“如果我没把你劝到跟去,他们会找我算帐,长嫂如母,你忍心让他们欺负我吗?”步少堤合着双掌,张大了可怜兮兮的双眼请求她。
“我”长嫂如母这句话让晴丝有些动摇,回想她来这儿之后,成日就只待在沁雪院里,什么都没有为这些小叔们做过,而头一回当人家大嫂的她,小叔有事相求她却不帮,好像也说不过去。
“我想去。”晴丝鼓起勇气站出来,在把话说给步关之听后,又赶紧收回眼神不敢看步关之的反应。
“什么?”步关之诧异地问,以为向来对他百依百顺的晴丝会听他的话,没想到她居然会听他两个弟弟。
“我想跟着你去。”晴丝的声音愈说愈小,勇气也渐渐流失。
“你的病好了吗?你可知道那路程有多远”步关之烦闷地想对她说清楚不让她去的理由,但他的声音马上被兴奋的步千岁给盖过。
“太好了,大嫂,你快去准备上路。”步千岁推着晴丝的肩催促,巴不得赶紧将她打包陪他大哥出门。
看晴丝像具人偶般地被推着走,步关之的眼底便有不知名的怒火翻腾。
睛丝是他买下的,也是他的妻,除了他之外不曾允许别人指使她?还拿她的身子开玩笑,要她冒着风雪出远门?
步关之阴沉地警告“千岁,把你的手拿开,再胡闹我会让你后悔莫及。”
步千岁马上举高双手不敢再多碰晴丝一下,被他大哥的警告吓得不敢再有将他们一块送出门的主意。
“我”晴丝不忍步千岁受责备,抬起头字句清晰地告诉步关之,‘我会照顾自己,路上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
步关之又是~楞,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时,步千岁早已重振雄风,伸长了手恭请晴丝回院。
“大嫂,要走就得趁早,不然会赶不上过年的,你先回沁雷院收拾行李好吗?”
“好。”晴丝点点头,拉起曳地的裙摆,小跑步地跑出大厅。
“晴丝”步关之忙不迭地想叫住她,心惊胆跳地看她在积雪颇深的湿滑地面跑着,在看了她一点也不小心路况的跑步状后,连忙追出去,并在经过步千岁身边时气冲冲地撂下话“你等着,我收完帐回来时把皮绷紧一点!
那也要等你回来再说。“步千岁耸着肩头,欢欢快喜地看他跨着大步去追妻子。
她选了个方向走了几步,虽然觉得脚下的路格外滑溜,但没理会仍;日继续往前走,到后来,美不胜收的庭园景致让她漫不经心地边赏景边走,完全忘了要找路回沁雪院这回事。
“晴丝,不要动!在她后头快步疾奔的步关之,看她踏进水面上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里,急忙地在她身后大叫。
晴丝猛然止住脚步,耳朵听到步关之的话并且用做,可是身体却收不住势地向前倾倒,在她的小脸就快与冰面做接触时,纤细的腰被一只手用力提起,紧急地将她拉回一具温暖的怀抱里。
“你是想跌断脖子,还是淹死在湖里?”步关之又急又气地搂着她小心地远离冰层脆弱的湖边,一到岸边马上眯细了两眼瞪向怀里的她~“对对不起。”晴丝结结巴已地道歉,不知道走起来滑滑的地方原来就是湖。
他嘲讽地指着她的俏鼻“你不但弱不禁风,还会在自家院里迷路,就连走路部会滑跤,这样你还敢跟我出门?‘一个紫冠府她就搞不清东西南北了,到了外头去,他岂不是要把她拴在身上?
“对不起,刚才只是一时的心不在焉所以才”
晴丝尤率地眨着眼,紫冠府她又不熟,会述路也是正常的,而她会滑跤,还不是都因他突然叫住她的缘故?
