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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黑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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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修经脉之伤最不易治,魏真更是些险伤了气海,那是灵修的根本,所以魏真这一次修养,近乎了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茅一清每隔三两日必来探望一次,察看他身体恢复的情况,宗门内的师兄师姐们轮番来了好几次。岳掌柜也从胶兹城赶回来过几趟,当次都是将孙六猴撵走,亲自陪护魏真。就连那莫宗年也亲来探望过一回,神色中的歉疚之意明显,并送了魏真几样灵修治伤的贵重药物。

    这一日,魏真已可自己下床行走了。

    第一次贸然导气入体,差一点将那好不容易打通的副脉泰阴经损毁,若非茅一清与莫宗年七日七夜连续以本身灵力护养,又辅之诸多药物调养,他的小命早已是呜呼了。

    尽管修养了一月,魏真的气色看上去仍十分苍白和虚弱。

    他一边无聊逗弄着仍旧被关在笼里的小黑黑,心里一边想着下一步该如何对待它。长此以灵石喂食,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况且师父茅一清为他已经付出了不少心血。如果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也只好将小黑黑带出去放生了事。

    “先饿一饿这败家的家伙!”魏真思索着。

    正当他想得有些出神的时候,门口一暗,一道身影如作贼般鬼鬼祟祟冲了进来。进了房间后,那道身影还不忘回头小心翼翼地观望身后,似乎生怕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缀迹跟来。

    这人正是孙六猴。

    “师兄?你在做什么?”魏真张嘴问道。

    孙六猴身上衣物破破烂烂,中间夹了不少草茎树叶,裸出的肌肤、脖颈和脸上尚有几条新鲜的血痕,血迹斑斑,模样实是狼狈至极。

    魏真连忙起身,将一根毛巾放在水盆沾湿拧干,准备让他擦拭一番。

    “不急。”孙六猴急忙开口,又接连喘了几口粗气,然后一屁股坐倒在地,口里喃喃道:“好险!好险!我先喝口水。”

    他拿起床头的水壶,对着嘴里一阵狂灌,直至打了个饱嗝,方才一抹嘴,陡然哈哈放声大笑起来,似乎刚做了一件连他自己都觉得颇为自豪得意的事情。

    三两分钟后,他似乎笑够了,神情难得的一本正经,左手伸进怀里,小心谨慎地掏出一枚足有双拳空握般大小的黑色鸟蛋来。

    “小师弟,知道这是啥吗?”孙六猴得瑟地将黑色鸟蛋在魏真眼前一炫,放在自己嘴边使劲砸巴了几下。

    “这是风雕的鸟蛋!”

    “风雕?”魏真一愣随即想起来了。

    就在几日前,孙六猴背着他去往骆山之巅,曾偷偷观望过一次这风雕。

    茫茫的长空之上,只见一对翅长几近三米、全身青羽的大鸟在雾海里自由飞舞,时而从高空俯冲,时而在风中滑翔,如这天地间的精灵一般,那一番景致惊心又惬意。

    “风雕的鸟蛋怎么会是黑色的?”魏真疑惑地问道。躺在床上养伤的这些日子,他翻看了一些异志书籍,见到过关于风雕的记载,上面描述风雕的蛋应该也是纯青色的。

    “这?这……”孙六猴语气凝滞,有些回答不上来,他转口道:“管它了,现在它属于你了,这是师兄送给你的入门礼物。”将黑色鸟蛋在指掌间摩挲一回,孙六猴看似不舍地把它递了过来。

    “不行,我不要。这是师兄你冒了生命危险取来的东西。”魏真坚定地摇头。风雕的厉害他听说过,就连师父茅一清都不愿轻易招惹,这枚风雕蛋自然弥足珍贵。

    铁笼中,被饿了小半天、神色略为萎顿的小黑黑,一见到孙六猴手中的黑色鸟蛋,贼眼里立即冒出了片片绿光,如同饿坏了的黄鼠狼好不容易逮着了一只肥壮的小母鸡,前爪半空虚抓,在那急得嗷嗷直叫唤。

    “这算什么。”孙六猴一把将鸟蛋塞到魏真怀里。“据说这东西生吃了对身体大补,你快尝尝。”

    魏真愕然,心底瞬间有一股暖流涌过,喉头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他事先并不知,孙六猴甘冒如此大险偷盗风雕蛋只是为了给他补养身体。

    “师、师兄、”他嗫嚅道,眼底似有泪珠在打转。

    “别哭鼻子,师兄我最见不得男人的眼泪了。”孙六猴长臂挥舞,又催促魏真赶快吃下鸟蛋。

    魏真啄啄小脑袋瓜子,顺手将黑色鸟蛋往床沿处敲去。没想到这蛋壳居然十分坚硬,魏真使劲敲了几次也破不开,最后还是孙六猴费了一股牛劲才把蛋壳敲出了一个指头大小的洞。

    两人这下都有些惊奇了,觉得这风雕蛋果然不凡。

    魏真把嘴凑到鸟蛋上那指头大小的洞口前轻轻一吸,清亮的蛋汁甫一入口,顿时便有一股极度难闻的腥味自胃腹间上涌,令他有一种五腑颠位、翻江倒海般的感觉。他本想一口吐出,但一想到这是孙六猴的心意,便狠狠闭上眼睛,一口气吸了个底朝天。