“你常心不在焉。”步关之冷冷地指控,也终于知道她有这种会在不经意间神游的毛病。
“我我以后会小心一点。”她红着脸庞低声向他致歉,不怎么知道自己为什么常会分心。
“真的要跟我去?”步关之把她放在安全的地方,再间她一次,心底是很希望她能扛消这个蠢念头。
失望霎时写满她的小脸,她幽幽地垂下限脸。
“你还是不肯?”好不容易才有与他相处的机会,若是她没去,可能要过根久才能见到他,而他不在的广段期间,她连看他的影子的小小愿望也没有了。
他别过脸“随你,你爱跟就跟。”
“谢谢,我去收拾行李。”晴丝在他的话一说出口之后,黑白分明的眸子似显得无限开怀,怕他会改变主意,又急忙地想赶紧回院。
“晴丝,走慢一点,不要跑”步关之忐忑地看她的脚步愈走愈快,心头不禁又掠过了一阵担忧。
“危险”步关之气喘吁吁地抬着她,一手指着另一个方向“你又跑错方向了,沁雪院在那边。”走错路不打紧,但眼前待着一座那么大的假山她没看见吗?
“对不”晴丝才习惯性地想开口道歉,马上在他恼火的眼神下把话吞回肚里去。
步关之不想再听她开日闭口的对不起,也不想再追着她去阻止她发生意外,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放开她的衣裳认命地牵起她的小手。
“拉好,别再找麻烦,也别再摔交了。”
一辆马车,加上车夫,一名新婚妻子,这就是步关之北上收帐仅有的交通工具和成员。
步千岁拉拉杂杂地跟步关之说了大堆借口,说是府里要过年了人手不够用,不肯让他多带几个随从或是小厮,也不肯多分派一辆马车给他,硬是要他与晴丝共乘一辆。他从来不曾出门时带这么少人,也从没这么麻烦过。
自金陵城北上往风坡里的路上,多半是崎岖不平的山道或小径,一开始,晴丝还能安坐在马车里欣赏窗外的风光,但一出金陵城之后,步关之就不得不将晴丝绑在座位上,免得在山路间奔驰的马车将在车内东摇西晃的晴丝,一个不小心就甩出车外。
而随着山路愈来愈难行,路上积雪愈来愈湿滑,晴丝的脸蛋也逐渐变得苍白,跑遍大江南北的步关之,早适应了各式各样的天候和路况,只是他的身体虽然不受山路的影响,却被暗丝的模样给影响,很后海出门时怎么会忘了带个大夫。
连续两天的路程后,与她同坐在车厢内的步关之终于受不了她奄奄一息的样子,他恼火地将赠丝自窗边拉下,将车内的桌椅挪开腾出一个地铺,强制她躺下休息别再逞强,可是崎岖不平的小路常造成车内时而颠簸时而震摇,睡在榻上的晴丝被震得滚来滚去,步关之只好将她抱在怀中免得她懂得青青紫紫,并开始试着对饱受晕车之苦的她说话,好让她分心。
步关之的一言一行,把晴丝的心思全从窗外的风光拉走了,也暂忘了身子上的不适,专注的聆听自他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
在她的心底,一向不对她多活的他,即使是随意脱口而出的只字片语,她都将他的活在心头小心的保存着,灿为一种小小的幸福,她总在他无声的许可下抱紧他的胸膛,在他沉沉的声调里舍不得地闭上眼帘人睡。
有个全心全意倚赖他的女子在怀中睡着,步关之首次觉得收帐的路途是如此遥远,以及心境是如此不安宁。
饼重的寒气使晴丝的脸庞上冻出了些许红晕,即使栖息在他的怀里,有时还是会瑟缩地打颤,当他倾身揽近她时,他会发现她像个寻求热源的小动物,在睡眠中无意识地偎紧他,将脸理在他的怀里,任长长的发丝技散在毛毯上,每次见着她技散的发丝,他总忍不住想起她的名字。
黑缎般的发丝在洁白的羊毛毯上格外亮眼,干丝万缕地像匹上好的黑绸,像他大弟诗里所说的情丝。“丝丝地覆盖在他的身上,任他的手指穿梭滑过其中,看她柔软乌黑的发丝缠绕着他的指尖,一缕缕的藏在她发里的暗香在他爱抚之时,隐隐地沁出,在车内浮动也停留在他的指尖上。
他记得以前也有个女子有着这么黑亮的发,只是,那名女子总不会将发放下,永远都是妥切地将发组在头上,不落一丝在颈间,并在发上以碧翠的宫花,巧匠制成的金步摇避满发签,彰显她的身世,而那些多余的装饰就像是一,道筑起的礼仪城墙,令她的喜怒不曾浮出容颜,永远谨守分寸绝不逾距。他想接近她,就像是要接近端庄自持的宫妃,即使他的心深深地为她所吸引无法自级,心底的一角总有个声音告诉他,他想要的不是这样,他想要的是一个温热且能贴近他的女子。
他要的女子,也许就像眼前在他怀里技散着发人睡的晴丝。
或许是因她家世的关系,晴丝不懂那么多富贵人家的礼仪,她常简单地在发上随意插上一支白玉管,不多装饰,累了或是想睡时,就将营子取下,任发丝像黑瀑般直泄在身后,看来自在。空灵,不受拘束地偎在他的怀里贴近他,不对他有所防备。
没有距离地贴近他的心房,与那名受闺阁教养的女子完全不同。
步关之抚着她的发,首次发现怀中的晴丝与宁玉钗不同,晴丝像水做成的,她可以贴近他的胸怀,无怨无尤地停留在他的掌心里任他摆弄,安静得像,~道跟随他的影子,他若是不回头,他不会察觉她仍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而另一名女子宁玉钗,却像块坚硬的玉石,他敲不开她的心房,永远也不知她心底在想些什么,他一直追随着宁玉钗高做的脚步,想知道她心底更多更多的心思,即使他献上了心,他仍不知她要的、爱的是什么,原本地根想知道,她爱的是他身为紫冠府继承人的名,还是他的人?直到她与府中的长工私奔远走他乡时,他才知她从未‘爱过他这名未婚夫婿。
爱与被爱,哪一,个幸福?
拥着晴丝,步关之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也开始想着晴丝的种种举动。
他以指轻刮着她嫩颊上的红晕,那触感停留在他的指尖不散,这个水样的女人自从被他买下之后,仿佛在心底将“恩”字与清“字划上等号,水水亮亮的眸子总是仟细地观察着他的眼神,照他的每个眼神。每个命令去说去做,她像是一具他在水中的倒影,跟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反映着他的心情,当他皱眉恼火时,她便噪声不惜,像道水面的波纹静待他的乎息。
睡意渐浅的晴丝迷茫地睁开眼,方想找寻车内步关之的身影,才睁眼看清楚,便赫然发现步关之亲阴地将她搂在怀里,浅浅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眼眸一贬也不眨地瞧着她,让她的脸蛋不听话地多出两朵红霞。
晴丝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地在他怀里,在被他凝视到觉得自己的脸快烫熟时,才发现他的眼眸似乎没有焦距,也没察觉她正张大眼眸与他对着,她屏息了一阵,见他眼神的依然,于是她放下心来看着这个从不这么近看她的夫婿。
望着他,晴丝不自觉地没了心思,眼眸恋恋地停仁在他眼眉问,随着她的眼被流动,她的手也无意识地拂上他的脸庞,像道轻浅的水流,轻轻地滑过他俊逸的面庞,步关之在她指尖轻触下立即回神,不知她何时醒过来的,也不知自己这般看她是看了多久,对于她的举动,他没有制止,只觉得她的指尖清清凉凉的,有一种似是能沁人心脾的清凉,抚在脸上时,令他再舒适自然不过。
他盯着她游移的眼眸,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直觉地认为她可能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就像往常般地又神游太虚去了,他的心底因她心不在焉顿时有种酸酸的感觉,她怎能在这般抚着他时心思却飘飞得老远“她到底有没有把心摆在他的身上”
步关之突然倾身拉近与她相交的视线,额际几乎要触到她的额头,但晴丝似乎没有回神的样子,他不满地挑着眉,将她那只在他脸庞游移的小手按往,在她的唇边轻声开口“你在做什么?”