    “好了,多些师兄!”几息之后,魏真抬起脸来,故意作出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味道不错吧?”孙六猴急切地问道,半脸子猴馋相,毕竟这是风雕蛋,他自己也从未尝吃过。

    “好吃,好吃,这是我自生出娘胎以来吃过的世间最美味的东西!”魏真故意把嘴唇啧巴得咋咋作响,舌头绕嘴舔了几回,一副极是舒坦的神清气爽相,眼珠子却暗转着。

    “到底是什么感觉,快跟师兄说说。”孙六猴心里被他拨弄得痒痒的。

    魏真也不答话,陡然靠近他面前,一口气对着嘴鼻眼直接喷了过去。

    “哇——好臭,魏小子你敢阴师兄!”孙六猴被那一口浓重的腥臊味熏得差点直接晕过去,身体顺势一倒与魏真打闹成了一团。

    两人浑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小黑黑伸出了一双乌黑的前爪将黑色蛋壳牢牢摁在铁笼前,津津有味地啃食起来。

    也许真是风雕蛋具备的神奇作用,又过了几日,魏真的身体竟然康复得一丝不差。

    而在他自己感觉,仿佛身体里多出了一股莫名的无穷大力,一次与孙六猴打闹,无意之下居然单手将对方托举了起来,而且感觉不是十分费劲。呱呱怪叫中,孙六猴也是心生艳羡,心中暗暗打定主意,等过得一段时日,必须再想办法去偷一只风雕蛋回来尝尝。

    事后,二人也发现小黑黑在偷吃了一整个蛋壳后,突然陷入了沉睡之中。

    这件事让魏真有些担心。茅一清亲自检查过后,告诉他其实并无什么大碍,心底却暗自诧异——小黑黑这次沉睡,竟是灵兽成长突破的迹象,原因无从得知。

    他一番旁敲侧击,孙六猴和魏真二人无奈之下,只得把偷食风雕蛋之事全盘托出。

    “你们胆子也太大了?”茅一清听完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待仔仔细细地给魏真检查过身体后,意外发现魏真的体魄比之修炼“谷衣心法”竟又上了一层,连他也摸不清这之中的道理,只得暗叹:“此子当真福缘不浅。”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茅一清早早将魏真叫到了庭院南侧的书房。

    “魏真,你念力不够,暂时不可纳灵,就先跟为师学习符阵之法吧。”茅一清沉吟着说道。“况且念力修炼非是一日之功,你仍需每日勤加修习,不可懈怠,修习高阶符阵对念力的要求更加苛刻。”

    魏真点头道:“弟子明白。”

    “嗯。”茅一清随手从书房的紫竹盆栽上摘下一片树叶,开始为他讲解起了符阵的入门知识。

    “你看清楚了。”他指着手中的这一片树叶细说道。“符阵,自天地始,便已存在。何为符阵?以我茅山一脉列代祖师的多年潜心深究,在他们眼里看来,天地万物无一不是符阵。山有纹,石有层。这小小一片叶子,其脉络细密有百千,依此而吞养天地之气,成就自身之色,故而也是一个小符阵,亦是一个简单的符文。而这一整颗树,更是一个大型符阵,以根须为脉络,以枝叶代口鼻,吸收天地阳光、水分、空气,成就自身之命。反观我等体魄,何尝不是如此?食五谷、吸灵气、除汗臭、排体秽,以自身血肉、经脉、骨骼为网络,神魂主中央,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运转体系。若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身体便会感到不适。这就好比一个完整的符阵,若其中一个分符出了瑕疵,则整个符阵运行不周,功效失倍。”

    “符阵,亦可看作天地之始,有阴有阳,阴阳交错,则孕育万物。有正有反,正反叠交,则万物覆灭——此谓之一往一返,乃变化之道。天地之阵,威能无穷,非人力可揣夺,我等修符阵者,不过是借鉴天地之浩能的微末罢了,九牛而不得一毛。这就是本宗始祖开山立派的宗旨。”

    ……

    神色里自有一丝缅怀闪过,茅一清最后肃容道:“为师今日所说,也不希冀你能明白多少,但必须一字一句记牢了。三日之后,我会考问你,若有半字差错,禁闭半月。”他神情苛厉,第一次变得不如以往那般温和可亲,而是带上了为人师尊、一派宗主的威严。

    魏真抿嘴应允,心中虽有畏惧,仍旧小声问道:“师父,宗内有此典籍吗?弟子自会勤加记忆。”

    听到这一问,茅一清神情一顿,半晌才叹道:“没有。今日先到这里,你先去吧!”

    待魏真离开后,他起身走至窗前望着天外,神情索落,久久无语。