被他一问,晴丝的双眼眨了眨,对他悬在她面前的唇瓣,震惊得倒吸一口气,心慌意乱地急急后退,想在他动怒前移开,一时之间倒忘了她还躺在他的怀里,没料到她会胡乱逃躲的步关之,在她后退的拉力下,坐正的姿势也披她一块拉倒,陪她双双地倒在毛毯上。
步关之叹息地挪开自己的身子,谁知他一移开自己在她身上的体重,晴丝就随着马车的奔腾开始没有依附地晃动,在她快撞上车里的小桌之前,步关之又将她拎回怀里,对她每次在慌张之后会出事的情况,已经变得习以为常。
“没生病,脸蛋怎么这么红?”让她安全地坐在怀中后,他腾出一只手放在她的额上,对她脸上的红晕百思莫解。
“对不起”晴丝按着双顿,怯怯地低首向他道歉。
步关之听了这句话,胸口好似挨了一记间举。
他常对她疾言后色吗?还是他总对她流露出任何不耐的神态,才使得她对他开口闭口都是“对不起”还有她干嘛老是手足无措地想逃开他的身边?是他长得吓人还是她看了就讨厌?
他抬起她的脸蛋,认真地叮咛“出外第一守则,不许再向我陪不是,第二,别慌慌张张的,我不会吃人。”
“好”晴丝脸红应着,在心底详细地记下他说的话:。
“还有,别再像个应声也,有”话你可以对我说。“他已经厌倦她唯命是从的答话,要是他不开门,她恐怕也只会像个哑子般不说话。
“那我该说什么‘!”晴丝似遭遇了一回难题,可怜兮兮地张着水亮的眼眸望着他。
步关之忍不住皱眉“连这个都要问我,你要怎么与我过一辈子?”倘若事事都由他来开口让她顺从,他岂不是娶了个人偶新娘!
“我能和你过一辈子?”她眼睛垂下,神情里不带着一丝冀望
“我娶了你,不是吗?”他反问。
睛丝摇摇头“可是你并不想娶我,要我主要是为了冲喜,你只是在勉强自己。”
“嫁我,你不也是很勉强你自己?”他捉住她小巧的下巴,双眼望进她的眼底。
“不”她徐徐轻吐,不自在地咬着唇瓣,止往口中未竟的话。
步关之许异地扬眉“不?”
嫁他,她不觉得勉强?
步关之看不清她小小脸蛋上的红霞是什么意思,朦胧中,有一丝愉悦悄悄溜进他的心房,他才想更进一步向清楚,马车却在此时停止,坐在外头的车夫恭恭敬敬他说:“爷,咱们到了。”
车夫的声音被外头的北风吹散,车里的步关之置若罔闻,在心底反覆研究她刚才说的“不”字,和直盯看她这张让他舍不得移开双眼的美丽面容。
晴丝对步关之抱着她动也不动的举止,有些不安也有些纳闷,车夫已在外头等候了许久,可是他好像没有打算放开她,一径地盯着她瞧,惹得她脸颊越来越烫,两眼不知该往哪儿摆才好。
“我们不下车吗?”晴丝在自己的头顶快冒烟之前,轻拉着他胸口的衣襟提醒他。
步关之玩味地看着她羞怯的模样,一言不发地打开车门抱她下车,甫从温暖的车厢里出来的晴丝,一接触到外头寒意冻骨的冷风,不禁打了个冷颤,发抖地看着眼前一座似是客栈但又华美的建筑。
“这里是紫冠府在风坡里设的别馆,平日当客栈来营运,今晚咱们往这儿,里头有已为我们准备好的厢房。”步关之从马车里拿来大衣披在自己身上,并且将她拉进怀里避风,边带着她走边向她说明。
别馆里的小厮一见步关之大驾光临,急忙在人群里清出一条路,小心翼翼地领他们上楼,已打点好的厢房里,迅速掌灯点亮一室,下人们也纷纷进入厢房送上干净的热水和膳食,并且摆上暖和的火盆。
晴丝在盟洗过后,草草地用过晚膳,掩着呵欠连连的小嘴,打量着这间厢房里是否还有别室,但虽是一应俱全,却没有像沁雪院一样也有个书房让他们俩分房,她看看房内的两张床,又看看若有所思的步关之一下,识趣地想出去找有没有为她准备的厢房。
“你想上哪儿?”步关之在她东张西望过后,叫住她想往外走的脚步。
“到我的房间去歇息,我的房间在哪儿?”晴丝不晓得这里有没有为她准备别的厢房,于是问一手张罗的他。
“我的房间就是你的房间,你睡这儿。”步关之一手搭着原地,打消了她出去找房间的念头。
晴丝颇为难地绞手“可是你说过”以往他们都是各睡一室,她留在这里,他不会不高兴吗“
“在外人面前,我们得扮演好夫妻的角色。”他简单地向她解释他们俩得有的形象,并指着其中一张床“那张床是给你的,你放心的睡。”
“好。”晴丝看了那两张有段距离的床榻一眼,缓缓地步向自己的床边,但外头热络的人声又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让她的脚跟一转走至结了一层冰霜的窗边。
窗底下是条人来人住的大街,即使是入了夜,挂上了五彩花灯的街道仍很热闹,各式的小贩在花灯下热情地叫卖着,而人们的衣着都是她这个南方人从未见过的,她趴在窗沿好奇地往下看着,对街上贩卖的东西和人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你很想出去看看?”无声跋至她身边的步关之,冷不防地在她耳边问。
看得正专心的晴丝没听见他的话,心思早就飘出窗子,停留在外头热闹的街上。
步关之拍拍她的脸颊,看她没什么反应后,不禁叹了口气再将她扳过身子贴近她的脸蛋,唤她回神“晴丝。”
“啊?”晴丝一眼茫然地看着他,根本就没听见他刚才说了什么。
“夜寒露重,先别看了,等我收完帐,我再带你去这里最热闹的市集逛逛,明日你先待在这儿等我回来,”他拉着对窗外景致依依不舍的她坐在床上“早点睡吧,这些天你累坏了。”
“谢谢,”晴丝呐响地应着,对他观察人微的心思有些讶异又有些惊喜。
“晴丝。”晴丝才躺上床时,正要吹熄烛火的步关之又唤她。
她连忙在床上坐正,静候他要说的话。
步关之指着她床边供她取暖的火盆“这儿的夜里较冷,火盆你留着自己用,我天生就不怕冷,别再偷偷把火盆搬来我这边,不然你又要着凉了。”
他可不想像在沁雪院时一样,夜半时看她把火盆搬过来,然后他再无声无息地搬回去给她,他更讨厌看她怕冷到颤抖入睡,因为那会让他心头不舒服一整夜。
晴丝的脸蛋蓦然红成一片,终于知道她每次搬过去给他的火盆,总会在天亮时自动长脚回来的原因,她羞红着脸小声地向他道声晚安,急急地将自己藏进被窝里,想借此把出糗的事藏起来,不敢去正视他了然的眼眸。
步关之怔楞地看她似上了胭脂的俏脸。
好一阵子,他忘了要呼吸和吹炼烛火这件事,那张令他心房剧烈翻腾的面容烙进他的脑海里,令他舍不得吹熄烛火,悄声地退回自己的床榻上躺下,期望她能在火光下回过头来让他再看一次,他静静地等着,直到晴丝己熟睡之后他仍移不开眼眸,任烛火在时光飞过于燃尽室内一片漆黑,在寂静中,他清楚地聆听自胸口传来轰隆隆的心跳声,那一阵阵心音因她而不肯止,一刻也不肯停息地在他胸口翻腾。
就着外头隐约的光线,步关之满腹心思地望着她人睡的背影,一夜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